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四,适宜入城。
至少陈柳他们是这么想的,在昨日,王一和黄正成功地在关城门前进了城,虽然没有成功的进入了秦王府。但是总算在京兆驿附近找到了王府负责生意的人。在休息了一晚之后,在陈柳刚刚苏醒的时候,便快马加鞭的前去秦王府通报。
到了巳时,陈柳远远见到了一队人马,领头带队的是一个穿着一身头戴一个方巾,身披道袍,散发长须的中年男子,后面跟着黄正和一队骑士,原来这就是秦王府派出来迎接的人。
吴达却勒马而立,那道士飞奔过桥,直奔过来,高呼:“可是金陵吴先生?”
吴达抬头看了下太阳,叹了口气,便翻身下马,吴六自一旁牵过马,吴达便上前高声答到:“金陵布衣吴某!奉,秦王谕,押送西洋物至西安府!”
道士距吴达约有十步时便猛地勒停,翻身下马抬起双臂赶来,似乎想来个拥抱的感觉。
“哈哈哈,吴兄千日一别,恨王事所累,不可效鸡黍自刎以追寻,今日重逢,定当大醉三天,方能了却心头之怨。”
陈柳静静地看着这人过来,忍不住感叹吴达真是交际广泛,可惜认识的都不是些正常的人,当然也许是正常的人也不会跟他熟。
“袁道长,好久不见啊,道长修行有方,鹤目龟趺多秀气,想来早已得道,又何必在意人间俗物。”便微微侧身,做出请的样子。
那道士见吴达这样的回应也不恼怒,便爽朗地笑道:“王令紧急,又有何妨,你我兄弟二人幸倾盖于穷途,缔盍簪于荒店。
黄花九日,肝膈相盟;青剑三秋,头颅可断。又岂是凡人俗令可挡?”
吴达想了想,说:“吾弟所言甚是。不如当即验货交割?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兄思之,未尝有一夜安眠,便早日交割,早日回金陵,求田问舍,焚香谈经,他日弟来,也可金樽待知己”便作势要走。
陈柳觉得这两人不在一起可惜了,一个往死里留,一个往死里说我要走别拦我,不是有奸情不敢在这停留就是有奸细在这不敢停留。
道士便是一把扯住吴达的袖子说道:“故友那堪生离?谁将金石盟寒?丈夫自是诺出,期一言之必践。”
吴达终于怒了,一把甩开那道士的手自顾自的往后面走“袁思得!他娘的说人话!老子就是不想跟你这种叽叽歪歪的人说话。”
袁思德扶了扶头上不伦不类的方巾,笑道:“阴阳学校,边上那家,新的头牌,我请。”
吴达如同后世的标兵得到了“向后转”的命令一样,立刻来了个干净利落的转身,一把揽住了袁思德的肩膀:“我们是兄弟,我怎么可能会不见你呢?就是你能不能别来这么文绉绉的,南直隶那些复社的人平日讲话不也就那样吗?”
袁思德回头看了下,确认后面没人跟上来,便小声说:“这不是秦王府内要求多吗,哪得你们那样自由?如履薄冰,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越说道后来声音越小,两个人尽然是这么搂着的往后面走了。
陈柳一阵恶寒,两个大男人近似于咬着耳朵说话,但想来又觉得不对,似乎是自己文化水平不够,没有听懂他们刚刚说的啥,总觉得刚刚吴达的应答也不像他自己说的大老粗一样,反倒是自己真的像大老粗了。
黄正此时也赶着马过来了,他的后面便是随行的骑士,黄正在刚刚过完桥,便在路中间直接下马,高叫道:“老爷,黄正回来了!”然后慢慢地牵着马让路,后面的骑士也只好慢慢的跟着他往路边挪动,不是他们不想耍威风,而是这灞桥上车马太多,便是有心耍威风,别人也没地给他绕道。
吴达扬起马鞭,示意知道了,又和袁思德说了什么,两个人都笑了起来,便是一起回转了过来,不等那些骑士完全下马,便吩咐道:“夏把总,有劳了。务必护着这车队不受冲撞,但不可打出王府的旗号!切记,不要太招摇自己是哪家的!”
陈柳这才知道原来来的这些黑色紧身衣跟班打扮的原来都是军人,想来这也是王府对货物的重视,又怕有明面上的把柄被那些无聊的人看到拿去做文章。把总带这些人来,高职低配,想来还是蛮有内涵的。
陈柳细想了一下,原来这把总本是一个常见于京师和边军这些野战部队的编制官职,下辖战兵四百四十人。没想到王府却也能有或者随意调遣这一正七品级别的军队体系官员,倒也是有点意思。
这夏把总本来想过来问问情况,没想到刚下马就是一道命令,脚还没感受到冬日荒草的温度便又翻身上了马,对着手下下令,做豪强状堵了半边桥,又有一些人牵着马站在路中间做了那栅栏,就这么从人流中开辟出了一片空白。
“袁道长,吴……吴先生,桥已经清理出路,请。”
吴达这便招呼众人回车赶牛赶马上桥。这时袁思德倒是注意到了陈柳的存在,见陈柳无所事事不像是跟班或是那种学徒,衣着尚可,仔细一看,腰间又插着一把腰刀像镖客打扮,便起了疑心,又不知如何称呼。
吴达见他盯着陈柳,便唤了句“柳儿,过来,下马给袁道长见礼。”
陈柳翻身下马,在想所谓的“见礼”到底是啥流程步骤动作时,那袁思德倒是怒了:“你不是没儿子吗?就算你上次来之前取了妻,孩子能打酱油我倒也是认了,可这么大的是怎么回事?”
“哦,他是我叔,我姓陈……”
陈柳慢慢地解释道,这下袁思德倒是不好意思了,想送点东西做见面礼,却又是发现自己身上戴的都是贵物,没有适合送人见面礼的。便说:“待到了城里,叔带你去耍。”
便又问吴达:“怎么还戴着刀了?”
吴达便坏笑道:“你不是说没东西送他吗?等会进了城,晓得这刀的来历,我这贤侄有没有一官半职,就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