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追杀，穿梭于黑夜的都市楼顶，没有人能察觉，黑云之下的夜幕掩盖着这一切，高空中呼啸的狂风中，四名黑色紧身战斗服手持凶刃的追捕者，他们的视线锁定着前方穿着黑色披风的逃亡者。
月光穿透黑云的瞬间，凶刃向前加速突击，逃亡者提速应对，他没有还手的余地，因为时间不允许他停留半步，藏在怀中的信封，无论如何都要送达。
但距离正在不断缩短，凶刃如同一群索命死神，在饮下目标的鲜血之前不会停止。
一旦被追上就完了，自己不善于战斗。但比起丢掉性命，手中的信更为重要，沉重的使命感，驱使他考虑以死亡为前提的下一步。
路灯下的人影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从口袋中掏出最后的一个烟雾弹扔在屋顶，产生大量烟雾，只为争取短暂的时间。
他的身上挂着铁牌，是中级冒险者，只能拜托他了，愿命运能眷顾这个即将崩溃的国家。
逃亡者落到地面，把信塞到对方手中，用急促的语气说道。
“把这封信送到艾扎克.威廉姆斯将军手中，你将获得巨额的报酬，快逃！”
简单的一句话，烟雾弹只能争取这一句话的时间，为了避免年轻人被发现，他只能往相反方向逃跑。
万幸，凶刃穿过浓厚的烟雾，猎物仍在视线之内，路灯下的插曲不曾出现在他们的眼里，至死方休的追逐还在继续。
而楼顶的一切，却被年轻人清楚地看在眼里。里昂看着陌生的黑衣人塞给自己的信，一头雾水之余，黑衣人最后一个词提示自己现在该做什么。
回到宿舍，昏暗的油灯下，里昂拿出那封信，已经封口的白纸信封的表面没有任何标记，这是一封未署名的信，虽然逃亡者已经明确告诉自己该送给谁。
如果说是为了保密，这样做毫无意义，应该只是来不及写，该不会是信刚写好，装到信封里的那一刻，窗外就来了几个杀手吧，怎么可能。
里昂嘲笑自己的妄想能力。
简单分析情况，艾扎克.威廉姆斯，应该是指边境守军的指挥官。
在这个敏感时期出现的信，或者是牵扯巨大的隐情的内容，这会与希恩先生所说的黑暗有关吗？拆开信封一切就明白了，但那就代表自己也会陷进这个不见底的旋涡当中，那时候再进行抉择一定会比现在要艰难得多，而且这样相当于辜负了那位黑衣大叔的期待。
无论看与不看，在接过这封信的瞬间就已经不能置身事外了不是吗？而且自己原本就打算去边境，只是因为这封信的关系变得不得不去而已。
我似乎正在参与某个重要的历史事件。虽然只是冰山一角，就算我把信送到边境，推动了历史进程，也不会留下任何正式记录。最多就是“艾扎克将军收到密报”之类的一句话，下文就是应对信中内容做出的对策。
但反过来想，这应该就是冒险的感觉了吧，充满未知与危险，更重要的是这份不断涌现的兴奋，我所期望的远离平庸，要用实际的感觉去形容的话，一定就是如此。
刚才在阿斯兰冒险团办事处的前台预约的面试时间是明天下午，该想想说辞了。如果不能通过，我又该怎么办？要靠自己赚够前往边境的经费可不容易。
次日中午，里昂在冒险者工会大厅消磨午餐前的短暂时间。工会的大厅实际上是个咖啡厅，提供给冒险者们交换情报，或者是直接与任务委托人谈生意的地方。当然也可以把这里当成一个纯粹的休闲场所。在这里偶尔也能听到一些有趣的消息。
“你们听说了吗？前几天那个打败王都守备队长崔斯特的家伙，好像成为勇者了。”
勇者？希恩先生吗？
里昂喝着咖啡，心情有些复杂。
虽然我也没那个资格，但一直向往的勇者不是自己，就觉得很难受。毕竟就是这样弱小的自己，没那个主角命。不过如果勇者是希恩先生的话应该没问题，那么善良而强大的人，成为这个时代的勇者，比起我这些只会做白日梦的凡人强一百万倍。
“不会吧，看起来就不怀好意，难道国王已经老眼昏花了吗？想到下任国王是这种来历不明的家伙我就不舒服。”
“人家凭实力说话，哪轮得到你在这里评头论足。而且王位继承者是菲奥娜王女，是女王，那小子最多算是个入赘的，安排一个将军之类的名分就差不多了。”
“说得对，要怪就怪席尔瓦特家是一群实力至上的家伙。要是等我再练个几年，我上我也行。”
“省省吧你！我看你们就是酸，菲奥娜王女这种国民女神我们谁没想过和她睡一晚？现在被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子给捡了便宜，你们就只会在这里羡慕嫉妒恨，真的丑陋。”
“难道你不酸？”
“酸！我当然酸了，我昨晚还想着王**荡的表情来了一发，哈哈哈……”
不堪入耳的对话，这些所谓的冒险者全然不顾周围厌恶的视线，甚至开始大声分享自己的性癖。里昂当然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他在考虑的是别的问题。
希恩先生是个纯粹的好人，虽然有点毒舌，但没有比他更适合当勇者的了。这么说或许很自以为是，但是仅凭在旅店内为数不多的接触，就已经能让我深信不疑，相必国王也是如此。
面试时间还早，与其在这里听废话，还不如去道具店看看，也好做个预算，要多少钱才足够支持我去边境。
格兰修德有不少道具店，大型连锁店比私人小店品种更全，当然价格也更高。经过上次上当受骗，里昂决定不再相信所谓的百年老店。然而事实上是不是被骗那就见仁见智了。
