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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当”,一声梆子响过,只听一苍老的声音说道:“各位兄弟朋友,亲戚乡邻,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顿时,小小的酒馆中喧哗一片,一中年汉子吼道:“李老头,你尽管讲来,卖他娘的什么乖!”另一胖子也相继大声说道:“你爹爹的,天山四侠后来究竟是怎地对付那些狗崽子的,你倒是快些说呀!”此话一出,酒馆中围着的众人也都一副心痒痒的样子,七嘴八舌地吼道:“快些说来!快些说来!”

人群中围着一个身着短衫须发斑白的老头,只见他双手一拱,又即牙伶齿俐地说道:“多承各位客官如此捧场,但小人也不过是靠这没本钱的玩意儿养家糊口,还望各位贵手高抬,多少都是心意!”他一番客套话说完,又向众人拱了拱手,随即便走出一小孩手捧铜盘绕着众人讨彩钱。

霎时间,喧闹的酒馆说静就静了下来。众人虽说都极欲知道后情,但一说到要给钱却是谁也不愿意。

只见靠窗边坐着的一个少年,一直在自斟自酌,桌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几个空壶,这时却兀地开了口:“话说天山四侠那日赤手空拳身闯龙潭虎穴……”众人一听,他却是在接着那说书的李老头的故事在往下讲,一个个兴致大起,抽身反将他围在了中心。

酒馆中顿时又热闹了起来,喧哗之声大起,有人在急着问道:“怎样怎样?”有人却又在向旁人打听这少年是谁,不知他所说故事是否属实。众人仔细打量这少年,只见他身着灰白色长衫,约莫十七八岁年纪,容貌清秀,脸上已现微酣的神态,脖子上挂着一玉石吊坠。有认识的人在轻声言道:“这位便是梁少峰梁公子,自十来岁起便常自出没于这酒馆茶肆之中,为人甚是豪爽,最爱听人说书论事,自称‘不喜秦汉三国志,专听江湖英雄事’,对这天山四侠的英雄故事自是再熟悉不过,没听过十遍也总有八遍了。大伙儿今天能听得梁公子揭晓后情,那可当真是有幸之至啊!”

梁少峰闻言,忙将手一抬,道:“闻四哥这可见笑了!梁少峰自小不务正业,混迹于这酒肆之间,早有颇多微词。今日承蒙众位不弃,只管坐下来把酒满上,听小弟把这故事讲上一讲!”顿了一顿他又道:“古人有以汉书下酒的佳话,今日咱们就暂且以四位大侠的英雄故事下酒,岂不远胜古人乎!”说罢,酒馆内尽是一片开怀畅笑。

这梁少峰也当真有点本事,只见他滔滔不绝,说得是眉飞色舞,跌宕起伏,各位听众也听得是时而热血澎湃拍桌子叫好,时而楸紧一颗心暗自祝祷。梁少峰一口气说来,直说到日已过中方才将这故事说完,众人也长吁一口气,伸手抚额,早已听得是热汗涔涔。梁少峰跟众位知会了一声,会了钞提着酒袋转身便走。酒馆中的众人兀自热闹地议论着,有的在讲着刚听到的故事,有的却在讨论这个能说会道的少年。只听得七嘴八舌地有人说道:“这梁公子自这么大时我便常见他独个儿在酒馆里自顾自地喝酒了,想来也有七八年了吧。”边说那人边在腰间用手一比划。又有一人附和道:“可不是嘛,从前的小鬼现在长得都得娶小媳妇儿了!”说罢众人都大笑起来,有人打趣道:“王老二,你莫不是看上了人家,想为你那宝贝闺女找这么个贤女婿吧!”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却听得有人低声说道:“只不知这梁公子究竟是哪家府上的。”此言一出,竟却无人回答,虽然这些人大半都认识这梁少峰,但要说到他的身世来历,却又无一人知道。

梁少峰走出酒店后,一路向西行,虽然酒后身形飘忽,但却是越行越快,渐渐脚底生风,崎岖的山间小路上也宛然如飞般飘然前进,四周景色重重地向身后急退。如此奔得一阵,渐觉胸怀大畅,精神为之一爽。七弯八拐地渐渐已走进了一片茂密的树林中,其时阳光正盛,林中却凉爽无比,地上树影斑驳,梁少峰一时兴起,找了根粗壮的老树往上一靠便即坐倒,拿出腰间的酒袋又满足地畅饮起来。

就在这时只听得林中传来一阵“沙沙”声,一个娇美的声音随即传到:“小醉猫,你又出去鬼混了,看爹爹回来了怎么收拾你!”

