转眼到了去上海的这天,大家陆陆续续到了车站,只有林图图姗姗来迟,而她显然是精心打扮了一番。一身剪裁考究的修身呢子裙,格子花纹将她衬托得少女感十足,外面罩了一件米色大衣,整体造型时尚又端庄。林图图本就是个美人胚子,天生丽质,苏沉鱼第一次见她,便联想到了红楼梦里的薛宝钗,真真也是个脸若银盘,眼似水杏的人物,这样的一身装扮,自然更显得婷婷袅袅,楚楚动人了。
“这身装扮,再过二十年,也会是穿搭的经典。”苏沉鱼由衷地赞叹。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孙显龙的感慨显然是发自肺腑。“图图,等会上车,行李我帮你拿吧。”
就连不近女色的王鹤鸣,都忍不住多看了林图图几眼。
“孙显龙,刚才谁说要帮我拿行李的?见色忘友,听说过吗?难道不就是是你现在的嘴脸?”苏沉鱼故意逗孙显龙,想看他出糗的样子。
“我说过吗?姑奶奶你,就一个背包,图图那儿还有个箱子呢,你说谁更需要帮忙?”
“图图是娇花照水,可我,也是弱柳扶风啊!”苏沉鱼娇滴滴的样儿,让大家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你......就你还弱柳扶风呢!那得是十二级大风吧!”孙显龙打趣苏沉鱼说。
苏沉鱼和孙显龙这对活宝,把大家都逗笑了。王鹤鸣假装不经意地,用目光扫过苏沉鱼嬉笑的脸。就连平时不多话的侯可可也忍不住想加入了。
“那我的行李呢?我也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侯可可冲孙显龙挑了挑眉。
孙显龙为难地挠起头来,一脸窘迫相,苏沉鱼也伸手帮他挠了两下,又惹得大家一阵哄笑。
火车准点抵达上海火车站。大家还没出站,天上便下起雨来,雨点又大又急,看不出何时能停。几个女生倒没有男生细心,个个都忘了带伞。他们距离公交车站,大约有五百多米。王鹤鸣提议他和孙显龙分两次把女生送过去。苏沉鱼让林图图她们先走,自己排在了最后面。林图图含羞带笑地躲进了王鹤鸣的伞底,两人在雨中疾步而行。后面伞下是孙显龙和侯可可,孙显龙酸溜溜地看着前面两人的背影,侯可可只觉得好笑。到了公交站,孙显龙想回去接苏沉鱼,却被王鹤鸣抢先了一步,他没有半分迟疑便折回了雨中。
苏沉鱼隐约看到,他们等的公交车正朝站牌驶去,她不想让大家因为她错过这班车,情急之下,想都没想,便一下子冲进了大雨里。她边跑边朝王鹤鸣挥手,示意他回站牌那里去。王鹤鸣回头看了看即将到站的公交车,迅速合上了雨伞,接着朝苏沉鱼的方向,飞奔而来。两人在雨中狼狈地跑着,白花花的雨帘遮蔽了天地,那一刻,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回去吗?”苏沉鱼抱怨道。
“别说了,都等着呢。”王鹤鸣拉起她的手便又跑了起来。
公交车,好歹是赶上了。一上车,孙显龙赶紧把毛巾和外套递给了淋成落汤鸡的两人,还不忘调侃几句。
“哇哦,雨中奔跑相拥,这也太浪漫了点儿吧!”