在一间门面装修豪华的店门前停留，里昂那破旧的棕色外套上浅薄的口袋里是仅存的几枚金币，而华丽的橱窗内是琳琅满目的高价商品。
虽然很膨胀，但还是进去看看吧，不了解自己有多穷，是不会有动力去赚钱的。
上次哥布林讨伐任务给我带来的一些重要的经验教训。自己的体能只有普通人水平，没有经过战斗训练，无法使用魔力，在战场上能做到的只有保命，活下来才有机会考虑别的事情。
继续强化防御端也没有意义，在山洞内举盾硬接食人魔的一击已经接近极限，如果面对更强的魔物，恐怕光是承受的冲击就足以丧命，更不用说敌人的魔法，只用盾牌连抵挡的资格都没有。所以要快，至少要有拉开距离的手段，能想到的只有那个了。
里昂在一个货架前停下，上面摆着各种鞋子。疾行鞋，目光停留在这个商品上面。一双棕色的皮靴，黄色的边沿线条，是符合这个乡下人的审美的道具
这是近年出现的新技术，将魔法术式刻写在道具中，让不懂如何利用自身魔力的普通人也能使用一些简单的魔法，比如武技－疾行。
刻写了疾行术式的鞋子，普通人在穿上之后，只要在实战中达到自己设定的速度阈值，武技－疾行会自动启动，通过道具消耗自身的魔力进一步提升速度，直至魔力耗尽。
很适合里昂的道具，但是价格一点都不适合他这个穷人。打个比方，大概里昂要在阿斯兰工作半年，不吃不喝省下来的钱应该就够了，而据事前了解，阿斯兰的工资在格兰修德算是中上水准。
冒险者的道具居然算是奢侈品，并不合理，但事实如此。说白了冒险者不过就是一群没有稳定收入的社会人士，硬要给群体划分等级的话是属于低层的。在这个冒险意义被极度淡化的时代，是不受一般群众推崇的阶层。
所以父亲极力反对我的意向。只是这个阶层的地位应该会随着魔族的进犯而再次得到提升吧，自然道具的价格也开始水涨船高。
对普通人而言，冒险者的门槛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低。
关于阿斯兰冒险团，据说是一个数百人的集团，赤铜级以上的冒险者不下百人，领导层全是黄金级以上，实力方面毋庸置疑。就收入而言属于冒险者中的精英。
团长屠龙者阿斯兰，传说他曾经带领团队斩杀盘踞在矮人族藏宝地的恶龙，外号因此得名。他也曾去过魔族的大陆探险，还有诸多值得赞颂的冒险事迹，由此获得了冒险者最高的荣誉，钻石级徽章，目前世界上只有7位获得冒险者工会联盟认证的钻石级冒险者。
这样的精英集团，自己这种程度的弱者会不会高攀不起？事到如今再自卑已经来不及了，下个街口转角就是他们的办事处。
很紧张，明明都经历过死亡了，怎么会连面试这种事都会不冷静。果然在预期过高的时候，心里总是不踏实。这种时候就应该先吃点东西填饱肚子，胃部充实的感觉可以有效压制紧张情绪，这仅仅是里昂的个人经验。
这一带是几乎都是高档办公楼，就是精英们出入的地方，在这种地段开店成本可不低。因此就算是最普通的餐饮店，以里昂目前的积蓄，丝毫没有踏入的欲望。
当然也不是所有出入这片地区的都是精英，为那些像里昂一样的人们提供午餐的地点，就像前面那个流动小摊，只是一辆两米左右长度的手推车，顶着白色的帐篷，摆出来的座位也只有两个。店主很热情地打招呼。
“欢迎光临，吃点什么？”
里昂扫了一眼餐牌，只有最右边的那个比较合适。什么配料都不加的汤面，既能尝到汤的美味，也能填饱肚子。
老板深知目标顾客们的需求，所以才设置了一系列价格低廉的快餐组合，最后那个面是为了流浪汉而设的，里昂的处境除了穿的还算整齐和有瓦遮头，和流浪汉也没差多少。
突然来了第二个客人，就坐在里昂旁边。老板脸上的笑容并非营业式的，就像遇到了老朋友。
“来啦，还是往常的那个吧。”
“嗯，谢谢。”
里昂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声音是男性青年的声音，脸的轮廓虽然很柔和，花了淡妆，但也是能一眼辨别性别的类型。长长的黑发及腰，穿着朴素的裙子。
里昂知道这样的人，从一本关于精神人格分析的书中了解过，一定过得很艰难吧，她的生活。但她似乎是这里的熟客，老板递给她一盘沙拉，还有一份炖肉。
至少比里昂富裕，不是吗？有时间担心别人还不如先担心自己。
简易的午餐过后，里昂来到阿斯兰冒险团的办事处，这栋四层高度的建筑物在周围的高楼中不算出众。推开木门走向前台，和昨晚值夜班的那位前台小姐已经不是同一人，于是里昂上前说道。
“您好，我是来面试的，昨天晚上的预约。”
前台小姐翻开预约记录，确认无误之后带着里昂往楼梯前进。
“请往这边走。”
前台小姐把里昂带到二楼的办公室，招呼他坐下之后说道。
“请稍等，我去通知团长代理。”
一杯咖啡被端到桌上，办公室的布置比较简洁，便宜的木制办公桌，后面挂着阿斯兰的旗帜，那是一头黑色巨龙盘绕的图案，旁边摆着储物架，上面的资料也不多。烫手的咖啡还没咽下去一口，身后就传来推门声，紧接着的是一把爽朗的女声。
“不好意思，来晚了，我们抓紧时间吧。”
里昂放下咖啡赶紧坐上前去，端正的坐姿显得很僵硬，也许是对方的气场太有压迫感，让自己有种渺小的感觉。
一位穿着黑色正装的金发美女，年龄不好判断，外貌年龄应该是二十后半。她盯着里昂，是能将人从里到外看个通透的睿智眼神，轻描淡写地提问。
“自我介绍一下吧。”
