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三点半,是辩论社的常规活动时间。苏沉鱼又缺席了,孙显龙对此早已心怀不满。
“侯可可,苏沉鱼呢?是不是又约会去了?”孙显龙不耐烦地说。
“她发烧了,在校医院打吊瓶呢。”侯可可没好气地答道。
“她是属林黛玉的吗?整天生病!跟我吵架的时候,也没气短过啊!”
“我有点气短,今天的活动你主持吧。”王鹤鸣不等孙显龙答应,说着便径直走出了活动室。
“看看,看看!一个个的,像什么样子!没规矩!”孙显龙又抱怨了一阵儿才罢休。
校医院的输液室不算大,墙边有两张床,剩下的都是椅子。苏沉鱼坐在角落的一把椅子上,无聊至极,竟打起了瞌睡。她面色苍白,身形消瘦,手上扎了针,平时都是她在医院里照顾别人,轮到她生病了,身边却空空如也,这让自称女汉子的她,不禁心生悲凉。
王鹤鸣悄悄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把她摇摇晃晃的脑袋,轻轻放到了自己的肩上。对面也在打吊瓶的一个女生,羡慕地看着他们,再看看身边那个游戏打得正酣的男朋友,气就不打一处来。她干咳了两声,身边的人没反应。女生更生气了,猛地拉过男生的胳膊,狠狠在上面拧了一把。那男生猝不及防受此重击,疼得哎呦一声大叫起来。苏沉鱼一下子也惊醒了过来,睡眼朦胧中,一抬头,差点撞到王鹤鸣脸上。四目相对,空气中浮动着让人面红耳赤的暧昧气味。
“你怎么总是莫名其妙地出现?”苏沉鱼回过神来问。
“医院里的护工生病了,就不需要照顾了?”王鹤鸣一脸的云淡风轻。
“照顾的意思,是把你的肩膀垫在了我脑袋下面吗?”
“我的服务范围比你广,不用嫉妒。”
“我没事,你走吧。”
“我也没事。”
王鹤鸣说着起了身,走到饮水机边,兑了杯温水,递到苏沉鱼面前。苏沉鱼接过去,喝了一口,又放下了。王鹤鸣看着她闷闷不乐的样子,从口袋里掏出台收音机来。
“喜欢什么台?”
“什么都行。”苏沉鱼接过收音机说。
王鹤鸣又拿出一副耳机,插到收音机上,一只塞进了苏沉鱼的左耳,另一只则进了他的右耳。他做这些的时候,看起来很是坦然,苏沉鱼的心湖里却泛起了丝丝涟漪。收音机里播放的是百老汇经典曲目《猫》的片段memory.苏沉鱼闭上眼睛,任凭忧伤的旋律开启记忆的大门,抚摸她灵魂深处的旧伤疤。眼泪从眼角还未滑落,王鹤鸣的纸巾已经塞到了她的手里。
“有感而发?”王鹤鸣关切地问。
“唱得太好了,被感到到了。”苏沉鱼睁开眼睛,若无其事地答。
“你知道她在唱什么?”
“一只落魄的猫,在回忆往昔美好的时光。”
“嗯,回忆越美好,现实就越显得不堪。”
“回忆不美好,现实也不堪。”
“你以前,是不是过得很辛苦?”
“生而为人,有不辛苦的吗?”