“相拥个头啊!你自己出去试试,看看到底有多浪漫!”苏沉鱼白了他一眼。
想着王鹤鸣在雨里奔向她的画面,苏沉鱼的心里热乎乎的,可理智提醒她,不要给自己留幻想的余地。坐在车上,王鹤鸣的心,依然狂跳不止,他知道,这不是奔跑的缘故,是有个人,住进他心里很久了。公交车到达宾馆附近的站牌时,雨已经悄悄停了。一行人下车,在房间里安顿好各自的行李,胡乱吃了点晚餐,都聚集到王鹤鸣和孙显龙的房间里,开始为第二天的辩论赛做最后的准备。决赛的论题是,大学生谈恋爱的利与弊。苏沉鱼他们抽到的,是反方论点。他们必须绞尽脑汁,去说服评委和观众,大学生谈恋爱,肯定是弊大于利。
紧张的备赛氛围让大家忘记了时间,三个小时一晃而过,每个人都已经是腰酸背痛了。
“鹤鸣,明天如果赢了,怎么庆祝啊?”孙显龙想着给大家打打气。”
“你主意多,你定吧。”
“我说啊,明天赢了,我们就去KTV,好好放松放松!你们觉得呢?”孙显龙嘴都快烈到耳朵根儿了。
“赢了再说吧。我得去睡了,困死了。”苏沉鱼伸着懒腰,第一个跑了。
大家各自回了房间,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集合的时间,所有人都精神抖擞地整装待发了,林图图却迟迟没有现身。大家赶紧到她的房间,敲房门也没有回应,只好找了客房工作人员打开房门,才发现,林图图发烧了,看样子是受了风寒。幸好,侯可可带了些常用药,苏沉鱼赶紧喂她吃下了退烧药。过了一会儿,林图图清醒了,她虽然不情愿,却也只能拜托苏沉鱼,代替自己参加比赛。大家把她托付给宾馆的工作人员照顾,急急忙忙地赶往比赛现场了。苏沉鱼在备赛的房间里,换上了林图图的西装,竟也出奇地合身。没人见她穿得这么正式过,赞不绝口的同时,也打趣着她。
“苏沉鱼,今天才知道,你的腰围,不是肩宽,隐藏得够深啊!”孙显龙侧目看着她说。
“沉鱼,你穿正装,英气逼人。”侯可可说。
“真有本事,不会靠身行头找底气的。”王鹤鸣意味深长地说。
“嗯,说得对,有你们在,我才底气十足。”苏沉鱼看着王鹤鸣说。
四个人把手叠在一起,斗志昂扬地一起喊了声,“加油!”
赛场上,双方选手个个实力不俗,正方队伍里的四辩杜晓晓尤其出色。她口齿伶俐,思路清晰,还特别擅长扑捉话里的漏洞,是个厉害角色。杜晓晓和王鹤鸣他们是旧相识,比赛还没开始,她就注意到,林图图缺席了,而代替她的那个陌生面孔,也非等闲之辈,起码,她能让王鹤鸣看她的时候,有种异乎寻常的温柔,那是她没见过的样子。
比赛一开始,两支队伍在陈述环节都发挥稳定,双方显然都进行了充分的准备。辩手们各具特色,妙语连珠,势均力敌。进入自由辩论阶段,双方你来我往,唇枪舌剑,火药味十足,还是难分高下。杜晓晓求胜心切,大脑高速运转,急着要找对手的软肋。突然,她想到了王鹤鸣看苏沉鱼的眼神,顿时灵机一动。
“王鹤鸣同学,请问作为大学生的你,有心上人吗?”杜晓晓盯着王鹤鸣的眼睛问。
这个问题问得突然,无论是场上的选手,还是下面的评委和观众,都楞了一下。大家都屏住呼吸,等待王鹤鸣的答案。心上人三个字在王鹤鸣的头脑里掀起了暴风骤雨,和苏沉鱼一起在雨中奔跑的画面在他的眼前挥之不去,“有吗?”王鹤鸣问着自己,神情有些恍惚,竟在赛场上失神了。苏沉鱼觉察到他的异样,赶紧干咳了一声,回过神来的王鹤鸣,极力维持着脸上的镇定,不动声色地说:“这涉及个人隐私,请对方辩友换个问题。”
王鹤鸣的恍惚出神全都落在杜晓晓眼底,她更加确定,要想赢得比赛,就得对表现失常的王鹤鸣步步紧逼。
“好,我换个问题。如果,你遇到了一个人,一个特别的人,一个让你心心念念的人,她一个表情,一句话都能牵动你的神经。打个比方说,就像你旁边三辩那样迷人的女生!你敢当着她的面说,不想和她在一起吗?”
苏沉鱼诧异地看着杜晓晓,想不出,她从哪里看到了端倪,更没想到,她会在赛场上,利用这一点。王鹤鸣沉默了,理智催促他,赢得比赛最重要;可他的心却不允许他说谎,尤其是当着苏沉鱼的面。他好不容易才确定了心意,打算要表白了,可放弃的话一旦出口,他也就失去了开口的机会了!
台下的观众不明所以,开始小声议论起来,苏沉鱼焦急地看着面露难色的王鹤鸣。过了仿佛一个世纪的时间,王鹤鸣终于回答了。
“我说不出口。”
观众席里顿时骚动起来,王鹤鸣的话显然使整个队伍陷入了困境,他竟然在关键时刻犯了大错!除了他自己,再没有第二个人,会被这代价惨重的真诚感动到了。苏沉鱼叹了口气,生气地在心里骂他是个白痴,明知是对手设的套,还硬要往里跳!