眼神的压迫感也很强，里昂又变得开始紧张，在别人的主场，尤其是自己的身份与之不匹配而且还有求于人的时候，说话都变得不利索。
“哦……我叫里昂，来自东部边境的小镇，中级冒险者，讨伐过哥布林和食人魔。”
“自己完成的讨伐吗？”
金发美女似乎能看穿里昂的弱点，提问正中要害。那次作战自己全程几乎没有杀死一个敌人，最后还是靠运气存活，靠别人的施舍拿到战利品，总的来说就是捡便宜。要论实力最多约等于两个哥布林，中级冒险者的铁牌，实在心有余愧。
“和队友一起，但他们都牺牲了。”
里昂很想蒙混过去，但廉价的良心让他无法正视对方说出这句话。紧张的情绪至此突然消失，因为话题已经转至那个让人难过的事实上了。但金发美女不以为然地说道。
“没什么值得羞愧的，活下来的就是强者。但是你能分析一下变成这样的原因吗？”
“大概是我的错吧，面对额外出现的食人魔，明知道胜算很低，却没能阻止他们。”
“所以你认为这是你的责任吗？”
里昂想去承担这个责任，那三个人的牺牲才换来了自己的活命。
“已经没有别的活人可以为这个失败负责了。”
金发美女突然提高声调。
“少自以为是了！”
里昂很是诧异，这是自以为是的说法吗？最真实且无处表达的歉意，只能向着无关的人讲述的歉意，什么时候连愧疚都与傲慢划等号了？
“决定任务继续进行的是整个团队，不是你一个人，你没有资格为此负责，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没想明白就想要加入阿斯兰冒险团了吗？”
没有资格……是吗？仿佛全世界都在提醒自己有多平凡，你只是个打杂的，负责这种事还轮不到你。但现在还在面试，不继续往下说可不行。
“抱歉，我会反省的。如果要说自身的原因，那只能是不自量力了。我在小队里地位最低，自知建议难以被接受，能做到的只有尽可能协助他们，降低损失。这个念头正是不自量力，我自身难保，更别说保护队友，这对于自己的队内定位是失职的。”
算是自己几天来一直思考而得出的一个书面答案。然而金发美女此时的表情却变得柔和。
“我认为能认清自己的处境是好事，这里有各种难度的任务，你本来是弱是强对我们而言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清楚自己在组织里的位置，并能够完成任务，有这两点就足够了。”
里昂被突然的认可弄得不知所措，甚至忘记了这只是一面。
“意思是我可以……”
“别着急，在这里稍等一下，你的上司会过来跟你继续聊。”
金发美女三言两语就结束了面试，然后起身离开办公室。极高的办事效率让里昂惊讶，果然在大城市，一分一秒都不会被浪费。
办公室的门很快再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人从身高来判断应该还未成年，他身穿红色长袍，留着恰好遮耳的短发，右眼上挂着与年龄相比十分违和的单眼镜，是故作老成还是有别的用途？他走到面试官的位置坐下。
少年只是冷漠地说道。
“我是菲尼克斯，你叫什么名字？”
对于年龄比自己低的上级，估计不少人会有不满的情绪。但里昂知道这不是个例，少年的手里拿着魔杖，他是一名术士，而魔法这种技能从来都不以资历分高低，少年天才在历史上也是多见的，天赋才是魔法水平最重要的一点。没有天赋的人终其一生都在入门阶段，打个比方就是里昂这种，练个几十年或许可以搓个小火球。
“菲尼克斯先生，我是里昂，来自东部的小镇。”
菲尼克斯拿起桌上的简历看了一眼，注意到冒险经历一栏的内容，然后说道。
“你的战斗能力如何？”
问及了里昂的弱点，冒险经历那一栏上写着的只有一笔带过的哥布林讨伐过程，因此菲尼克斯会这样问也是必然的。但里昂不打算诡辩了，事实就是事实。
“我很弱，只是个普通人，但我认为自己能帮上菲尼克斯先生的忙，您可以把战斗以外的一切工作交给我。”
菲尼克斯没忍住笑了出来，略带鄙视的眼光盯着里昂，说道。
“你以为这里是慈善机构吗？我不打算带着一个累赘去冒险，你请回吧。”
这与刚才的团长代理所说的不一样，里昂明白自己必须展示一些优点，否则就会白白浪费这次机会。
“菲尼克斯先生，虽然很失礼，但我可以跟随您执行一次任务吗？我保证不会妨碍您，您可以把我当作空气，甚至不需要考虑我的死活。在那之后再评价我的优劣吧。我热爱冒险，希望您能给我一次机会！”
菲尼克斯愣住了，他没想到还有这种人，于是表情恢复了冷漠，站起身说道。
“接下来我确实打算去执行任务，但是那个任务很危险，你确定要跟来吗？要放弃最好趁现在，我们的世界不是一个普通人可以加入的。”
这样的机会不去把握，那所谓的冒险旅程也就算到头了，里昂没有犹豫的意思，跟着站起身。
“我的冒险才刚开始，哪有退缩之理。”
菲尼克斯此时已经走到门口，他背对着里昂，嘴角上扬，回过头说道。
“那就过来吧，但愿你不会拖后腿。”
里昂跟着菲尼克斯离开办事处，他们坐上马了车，菲尼克斯说道。
“昨天阿斯兰大叔跟我说，北方山脉的遗迹里面有些棘手的敌人，需要第八小队过去支援。”
第八小队，里昂此前听说阿斯兰冒险团共七个小队，这个第八小队想必是最近才成立的，而这位少年肯定就是队长了。而提到遗迹，第一时间想到的任务当然就是探险。
“原来是探险任务。”