“是都辛苦,可有的人,没有被失望夺去信仰。”
“只要死神没有降临,失去信仰,还是有机会的。”苏沉鱼的话里满是绝望。
“只要死神不到,重获信仰,也是有可能的。”王鹤鸣的眼神异常坚定。
“不是在说歌剧吗?怎么扯远了!”苏沉鱼不想跟他争辩。
“以后,我们一起去现场听吧?”王鹤鸣的邀约来得突然。
“以后的事,谁能知道。”苏沉鱼的心动大不过理智。
王鹤鸣没再说什么,两人又静静地听了会儿歌剧,晚饭的时间到了。
“我去买饭,你想吃什么。”王鹤鸣站了起来问。
“我不饿,你去吃吧,不用回来了。”苏沉鱼答。
“那我买我喜欢的了。”王鹤鸣不理会她的拒绝。
“你是打定了主意,要一意孤行吗?”苏沉鱼显然话里带话。
“这是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等着就行了。”王鹤鸣回答了全部问题。
王鹤鸣没给她再抗议的机会,大步流星地朝门口走去,中途却被一个进去换药的护士阿姨给拦下了。
“哎,这个同学,是给你女朋友买饭去吗?能不能给我捎一份?”
苏沉鱼的脸腾地红了一片,她尴尬地朝护士摆了摆手,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不是的,误会了。”苏沉鱼窘迫地边说边朝王鹤鸣使眼色,想让他赶紧解释。
“她说什么?”护士看着王鹤鸣问。
“她说不吃辣。”王鹤鸣转头瞥了苏沉鱼一眼说。
“那正好,我也不吃辣的。这是饭卡,一份套餐就行。”护士阿姨开心地说。
王鹤鸣答应着,接过饭卡,走了。二十分钟后,他拎着两个袋子回来了。一份儿给护士送去,另一份儿拿给了苏沉鱼。
“你怎么不吃完再回来?”苏沉鱼抱怨道。
“因为,凉了就不好吃了。”王鹤鸣一脸神秘地指了指袋子。
苏沉鱼疑惑地打开袋子,里面躺着两个包子,还有,一个豆腐卷!豆腐卷可是食堂大妈最拿手的,一周也就做个一两次,每次很快都会被一抢而空,毫无悬念地成了苏沉鱼的最爱。苏沉鱼含情脉脉地凝视着这个热气腾腾的豆腐卷,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怎么抢到的?你整天扮酷,不是不干这事吗?”苏沉鱼惊喜地问。
“我去的时候,早没了。算你走运,孙显龙抢了两个,我把他没动的这个,给你拿来了。”王鹤鸣说得很轻松。
“从孙显龙嘴里夺食,哪儿那么容易!你许他什么了?”
“没有。”
“你不说,我就把这个给他送回去。”
“选修课考试的事。”
“我就知道!算了,我不吃了,为了一个豆腐卷,难道让你协同作弊?”
“其实,那门课我没选,他一个经常旷课的人,想当然了。”
“哦,这样啊,那就好。我们一人一半儿吧?”苏沉鱼说着把豆腐卷掰成了两半儿。
“不用,我喜欢吃包子,你吃吧。”王鹤鸣边说边躲。
“不行,你不吃,我也不吃。”苏沉鱼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王鹤鸣顿时愣住了,激动得有点不知所措。苏沉鱼赶忙收回了手。
“我是说,这是你得来的,我一个人吃,说不过去。”苏沉鱼掩饰着慌张说。
王鹤鸣心头一热,脸上有笑意,眼神里也带着温度,他从满脸羞涩的苏沉鱼手里,接过一半,放进嘴里咬了一大口,觉得那一口豆腐卷,美味无比。
吃完饭,又过了一会儿,苏沉鱼的吊瓶就打完了。尽管苏沉鱼再三拒绝,王鹤鸣还是把她送到了楼下。
“明天还打针吗?”王鹤鸣问。
“不......不打了,全都好了。”苏沉鱼怕他再过去,赶紧摇着头说。
“你的免疫力太差了,这么下去不行,你得锻炼身体了。”
“嗯,知道了。”
“最近孙显龙每天晚上跑步,你跟他一起吧。”
“不用了,我自己找时间锻炼就行。”
“你的自制力可靠的话,也不至于把自己送进医院了。说定了,明晚八点,他过来叫你。”
“我不同意。”
“再不然,我陪你锻炼。”
“不用麻烦了,让孙显龙叫我吧。”
王鹤鸣看着苏沉鱼气鼓鼓的脸,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