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典安就醒了,黑眼圈十分明显。
一个晚上都没睡好觉。
明明在新野城中,却让他有种置身于野外的错觉,左右的那些民房,不时的有人歇斯底里的惨叫,那声音听得典安毛骨悚然。
犹记得小的时候,在老家的春天,典安特别喜欢和小伙伴晚上出去抓青蛙。
十几二十年前,那会儿草木荣盛,蛇也特别的多。
晚上出去旷野,经常会听到左右的水渠里面,有青蛙叽叽叽的叫。
一般青蛙是呱呱呱的叫,如果是叽叽叽的叫声,那肯定是被蛇咬住了。
每每听到这种声音,典安便忍不住浑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因为知道在自己身旁的水渠里边,有一条蛇在吞噬青蛙。
何况是人发出绝望的尖叫声。
一个晚上,典安头皮都是麻的。
典豆睡的很香,羸弱的身子蜷缩一团,躺在灶边的柴堆里。
新野的夜晚湿冷的让人受不了,可能山太多的缘故。
这是典安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二天,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老想着,这是一场噩梦多该好?
可为什么醒不来。
“吱呀!”
推开藏青色的破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典安揉了揉鼻子,记得不远的一株歪脖子树下,有一口水井。
典安身体发冷,可能是没吃早餐的缘故,脖子缩在圆领里边,佝偻着身子,踱步走向水井。
街道两旁,已经有不少头戴黄布的义军起来了。
除了义军,街上见不到一个新野本土人。
前边就是歪脖子树,树下一口水井。
井不深,水很清澈,只是旁边的墙根下,一滩深黑色的血迹让人发憷。
水井旁边有三五个青壮义军,也在打水洗刷,有说有笑,不知道在聊着什么。
看他们脸色饱满,神采奕奕,显然昨晚吃的肚滚腰圆。
“女人真好,不仅可以发泄,而且肉质鲜嫩,比猪肉强多了。”
“嘿嘿嘿!今晚咱们再去找个来。”
“切,好吃的肉都给你抢……”
“哟!这位可是行之先生?”
典安脸上尽是阴霾,手脚冰冷,微微点了下头,接过义军递来的水桶,洗了一把脸。
井水是温的,飘着一股热气,然而典安却感觉不到一丝的温度,几个吃人的畜生在他身旁有说有笑,让人有种置身于地狱的错觉。
“畜生!”
典安很愤怒,咬着牙,恨不能把这几个畜生扭送到派出所,让他们去吃枪子儿。
难以想象,昨天晚上被他们杀害的那个女人到底经历了什么,她的丈夫,孩子,该会是多么的绝望。
又或者,她一家人都遭了难。
“谢了!”典安自始至终没有正眼看过他们,放下水桶,他就准备离开,刚转身,一个义军拽着典安胳膊,讪笑着递过来一块肉。
那是一截烤熟了的、人的小臂。
皮肤被烤的焦黑,肌肉呈暗红色,隐约露出森百的指骨。
那人毕恭毕敬道:“军中已经传开了,都说先生妙手回春,有死骨更肉之能,若日后小人受了伤,还望先生以岐黄之术救治小人,小人定铭记终生,感激不尽。”
看得出来,那人眼神中透着真诚,是真心想要讨好典安,还说以后每天典安的肉食,全包在他身上。
典安实在没心情搭理他们,没吱声,径直离去。
街道上,渐渐的有人起来了,一眼望去全是头戴黄布的义军。
“这辆独轮车是我先看到的,松开,我特么叫你松开。”
“老子才管你看没看到,我先拿到的,这就是我的,你再动一下试试,我弄死你信不信。”
典安相信,这些人一开始都是忠厚老实的平头老百姓,家里或多或少都饿死过人,实在活不下去了,这才跟着张角一块造反。
说起来,黄巾军挺可怜,无论是他们的出身,还是他们的结局,注定悲惨。
可几次破城下来,这几十万人当中,已经有那么一小撮人渐渐的丧失了人性,他们尝到了甜头,闻到了肉香,开始龇出锋锐的獠牙。
人性丧失之后,狼性渐显。
也让典安更加无所适从。
典安忽然停下脚步,重重的拍了拍后脑勺,心中暗道:“典安,该打起精神来了,颓废和抱怨改变不了现状,只有打起精神来,使劲浑身解数去挣扎,才能有一线希望。”
“呼呼!”
深吸一口气,典安继而猫着身子钻进低矮的茅屋,喊道:“典豆,起床了,一会儿我得去看看那些伤兵,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去?”
“唔!让人家再睡会儿嘛!”典豆翻了个身,头发、衣服全是枯黄的叶子和稻草。
昨晚典豆也没睡好,出城门找典安时被豺狼吓到了,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好吧!那我先过去了,晚点你到府衙来找我。”典安交代一声,随后又离开茅屋,踩着青石路,打量起左右民宅。
新野。
南阳郡治下的一座小县城,左右街道两边尽是木制结构的住宅。
一般住宅大多流行矩形和曲尺形平面,而较大型的住宅则多有前后两排房屋,之间为院落,形成封闭的三合院、四合院住宅。
不论豪华宅邸、还是一般民居,大都生活在围墙里。
围墙一般用夯土墙,穷的用竹、苇编成篱笆或周植灌木丛为篱。外围墙一般不开窗,保证了住宅的安全封闭性,也便于住宅两侧向外拼扩建。
还是比较有特色的。
只是这会儿城中一片死寂,偶尔会有成群结队的黄巾军,从深强宅院中,拽着一两人拖到街上。
两个义军扭着人臂膀,将其摁在地上,另一人则高举着屠刀,在欢声笑语中,一刀砍下来,脑袋滚落时,一捧温热的血从伤口喷溅了出来。
头颅龇牙咧嘴,嘴巴大张着却没有声,躯干直挺挺躺在地上,血泼了一地。
过后几个黄巾军拎着血淋淋的杀人刀,鱼贯而入,闯入民宅,于是宅中鸡飞狗跳。
典安看了一眼,也没停留,似乎已经麻木了。
一心想着去府衙看看伤兵的状况,因为朱辽他们那些人,将会是他典安的根基。
以典安现在的声望,脱离黄巾军应该不难,随便找个理由,比如说出去采药什么,有很大的可能性逃走。关键是典安身无二两肉,即使脱离黄巾军,他也没办法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