“应该说是讨伐任务，第一小队负责开发那个遗迹，探险是他们的工作。虽然他们不缺乏战斗人员，但现场的状况他们似乎应付不了。”
阿斯兰冒险团的第一小队，实际上就是过去跟随阿斯兰到处冒险的的老团员，和现在基本都是贵族出身的其他小队不一样，他们是都是些身经百战的老手。连第一小队都无法解决的难题，这个第八小队看来不简单。
“我明白了，这是个难度不小的工作。”
“可以这么理解。话说中级和黄金级差多少级？你说你很弱，我想知道到底弱到什么程度。”
这样的提问让里昂惊讶，作为冒险者，或者是一个普通人可能都对这种排名了如指掌，毕竟是判断一位冒险者的地位高低的依据。考虑到菲尼克斯的年龄，里昂猜测可能这位充满傲气的上司和自己的冒险时间也差不了多少，区别只是他很强，自己很弱。
“新手冒险者为下级，通过完成任务晋升，之后要经历中级-上级-黑铁级-精钢级-赤铜级-白银级，然后才是黄金级。”
“原来如此，意思是说你和普通人相差无几吗？”
“啊……可以这么说吧。”
菲尼克斯用诧异的眼神盯着里昂，或者他在想是不是应该趁现在把这个不知死活的男人赶下车。
马车在城外的一个营地停下。这里是一个森林中央人工开垦出来的大片空地，作为阿斯兰冒险团的一个中继站，由很多白色帐篷组成的临时营地，设置了不少守卫。
两人直接来到营地内部，营地的指挥官从一个大帐篷内走出来迎接了他们，并在菲尼克斯面前说道。
“您可算来了，菲尼克斯先生。”
“嗯，传送门运行正常吧，那个术式开发成功后经历的时间还短，要是裂缝关闭了可就麻烦了。”
“一切正常，我们的术士在轮班看守，这边是不会出问题的，但卢卡先生那边的情况似乎很紧急，已经派人回来催了好几遍了，菲尼克斯先生要是再不过去，恐怕就要怪罪在下办事不力了。”
卢卡.杜兰特，是名气不输阿斯兰的第一小队队长，著名的巨剑剑士，相当于阿斯兰左右手的人物，冒险团的第二把交椅。
“我明白了，有点事情要处理耽误了一下，没关系，我马上过去。”
“那在下就放心了，请跟我来。”
指挥官带着两人来到营地内的一个魔法传送门前。地面只是一个很小的魔法阵，上方竖立着裂开的空间，可以看到里面是另一片森林，而狭窄的传送门每次只能容纳一人通过。
“恕在下多言，菲尼克斯先生身后的那位是……”
指挥官盯着里昂，陌生的面容引起这位老兵的怀疑。菲尼克斯头也不回地介绍。
“他叫里昂，或者会成为第八小队的新人。”
“您好。”
面对指挥官的怀疑，里昂不打算多言，菲尼克斯的话语应该有足够的分量。
“原来如此，失敬了，想必里昂先生也是优秀的人才。预祝两位顺利完成任务。”
菲尼克斯进入传送门，里昂就跟在身后。跨越传送门的感觉并不奇妙，单纯的空气变味，以及眼前的景象从郊野变成另一片郊野，并没有带给里昂更多的新鲜感。
眼前是另一个营地，和传送门另一侧的营地的和平场景不同，这里到处躺着伤员，遗迹的战斗似乎很惨烈。菲尼克斯向哨兵简单询问了几句，就向着森林深处前进。
虽然情况并不复杂，但里昂还是有很多疑问。
“菲尼克斯先生，第八小队的队员是提前一步在遗迹入口等待我们了吗？”
“队员？我不是说了吗?你或者会成为第一个队员。”
原来这位少年自己就是一支部队，他到底有着怎样恐怖的实力呢？
“就是说第八小队只有您一人吗？”
“有什么问题吗？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有着独自面对任何困难的觉悟，虽然极有可能只是年少轻狂，但是以自己的本事没有资格对此说三道四。
“明白了，菲尼克斯先生就按照自己的风格行动吧，我会随机应变尽可能不妨碍您的，请不用担心。”
“你明白就好，我不讨厌与聪明人合作。”
继续前进，不久之后他们来到一处废弃的地下神殿。神殿内四周的墙壁上都架着人工增设的油灯，微弱的火炎是点亮这个破旧遗迹的唯一的光源。
在第一小队队员的引路下，两人来到遗迹深处的一处房间，数十平方的空间内，短暂歇息着二十多人，他们身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伤。
房间中央，几个人在对着地图讨论，一旁坐着的古铜色盔甲战士，用布擦拭着大剑，菲尼克斯的到来引起他的注意，于是故意提高声调说道。
“你们的救星来了，还不起来欢迎人家？”
角落的剑士大叔，整条右腿都包裹着绷带，红色血迹似乎还在绷带上不断扩散，手中的酒壶装载着属于战士的止痛药，一口下肚，他瞟了菲尼克斯一眼，然后骂道。
“就凭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鬼能干什么？卢卡大哥，我们是不是被老大放弃了，派我们来做这种送命的工作，自己却在和那群上流贵族享乐。”
头部缠着绷带的射手，正在调整那把绿色长弓上的弦，一边苦笑着说道。
“你也别怪老大，人往高处走，我们这些从一开始就跟着他的老队员早就配不上他的身份了，要么自立门户，要么就战死，共苦易，同甘难而已。”
卢卡重重地将剑插入地面，表情冷漠地说道。
“住口吧！我们早就立誓，无论生死都要追随阿斯兰，如果他要我们死在这里，那我们就不能活着回去！”
听着这些丧气的带刺话，菲尼克斯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对你们和大叔的事没兴趣，我只是收到命令来这里讨伐恶魔，我需要情报，有人能告诉我吗？”