梁少峰惬意地呷了呷口,眼前已多出了一个身穿花布长裙的少女,与他年纪相仿,只见她一张俊脸长得真如出水芙蓉般清秀,美丽但不明媚,眉间微含怒意,但唇角却透出淡淡的喜气。梁少峰望着她,忙起身笑道:“怕什么,大不了师父又让我跪上一天整夜,反正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姐姐心疼,会背着师父悄悄地给我送水送饭,我高兴还来不及,有什么好怕的!”

那女子脸一红,嘴巴一撇道:“好啊,你这个小无赖的,你看这次谁还会来帮你!”

梁少峰一脸嘻笑地问道:“真的?你真忍心看到峰弟忍饥挨饿,没人可怜……”说着便扮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一双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她。那少女却红晕更甚,轻哼了一声,轻轻地一跺脚,半转过身去。他则继续说道:“姐姐,其实这次我出去,也不只是瞎混,我记得今天是你生日,本来是想去给你买样礼物的,只是……”

听他说得吞吞吐吐,那少女笑道:“呵呵,只怕是你这个醉猫喝得连酒钱都付不了了吧,还会给我买礼物?”说到这里,她却将头低了低,顿了顿,轻声地说道:“亏你还记得,还买什么礼物,反正……”她本来想说“反正你也从来没送过”,却听到梁少峰突然接口道:“姐姐,你看这是什么!”

那少女刚转过头来,就感到脸颊上一阵冰凉,仔细一看,却是一个新雕的木偶的头正碰着自己的脸。只听得梁少峰煞有介事地喝道:“唉哟!好你个见色起意的小木偶,看到我姐姐容貌绝伦,姿色倾国,就敢如此无礼。还好碰到了你姑爹爹我,今日栽在我手上也算不枉了吧!你还有什么话好说?”说罢,他又即憋声憋气地答道:“少侠英明,请饶小人一命!小人只是看到这位陆薇若陆姑娘生得国色天香,一时羡慕之意大起,方才鲁莽地一吻,实无歹意,还望少侠明察!”他又即正色道:“既然你对我姐姐并无歹意,那本少爷对你自然是慈悲为怀。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本少爷就罚你终身监禁,一辈子跟着我姐姐,寸步也不许离,倘若有什么不是,那我就‘咔嚓咔嚓’把你直卸个十七八块,让你的心肺天天在这里晒太阳!现在还不快问问我姐姐收不收你这混账东西!”只听他立即又变成那憋声憋气的声音答道:“多谢少侠不杀之恩!姑娘生得如此端庄美丽,心底自然也是极其的好的,当然会给小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多谢少侠,多谢姑娘!”

陆薇若听他一唱一和地说完,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佯怒道:“无赖!”说着却一把接过了他手中握着的那个木偶,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宛然就是那臭小子按着他自己的模样雕刻的,念及于此,脸上不由得又是一阵炙热。

只听得梁少峰很轻柔地问道:“姐姐,你喜欢吗?这小东西就是长得和我有几分相像,你千万不要因为喜欢我就饶了它!”

陆薇若一跺脚,嗔怒道:“谁喜欢你这只不害臊的醉猫了!”

梁少峰却得意地笑道:“是是,我是不害臊,我就知道姐姐你会害臊,所以我在把这个‘无赖’的我送给你的同时,也送给了自己一个很要脸的小东西!”说着,他从怀里又掏出了一个木偶在她眼前一晃,她却清楚地看到那个木偶是按照她的模样雕刻的,想不到这小子的刀工竟如此厉害,雕得还真是相似。只听他继续说道:“你既然把那个我收在了身边,并且要我寸步不离,咱们这就扯个直,我也要把这个你留在我身边,也要让你一生一世寸步不离!你知道的,我是最不能让自己吃亏的!”

陆薇若急道:“讨厌!不正经,你老是这么不正经,我不理你了!”她半转过身,脸上红得比满山的杜鹃还鲜艳,嘴角浮起的淡淡笑意却溢满了幸福。

梁少峰望着她,一脸无辜却又暗含得意地笑道:“你这不争气的嘴,你说你除了会喝酒还会做什么?现在好了,连和你主人最亲的姐姐都被你惹恼了,我可保不了你,谁让你总是老不正经!你说怎么办吧?还不快亲亲姐姐哄她开心!”

陆薇若又被他逗得一笑,随即正色道:“小无赖,成天就这些无赖的坏主意!快走吧,要是爹爹回来了,准要让你好好跪上一整天,这次我可不会再帮你!”

梁少峰撇撇嘴,心道:你才不会呢,每次你都这么说,但每次你都总是比我还着急地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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