杜晓晓满意地坐下了,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大部分的观众也都觉得,这场比赛,已经结束了。千钧一发之际,苏沉鱼突然站了起来。
“果然,不出所料,对方辩友使出了攻心计的大招,确实精彩!可惜,对此,我们也是有备而来的。刚刚,我们的队长王鹤鸣,已经用最生动的方式,向我们演绎了,一个在爱情里失了理智的人,将会作出如何疯狂和不计后果的决定。爱情固然美好,可它也会让一个不够成熟的人,失去思考的能力,让一个有使命在身的人,忘记自己的身份和义务,甚至置他人和团队的荣誉于不顾。大学生正处在价值观形成的阶段,没有经过社会的历练,心智不能算成熟,而成长使命在身的我们,选择不盲目地陷入恋爱,这既是对自己的负责,也是对心动之人的疼爱!”
台下窃窃私语起来,有几个观众率先鼓掌,全场便很快掌声雷动了。
预料之中,意料之外,反方获得了比赛的胜利。苏沉鱼和队友们高兴地拥抱欢呼起来。捧起奖杯的时刻,心潮澎湃的苏沉鱼觉得,她的青春总算回来了。
颁奖结束后,大家都争抢着和奖杯合影,苏沉鱼却悄悄躲到了一边,她习惯了不留下存在的痕迹。
王鹤鸣为自己的感情用事心怀愧疚,所幸,队伍得到了胜利女神的眷顾。苏沉鱼的理智,让他又爱又恨。他看着退到角落的苏沉鱼,渐渐发现,他已经没了装作不在意的定力。王鹤鸣拿着奖杯,悄悄走到苏沉鱼身后,拍了下她的肩膀。苏沉鱼一转身,奖杯便落入了她的怀里,王鹤鸣凑近她的脸,说了句:“那边。”苏沉鱼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眼前闪出几道白光,原来,王鹤鸣早已安排好了摄影师,记录下两人同框的一刻。
“王鹤鸣,我从不拍照的!照片洗出来,立马交给我处理。”苏沉鱼生气地说。
“可能是我太不成熟,才会觉得合张影没什么大不了的。”王鹤鸣话里有刺儿。
“刚才,我可是救了你一命!你是在记仇吗?”
“不是记仇,是报恩。有了照片,我才不会忘记了,救我的是谁。”
两人正斗着嘴,杜晓晓朝他们走了过去。
“王鹤鸣,林图图是什么情况啊?”杜晓晓问。
“她发烧了,没能过来。”“晓晓你好,我是苏沉鱼。刚才赛场上,你的表现,令人印象深刻。”苏沉鱼冷脸看着杜晓晓说。
“我是求胜心切,希望你不要介意。”杜晓晓不好意思地说。
“没事儿,你的实力本来就不在王鹤鸣之下。”
“不敢当,有他在,看来,我是摆脱不了千年老二的命运了,今天,这么好的翻身的机会,可惜啊,他身边还站了个你!”
“就他刚才的表现,我倒希望跟你是一队的!临时救场,其实我话里漏洞不少,是台下的女观众和女评委,被他所外表迷惑,奖杯才落到他手里的!”
“英雄所见略同,其实,我一直也这么想。”
两人自顾自地笑着调侃王鹤鸣。“你们在损我方面,倒是很有共鸣啊!”王鹤鸣无奈地说。
“只许你在赛场上胡言乱语,不许我们在台下说两句实话啊!”苏沉鱼瞪着他说。
“原来,这世上还真有人,能让王鹤鸣哑口无言呢!只可惜,不是我!”杜晓晓看着他俩相视而笑的样子,故意带着醋意说。
“你们聊吧,我还有事,先走了。”苏沉鱼不打算把这个话题进行下去,赶紧撤了。
王鹤鸣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离去的身影。“哎,能不能收敛点?”杜晓晓用胳膊碰了他一下说。
“什么收敛?”王鹤鸣不解地问。
“眼球都快贴人家后背上了!”杜晓晓朝苏沉鱼撇撇嘴,挤着眼说。
“没打算收敛。”王鹤鸣一脸坦然地回答。
“照我看,路漫漫其修远兮!”杜晓晓笑言。
“吾将上下而求索。”王鹤鸣气定神闲地回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