以牙还牙的态度，并不能让这群心灰意冷的冒险者激起斗志，哪怕是对抗心理主导的斗志。没人愿意理会菲尼克斯，身后的里昂更是处在鄙视链的最末端，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如同空气。
“好吧！随便你们，我会完成自己的任务。”
菲尼克斯甩手离去，唯独卢卡站了起来，拔出大剑指向门口，语调恢复了平静，毕竟发泄归发泄，对待工作可不能马虎。
“前面是单向通道，最里面的房间是开启下一区域大门的控制室，有一群疑似古代恶魔的守卫。常规的攻击无法凑效，在这两天内我们已经反复尝试过了。需要我们的帮助尽管开口，否则我们就在这里休息，还要为下一区域的作战做准备。”
菲尼克斯停下脚步听完了卢卡的描述，稍作思考之后才回答。
“足够了！你们就好好休息吧。”
两人离开房间前往深处，卢卡再次坐下，角落的女术士露出担心的表情说道。
“卢卡大哥，真的没问题吗？虽然我也知道他的来历，但让那么小的孩子去面对那群怪物，总觉得是我们这些大人的失职。”
望着消失在微弱灯光中的两个身影，卢卡的笑容并不包含鄙视。
“这你倒不用担心，救星不是我开玩笑，他对得起这个称呼。相信阿斯兰吧，他的安排是对的，一直以来都是，以后也一定是……”
路上，里昂提着从第一小队队员那里借来的油灯，走在前面探路，后面突然传来了菲尼克斯的声音。
“里昂，我刚才有说错话吗？你毕竟比我年长，在人情这方面还是希望听听你的意见。”
原来如此，这个冒险团的人际关系应该也没我想的那么复杂，阿斯兰为了壮大冒险团而与席尔瓦特的众多分支贵族联手，而菲尼克斯也并非那种恃才傲物的人，他是带着怎样的表情问我这种问题的。
“不要回头，回答我的问题。”
正想回头看看却被阻止，毕竟还是少年，有些奇怪的矜持我当然理解，自己几年前何尝不是如此。
“没说错，您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就好，这应该也是阿斯兰先生的期望。”
道路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空间，顶部是开发时期留下的凹凸不平的痕迹，四周也是，只有地板是经过修整的平地，然而在早前恶魔与第一小队的激烈战斗中已经产生了不少裂痕和凹洞。地底当中存在这样的空间是异常的，足够广阔，仿佛专门为了战斗而建造。
正中央是一个可以转动的操作杆，也许拨动它之后就可以打开某个机关，但是围成三角形站在操作杆周围的三只恶魔已经带给第一小队足够的苦头了。红色，白色，蓝色，在某个时空这是很环保的颜色，但在眼前，似乎是个难解的迷题。否则也就不需要菲尼克斯出动了。
它们的外形是那种二角，巨翼，利爪，身体粗壮的普通人形恶魔，但如果真的是普通恶魔，第一小队就不会止步不前两天还必须向外求救。所有攻击都无效，这里面一定存在着某种解谜的方法，否则这样的机关守卫设计就毫无意义。
门口的墙壁上刻写着文字，大部分已经被时间磨损，里昂试图解析这些模糊的文字。菲尼克斯注意到里昂的动作，于是说道。
“你还会古代文字啊，让我刮目相看了。怎么样，看得懂吗？”
用手擦着墙壁上厚厚的灰尘，呈现出数行弯弯曲曲的内容，里昂用提灯照亮上面的凸痕，用手抚摸确认凸起部分的笔画。
“在过去的考古类书籍中看到过，虽然谈不上熟悉，但解读某个特定单词的意思还是能做到的。这是第一纪元的文字，而且篇幅很长，我尝试找几个认识的吧，可能要花一些时间。”
第一纪元，是指神与魔共同创造这个世界开始至最后神与魔发生分歧，发起毁天灭地的大战，那场战争结束后的这段时间，即所谓的神话时代。第一纪元的文字，仅有少数出土的石板有所记录，被文字专家们著作在考古学书籍当中。当然，小镇的图书馆也有类似的书，他不得不再次感谢那贪慕虚荣的父亲，让自己有一展身手的机会。
但是，解读似乎陷入困局。拥有知识和实际运用从来都是两回事，墙上的文字和书上的插图的笔迹不同，如果不联系上下文内容实在是难以解读它真正的含义。
“在炼狱中……徘徊……忍受寒冷……觉悟……英勇灵魂……试炼……”
里昂试图通过跳跃的连读寻找文字之间的联系，菲尼克斯开始觉得不耐烦。
“不等了，我直接上。”
菲尼克斯大步走进这片宽阔的场地，举起魔杖开始吟唱。
“北方诸神的庇佑，引天火焚寂大地，化作歼灭恶鬼的炼狱，神罚之爆炎！”
三只恶魔的正上方出现魔法阵，深红的火海缺堤而出，覆盖在恶魔周围发生猛烈的爆炸群。
轰隆轰隆……
爆风吹飞了四周的碎石，一颗碎片从里昂眼前飞过，差点划破脸部皮肤。对这种强力的招式，里昂也开始习惯了，反正强者的世界自己是无法理解的。
不仅是强者，墙上的文字之间的联系也是难以理解，说白了就是不懂神话时代的语法，里昂放弃了继续猜测，结合对战斗本身的观察或者能得出结论。
火焰还没消散，红，蓝两只恶魔穿越火焰的封锁向菲尼克斯疾驰，它们毫发无伤，至少从恶魔的皮肤上看不出有烧过的痕迹。
菲尼克斯没有停下来思考的时间，急忙拉开距离，边跑边吟唱。
白色恶魔也跟上来了，从菲尼克斯逃跑的方向进行反向包抄，形成左右夹击之势。但这没有打乱他的吟唱节奏，无论怎样危急的状况，术士的吟唱都是稳定的，这是他们战斗的基础。
