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恩在卡尔维尼亚待了快一周了。但这是他第一次走入亨利王子的行宫。他走到书房门口,轻扣一下门,“请进。”门内传出声音,凯恩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件书房并不大,除去门以外,四面墙摆满了书架,两架扶手梯放在一个书架前。中间是一张桌子,木质圆桌;两张手扶皮革椅。亨利坐在其中一张中。地面铺的是木头而非大理石,皮靴踏在上面,很容易便会发出“嗒嗒”的声音。桌上有一个茶壶,若干茶杯与一些水果点心。
“哦,凯恩先生。”亨利站了起来,满脸堆笑,将手中的书籍放在桌子上;“大使先生,什么风把您给吹了?”
凯恩六神看了一下书名《厉王志》,讲述各代国王的事迹。好枯燥的书,凯恩想:我还以为他不学无术,也不会看这种书。他清了清嗓子:“殿下”鞠躬行礼:“我那封信您想必收到了。”凯恩曾给他写了一封信,打着让他劝服老王的名义,亨利会意,于是回信说希望面谈此事。凯恩的唯一任务是保证卡尔维尼亚与瓦蓝卡的联盟,尽可能找来援兵,现在战争已经打响,国王已在朗迪登陆。任何援兵都是必要的;至少也不能让卡尔维尼亚倒向布迪斯。
很明显,老王很清楚这一点,于是他以此为基础,要求瓦蓝卡废除《海军协定》。这个条件是凯恩不能接受的,他曾提出礼金,老王不为所动;但他的大儿子——亨利王子却有些心动。于是凯恩决定冒一点风险,再向对岸的铁链守卫室放一枪——扶亨利王子登基;而要完成这件事,老王必须死去,不留遗嘱地死去,必须要非正常性死亡。
他与亨利王子在密信中交流过此事,对双方,这件事都是有利的。凯恩对此深信不疑,老王与他长子的关系不好,这是世人皆知的;凯恩需要卡尔维尼亚的军队,这也是很明显的。一旦事成,亨利便是国王,不必担心权位;凯恩也能借到援军。若不成,亨利也可将责任推到凯恩身上。老王又能怎样呢?只要亨利细心一些,别留把柄,便不会被怀疑。尚可借充一把忠臣孝子。而凯恩是瓦蓝卡人,卡尔维尼亚的律法与他无关,最多是驱逐出境而已。
不管怎么算,都是为赚不赔。
凯恩没有告诉毕晓普,靠门地上来的软蛋根本不敢参与。
“我看了。”亨利轻描淡写的说。挥了挥手,示意凯恩坐下。
亨利是个高大魁梧的人,不到四十岁,双臂粗壮,胸膛宽大,绣着黑熊的上衣被撑得紧绷的扣子仿佛随时可能崩开。“你爆一切都计算得十分-------十分完备,凯恩先生。”他为凯恩倒了一杯茶:“讨论正事时,还是不要饮酒为好。”
他说话带有凯恩意想不到的文雅鱼咬文嚼字。他不得不从新打量这位王子。
亨利没有在意凯恩,而是自顾自地说:“的确,若我想登位,这大约是最快,最有保证的方式了”他的眼睛是墨绿色的,而凯恩现在感到从里面放出了狡黠的光:“但我为什么不等我老爸死去,然后合法的即位呢?,这不是更安全吗?”
“咳嗯,额,若是国王死去,谁继承恐怕不一定吧。”凯恩说。
墨绿色的眼睛化为两汪幽深的池塘:“什么意思?”
“殿下与陛下的关系不算融洽吧。”凯恩回答:“您毕竟有兄弟。”
“可我是长子。”亨利的语气与他的目的一样耐人寻味,既不像无知,也不像明白,仿佛雾气中的大海,天知道蔚蓝的洋面之下潜藏了什么古灵精怪。凯恩猜不出,但也不想去猜,他有些受够了这王子的脾性,于是他亮出了底牌。
“您是长子,殿下,但您兄弟的继承权不必您小多少。诚然,根据继承法,您是第一继承人,但还有第二、第三继承人呢。更何况遗嘱的优先级高于法律,庶民尚且同意这法律,更何况王家呢?”他喝了一口水,也让亨利琢磨一下他的话:“您不一定能被国王写在遗嘱上不是吗?您那几个兄弟,也个个不是省油的灯啊!与其等着他们找机会撼动您的地位,倒不如先下手,让老王没有遗嘱的死去。”
亨利闭上了眼,好一会儿才睁开,把手中的杯子放在桌面上:“你的确很精明,先生。看起来,我被你赶紧死胡同了。是的,我确实没有把握,看上去,这是做稳妥的方案了。”他叹了口气:“我必须弑亲吗?”
“神总是能显灵吗?”
“我不知道,”亨利低下头,墨绿色的池塘已成死水一渊:“你,能行吗?”他像个大男孩一样问,刚才的狡黠与耐人寻味的语气通通不见了,只有不安停留。
“绝不会有事,”凯恩打下保票:“实在不行,我也可挡下一切,您也能平安无事。”
池塘的死水中仿佛有一尾金鳞游过,使死水变活。
“怎么干,你打算?”
好了,凯恩想,现在他是我的人了。他忍不住窃喜,虽然事败他会被驱逐,但事成之后,卡尔维尼亚就会几乎成为瓦蓝卡王国的附庸。虽然别人不知道老王是怎么死的,我会不知道?我会没有他与此事有关的证据吗?凯恩在心中翻开自己最后一张盖牌,像一个老练的赌徒一般,对亨利露出了意味深长但代指不明的微笑,一副牌,我怎么打,都是赢。
亨利没有想到这一层,开嗯肯定,他不可能想到。
“我们可以用杀手,布莱克斯特有无冕者,他们是最好的刺客。”
“可他们要价太高。谋杀常人尚且不菲,更何况国王呢?”
“那么您有主意吗?”
“与其委托他人,到不如自己动手。”亨利看着凯恩。
凯恩明白他的意思。皱了皱眉头:“这可不好办-------”
“我父亲喜欢周济穷人,以显示自己的大方与爱民。”亨利提示,“金银草藤,柔软又保暖,是穷人衣服上必不可少的部分。”
金银草藤很长曾有植物学家记载过长达十三四米的,大约是由十来根软藤扭成一条小指粗细的藤,可以直接当线来用,但是有刺,有毒,可致死,以致价格便宜。虽与丝绸一般柔软,棉花一样保暖,但有钱人可不希望冒生命危险去图便宜。
如果国王躺在地上,胸口有弹孔,谁都知道是谋杀。若是倒在床上,手指上扎了几根金银草藤呢?这是个好办法,开嗯想:王子,你可真是个做孤儿的料。真是个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