“划破天际的神光，召集吧，响应终焉指引的狂灵，毁灭立于前方的一切，神罚之降雷！”
三个魔法阵出现在恶魔头顶，耀眼的雷光炸裂，距离太近的强光导致菲尼克斯看不清楚情况，但恶魔没有继续追击，于是他趁机会继续拉开距离，向着空间的另一端蹦跑。
强光散去，还是毫发无伤的恶魔，红色，白色，突击的速度比上次更快。蓝色恶魔飞到空中，发起俯冲，与左右并进的红，白色恶魔再次形成夹击，菲尼克斯看起来已经无处可退。
但菲尼克斯面无惧色，将魔杖插入地板的裂缝。
“极地之牙，缘起苍白死亡之境界，突破无垠大地，贯穿吧，寒锋！”
魔法阵生成在菲尼克斯脚下，地面的裂缝变白，零星的碎冰飘到空中，紧接着是地面破裂，势不可挡的巨大冰锥破土而出，与恶魔发起正面碰撞。
这次没有阻碍菲尼克斯视线的环境了，蓝色，白色恶魔的皮肤激发着微弱的光芒，全然无视冰锥的猛击，撕碎所有障碍，利爪马上就会撕碎这个矮小的猎物，而红色恶魔则被击退。
最后的逃生之路已经被自己创造的冰块阻挡，菲尼克斯真正的面临绝境。利爪突破最后的冰壁，即将划破雪白的肌肤，两只恶魔用它们强壮的双臂，狂乱挥舞巨爪，将捕获的猎物大卸八块。
场外的里昂看得目瞪口呆，旁边突然传来了本应被撕碎的菲尼克斯的声音，而冰锥之中被恶魔撕碎的只是一些木块。
“你还在看，墙上的文字看懂了吗？”
菲尼克斯已经抱着魔杖坐在自己旁边，一连串的操作让里昂震惊不已，但这位少年脸上连一滴汗水都没有，更不必说喘气之类的弱者行为。
“哎？您没事啊，吓死我了。这……这是怎么做到的？”
这已经不是强者的世界这种自嘲话可以糊弄过去的了。
“有什么好惊讶的，只是替身魔法，每个术士都会的保命技能。”
菲尼克斯从挎包中拿出几瓶药水，扭开瓶盖一口气都灌了下去，然后把空瓶子扔掉，皱着眉头说道。
“真难喝！喝再多少次都不能习惯这个味道。”
虽然已经设想过这个人的强悍，但这一轮眼花缭乱的戏法，让未见过大场面的自己除了震惊已经不能做出其他表情。但里昂清楚现在也算是考核期间，要做的始终是表现自己，他尝试恢复平静，整理思绪，然后开始讲述。
“我试着总结当前的情况，希望能供您参考。”
“你说吧，现在我只有个模糊的概念，但愿你能帮上忙。”
“墙壁上的文字大概的意思是描述这个机关的内容。首先这是第一纪元的神设置给旅人的试炼，击败那三个恶魔就能通关。然后是攻略方法，墙壁上的语法过于复杂，除了某个句子外只能从单词猜测意思，结合刚才对您的战斗观察以及卢卡先生所言，我直接说推论吧。使用火系，冰系，光系魔法以外的攻击对三只恶魔都无效。火系攻击时，红色恶魔和蓝色恶魔不受伤害，或者说在那次火系魔法发动后他们身上会出现对所有魔法抵抗的光膜，而白色恶魔会回避这次攻击。以此类推，白色恶魔和红色恶魔在光系攻击后抵抗魔法，蓝色恶魔和白色恶魔在冰洗攻击后抵抗魔法，构成闭合防御环，这是很巧妙的设计。但缺陷是同时最多存在两只恶魔抵抗魔法，这个推论是根据墙壁上的原话得出，二与一的轮回不被迷茫者突破。如果我的猜测没错，可以持续使用且仅能使用单一系的魔法，进行逐个击破。”
听着里昂的细致描述，菲尼克斯不得不露出佩服的眼神，这个普通人的观察力远超想象，他竟然能在一轮战斗之后就把问题解析得如此透彻，于是微笑着说道。
“哼，如果这就是谜底的话，也算是被我蒙对了吧。虽然刚才试探的依据仅仅是它们的肤色。还有一个你没注意到的问题，每发动一次魔法，它们的速度都会变得更快，就像刚才的第三次魔法结束后我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使用下一次魔法去试探了，替身魔法虽然不用吟唱，但一天之内只能使用一次。”
看似无解的难题，在天才的试探和凡骨的解读之后，也开始有了头绪。里昂看着待机的三只恶魔说道。
“三回合内要分出胜负是吗?”
事实如此，但菲尼克斯没有因此退缩，站起来准备再次踏入战场。
“我再试一次，那些恶心的强化药水，可以让我在药效时间内跳过吟唱，虽然会加剧魔力的消耗，但至少可以延长进攻时间。”
里昂身出手试图阻止冲动的上司。
“还要尝试吗？我建议暂时撤退，等待替身魔法恢复再进行挑战，不能急于一时，万一我们的推测错误，损失将无法挽回。”
菲尼克斯将身后的红色长袍脱掉扔在地上，接下来的战斗，连多余的衣物都会碍事，说明将会是一场异常激烈的对决，但他依旧是充满自信的笑容。
“想起你自己说过的话，里昂。按照我自己的风格行事，这就是我的风格。如果是孤身作战，我应该会怀疑自己，毕竟线索太少。但现在有另一个人给出了具体的推论，那就足够了，再犹豫下去也不会得出更好的答案。”
“请务必再考虑我的建议，菲尼克斯先生。卢卡先生他们应该还需要休整时间。冒险不是求死，现在已经得到破解方法，今天实行与明天实行是没有任何区别的，作为您的部下，我必须为您的安全考虑，请您一定要冷静！”
这里一定要想办法阻止他，绝不能让那个情况再次发生！与山洞前相似的场景，被哥布林和食人魔虐杀的那三个人，里昂至今仍怀抱对他们的愧疚。但是凡人忘记了一点，眼前的这名少年，是个远超他的想象的天才。
“冒险对于我的意义就是字面的意思，危险的气息越重，我的心脏会跳得越快。这份让大脑沸腾的躁动总是让我欲罢不能。而手中这份力量，赋予我游走在刀刃上的资格！”
菲尼克斯紧握着拳头，没有丝毫犹豫的眼睛，在油灯那摇曳的火光衬托下灼灼生辉。
里昂释然了，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冒险者，有足够的想法，有足够的胆色，更有足够的能力去实现自己的愿望。而自己只能想，其余什么都做不到。自以为理性的选择在此刻根本就是一种侮辱，不仅是对这名英勇的少年，更是对懦弱的自己。
如果不是菲尼克斯，我连踏入这个遗迹的资格都没有，连想的资格都没有，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应该感谢这一切，相信这一切，好好看着凭借别人的双手实现的自己的想法，是否有其价值。
菲尼克斯再次踏入战场，三只恶魔在失去目标之后回归到初始位置待机。
“神罚之降雷！”
不需要咏唱！强化药水的效果拔群。雷光炸裂过后，发光的白色，红色恶魔率先冲向菲尼克斯，蓝色恶魔躲开了雷击。这样几乎就可以确定里昂的推论的正误了，菲尼克斯将魔杖扔给身后的里昂，喊道。
“拿着它！瞄准蓝色的！站稳脚跟！”
“明白！”
里昂跑过来捡起魔杖，背靠墙壁，如同双手持长枪的姿势，紧握魔杖，视线聚焦于冲刺的蓝色恶魔，不敢有一丝松懈，虽然只是很简单的协助，但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谈什么冒险。
菲尼克斯举起右手，雷光集中在手心形成一把白色长枪。
“附魔－强化！贯穿它！雷枪！”
蓝色光芒覆盖菲尼克斯的身体，他全力投掷出右手上吱吱作响的雷光长枪。雷枪以肉眼难辨的飞行速度，划破路径上的阴暗，将蓝色恶魔的身体钉在墙壁上。
咚！
“武技－疾行。”
菲尼克斯高速移动避开白色，红色恶魔的突袭，冲向被控制住的蓝色恶魔，双手再次生成雷光，必须要进行近距离补刀。刚才的投掷，只刺穿蓝色恶魔的心脏附近的部位，失去反抗能力的蓝色恶魔发出骇人的惨叫声，它还没死绝。
“就是现在！寒锋！”
里昂感受到手中魔杖的律动，菲尼克斯的脚下生成冰锥，蓝色恶魔身上开始覆盖特殊耐性的光。
但为时已晚，在光膜覆盖之前，一拳！两拳！菲尼克斯已经用拳头硬生生将另一把雷枪捶进蓝色恶魔的心脏，彻底停止了蓝色恶魔的挣扎。
经历五次魔法，白色，红色恶魔的速度得到爆发性提升，如鬼魅般瞬间接近，仅被凸起的冰锥阻隔。白色恶魔如同切豆腐一样破坏冰锥，但红色恶魔失去了对敌人的视野。
一切都在计算当中，菲尼克斯利用这唯一的空挡主动出击，绕过冰锥出现在红色恶魔脚下，抓住它的左脚说道。
“轮到你了！冰封灵柩！”
不知何时戴在右手中指的蓝色宝石戒指，冰幕从蓝色宝石中炸裂，疯狂蔓延，吞噬周围的一切，菲尼克斯被冰幕覆盖前最后一句话。
“神罚之爆炎！”
菲尼克斯与红色恶魔被极速冻结成一个长方体巨大冰块，区别是红色恶魔面容扭曲，它的每一个细胞都已经被冰晶侵蚀，而施术者，那充满自信的笑容，似乎早已做好防御措施。
而另一边，里昂手中的魔杖也在施法。
六次魔法，白色恶魔狂乱破除所有冰锥，来到动弹不得的菲尼克斯背后，最后的魔爪，势不可挡的一击凌空挥下。同一瞬间，头顶出现远超之前数倍的巨大魔法阵。
白色恶魔身上的光芒散去，失去强化的魔爪已经无法划破坚硬的冰块，只能吱吱作响地在表面制造划痕。紧接着汹涌而出的爆炎，将魔法阵之下的一切活物全部吞噬，猛烈的爆风席卷整个空间，里昂整个人都被吹飞。
最后的连环爆炸，变成了这个原本昏暗的地下室内最华丽的烟花，最盛大的礼炮，为胜利者奉上最热烈的贺词。掌声落寞，烟火散尽，白色恶魔烧焦的尸体，如沙般崩塌，红色恶魔僵硬的身躯伴随冰块散落，蓝色恶魔至死都没能逃离雷枪的束缚。
艰难地爬起身的里昂，试图看清战斗的结果。确认敌人已被消灭，里昂才敢绕开碎石缓慢前进，在散落的冰块中央发现了晕倒的菲尼克斯。
他体表温度很低，极有可能是那个伤人伤己的冰冻魔法所致，要抓紧时间把他送出去，里昂抱起菲尼克斯冲向入口……
另一方面，卢卡等人似乎已经休整完毕，纷纷站起来的队员也开始伸展四肢。
“走吧，去看看小朋友战况如何。”
短暂的休息，似乎只能让队员恢复体能，想到马上又要面对那三只凶恶的死神，精神上的压力，单凭休息可解决不了。卢卡也很无奈，但作为领导者，无论如何都要鼓励队伍前进。
“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但是各位，作为最优秀的冒险者，我们一直以来已经突破了无数难关。这次也一定是我们在最后向后人讲述的传奇故事中的一个小插曲，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次由我来吸引它们的注意力，你们尝试找出破解的办法，一定要在今天之内突破，回去告诉阿斯兰我们还没有被安逸的生活磨平手中的利剑！”
没有回应的喊声，大家心里其实都明白，眼前这一道坎，无论如何都要跨过去，否则一直以来的信仰，或者说是矜持都会荡然无存。
“起来吧，总会有办法的。”
女术士扶起半醉的剑士。
“谢谢，我也只是发发牢骚，希望那两个小孩还活着吧……”
此时里昂抱着菲尼克斯从阴暗的走廊中跑了过来。女术士皱着眉头说道。
“不会吧，难道出事了?”
几名队员赶紧围了上去，里昂把伤员放在地上，稍微平息混乱呼吸后对着第一小队喊道。
“有人会医疗魔法吗？请尽快为他治疗！是冰冻魔法的损伤！”
“都给我让开！”
女术士拨开人群，跪在地上，双手握着魔杖悬在菲尼克斯身体上方，微弱的光芒开始逐渐覆盖。
卢卡抓住满头大汗的里昂的衣领，问罪的眼神盯着这个还在喘气的新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上司重伤昏迷，自己毫发无损，你就不觉得羞耻的吗？！”
责骂声如同利剑，贯穿里昂的内心，但是要道歉也不是向眼前这个什么事都没做的人说。
“卢卡先生，恶魔已经被菲尼克斯先生消灭，你们可以解开前进的机关了。”
奇迹般的消息，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放下压在心头上的巨石，感谢的目光投向还未苏醒的菲尼克斯，从所有队员的脸上都能看出来。卢卡的手也因为这句话放松，里昂也跪在菲尼克斯的身旁，开始讲述几分钟前那场激烈的战斗。
……
“经过大致如此，我没能帮上菲尼克斯先生的忙，让他不得不以这种不要命的方式战斗，实在是惭愧，实在是无能。但我认为各位应该把更多的关注给予这位少年，他需要各位的支持。”
无言以对，女术士紧握魔杖的双手显得有些颤抖。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菲尼克斯睁开了眼睛，第一个画面，是漆黑的天花板，还有以前不敢想象的，这群人充满善意的表情。
“啊……我是不是玩脱了，这里是地狱吗？”
里昂紧紧握着少年冰冷的手说道。
“我可以向您保证不是天国，地狱的话刚才不是已经被您破坏掉了吗？”
菲尼克斯勉强挤出微笑。
“那就好，我可不想再体验一次……”
看到情况已经稳定，卢卡将长剑挂到背后，边走向出口边说道。
“新来的，把他带回去吧，剩下的工作与你们无关了。我们走！”
队员纷纷跟上队长的脚步，或者接下来的探险还要面对更大的难题，但少年的胜利已经驱散笼罩在所有人心中的乌云。女术士也停止了施法，对里昂说。
“治疗术能做的就这么多了，接下来需要休息，他就拜托你了。”
“明白。”
在传送门的另一侧，里昂抱着熟睡的菲尼克斯从裂缝中出现，营地指挥官找来了医疗部队，第八小队的任务至此结束。
现在已经是深夜，里昂一直守候在菲尼克斯的床前，帐篷外是偶尔会路过的巡逻兵。这样宁静的夜晚，只有熟睡之人微弱的呼吸声，让人能静下心来反思自己的过失。
菲尼克斯说的对，我很弱，根本不适合他们的世界，再这样下去，永远都不会追上希恩的脚步。
“你只是个普通人，连我都打不过，还想着去前线冒险？”
玛丽的这句话，也是里昂一直绕不过去的心结，再怎么用浪漫主意去美化送死这个词，其本质是不会变的，稍有差错就万劫不复，哥布林那里是，三色恶魔也是。
答案不是没有，里昂早就了然于心，活着才能冒险。正因为畏惧死亡，一个个传奇故事才值得被传颂。人性从来不会因为不怕死而闪耀，正因为比任何人都畏惧死亡，却能在最后一刻选择贯彻自己的信念，这才是自己所向往的冒险精神。
然而漂亮话说得再多都没用。如果是必死的场面，该寻找渺茫的逃生机会还是选择遵循冒险故事的浪漫像个配角一样成为传说的垫脚石？这个问题迟早要选择一个答案。虽然在哥布林那次的经历就已经是我的答案了，但逃兵是不会被传颂的，那我到底为什么要追求冒险……
“原来你也会这么烦恼啊，我还以为你是个什么事情都能想通的人呢。”
杂乱而毫无意义的思绪被打断，里昂回过头看着醒来的菲尼克斯。
“我吵到您休息了吗？”
“睡不着了，陪我聊聊天吧。”
外面的巡逻士兵又绕了一圈。菲尼克斯问道。
“你不会使用魔法，似乎也不擅长打斗，是怎么成为中级冒险者的？”
那个无解的难题，或者能从更优秀的人的口中得到不同的答案。
“运气，对一个普通人而言过于奢侈的运气。否则我在第一次冒险的时候就已经被哥布林杀死了。”
“运气，你是这样局限自己的吗？我开始有点后悔内心对你的高评价了。”
高评价?里昂没理解这样的称赞有何根据，如果是因为那些碰运气一样的推论，那么可以认为这只是少年的一番好意。菲尼克斯继续说道。
“我不认为运气能决定一个人的一切，你做出的选择必定是基于自己的经验与知识。那不是偶然，而是千丝万缕的努力凝聚成的必然，一如我过去的学院生涯。另外告诉你也无妨，我的姓氏是席尔瓦特，菲尼克斯只是个假名。”
他果然是贵族，阿斯兰冒险团里面除了第一小队，大多是后来加入的贵族，能独自一人成立分队，除了实力，背景也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是分支贵族吗？。”
“对，我是家族里最年幼的那个，上面还有兄长，所以我没有继承的压力，富裕的家底支持我可以仅凭兴趣生活。因此我选择了魔法，选择了冒险者。通过某些关系我认识了阿斯兰大叔，他给予我这个机会，成立第八小队。”
怪不得第一小队是那个反应，突然来了个贵族少爷要当队长，还企图一个人当一支部队用，这样的自大，不服气也是理所当然。
菲尼克斯掀开被子，翻起身抱膝而坐，宛如少女的坐姿，帐篷内的油灯摇曳着火光，在他的眼中打转，柔和的眼神盯着里昂说道。
“我说，像你这么弱小，为什么要成为冒险者呢？还要加入阿斯兰这种组织。说实话，团里最弱的那个实力都比你强得多，为什么？”
本以为可以得到不同的答案，到头来只是对方的一时兴起，实际上过度期待才是错误的，无解的问题就不应该指望别人去替自己解答，无论对谁而言，所谓的无解只是自己不愿承认或者必需解答的时候未到而已。
“我生而平凡，但却不想平庸至死。我要走遍这片大陆，我要去边境，我还要到魔族的大陆去，然而实际上我连一只食人魔都对付不了，我不知道这样脆弱的自己能走到哪里。”
“嗯……我也难以预料你能走到哪里，有着远大的目标，却没有与之相应的能力。但是我知道两者都具备的自己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走远。像我这样的小儿子，一般就是家里用来政治联姻的，所以留给我的自由冒险时间本来就不多。我很讨厌长辈之间尔虞我诈的那一套，和大叔他们呆在一起，就算整天被人冷眼相待，我也能感受到活着的意义。执行任务的时候，一定就是菲尼克斯这个人一生中唯一的美好时光了，离开阿斯兰回归家族的时候，也就是菲尼克斯死掉的时候吧。所以在那之前，你能一直陪着我冒险吗？里昂哥哥。”
湿润的眼神在期待，很怪异的期待，如同等待主人喂食的小猫，让人容易误会的期待，也许本人并不是那个意思。他应该是睡迷糊了，这样温柔的表情根本不是那个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孤高天才。
“我想您一定还没充分休息，我先退下了，您要保重身体。”
菲尼克斯突然脸色一沉，果然还是下午面试自己的冷漠的上司。
“你这个人连开玩笑都不会吗？我很清醒！因为家里的命令，我不能去离格兰修德太远的地方，所以有另一个任务交给你。”
里昂停下了准备逃跑的脚步，回头说道。
“是什么任务？”
“实际上今天的作战只是临时要求，大叔更早前给我的任务是送信，目的地是艾恩沃尔，那个边境都市，我无法亲自前往，这趟跑腿你替我完成吧。”
事态的发展永远都有巧合。只是那份巧合可能远超送信者的预期，甚至成为引导他的命运的交错点，只不过那个交错点没那么快能来临，毕竟旅程尚未展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