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寒鸦星点。潮济胜境之内,暮御归、林小云终至诸施村新址。
“小云,你可算回来了。你若出了什么事情,叫我老汉怎样向你母亲交代。”临近村口,白发老者拄杖迎面道。
“清伯,我没事,只是受了一点小伤。全靠大哥哥出手相救。”
“嗯……”老者顿声打量暮御归道。
“清伯,大哥哥是好人,不会把村里事情说出去。”
“唉,算了,结果都是这样了。诸施村如今成了这般模样,外人知道、不知道都无所谓了。快回去吧,免得你家母亲担心。”
沿路而行,满眼冷清,村落之中,鲜见几家炊烟。
“此地怎会这般冷清?”暮御归道。
“为了抵御异变野兽,村里不少大人因此送了性命。剩余的人迁移到这个地方,才保住诸施村。现在村里的生计全靠为数不多的耕地以及几个猎户维持,众人生活也都很不容易。”
“经此变故,你们犹可生存,实属上天眷顾。”
行不数武,终见朽败木屋在前。夜风轻掠,支柱咿呀难停,落红飘降,却似重锤压顶,摇摇欲坠。
“就是这了。”林小云道,“大哥哥,我感觉好些了,放我下来吧。”
“好。但你不可太过勉强。”
“嗯。”
推门而入,风尘伴身,卷得盏灯之火几番明灭。
进入里屋,但见孱弱女子靠卧在床,形容憔悴。
“咳……咳……小云,你去哪里了?”
“我为娘亲采黄连去了。”
“外边这么危险,咳……你怎就不听劝。”女子道,“咳咳……你可有受伤?”
“当然没有,我这不是好好的在你眼前吗?”
“娘没事,以后别乱走了,咳咳……”女子道,“嗯?他是什么人?”
“他叫暮御归,是我在外边遇上的,帮了我很多,是很好的人。”
“这这样啊。我家小云给你添麻烦了。”
女子欲行谢礼,却是起身无力。
“夫人身体欠安,便别起身了。”暮御归道。
“嗯,咳……咳……”
“娘亲,你先休息,我先给你煮一些黄连水,再过一会儿清伯他们该送食物来了。”
“稍等。”暮御归拦阻道。
“怎样了吗?”
“以你母亲症状来看,应属风寒,黄连性凉属阴,只会加重病情。”
“怎会……我这就去问清伯还有没其他的方法。”
“小云,你的心意娘知晓,但我没事,答应娘不要再乱跑了,咳咳……”
“可是……”
“娘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这……”
“两位暂勿争执,此事我有办法。”暮御归道,“岐黄之术虽非我之专精,但在下略通一些药理。若夫人信得过,便请服下此丸。”
暮御归说完,取瓶倾倒,褐黄药丸落入掌中。
“这是?”
“此乃我以麻黄、葛根、防风等药混同研磨所制之丸,对疏风散寒有一定功效。”
“真是多谢你了。”女子取药吞服道。
“不过此药效用有限,若要根治,还需请大夫诊视才是。”
“我今天看到天见泉边的福箓已经被取走,等神仙姐姐看到我写的内容,一定会来替娘亲医治。”
“神仙姐姐?”
“嗯。是一个住在那边山头,很漂亮的姐姐。村里有人生病,只要在天见泉边上祈福,她就会现身帮助。”小云道,“先前也是她带我们村的人一起搬迁到这。但是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出现过。”
“她所居之地可是先前你口中天火所落之处?”暮御归道。
“嗯,正是。山上以前偶尔有笛声穿来,大家都说是神仙姐姐在吹奏。但山上栖居的野兽很多,也没人敢上山去找她。”
“嗯?这倒趣味了。”
“大哥哥,怎样了吗?”
“没什么。我先不打扰,你们早些休息吧。”
“你不留下来吗?”
“不必了,这一路我餐风露宿惯了,也算是一场修行,不想就这样断了。”暮御归道,“明日一早我会去附近找寻,看是否有可助你母亲恢复的药草,以备不时之需。”
“大哥哥,真是多谢你。”
“不用太过在意,这是我当为之时。倒是你,别太勉强自己。”
“嗯。”
星幕初降,夜色微凉。
村外孤角,巨树高耸。侧干之上,孤影独坐,双眼淡然,看尽一地花落。
“一朝凭任群芳妒,奈何终有落花期……呵,若是度缘在,定又要数落我这无谓的伤春悲秋了。”
人世纷乱,总是伤情最无奈。义理抉择,痛失挚友又何堪?半声苦笑,一夜风过独添寒……
“大哥哥!我总算是找到你了!”
睁眼惺忪,天未破晓。巨树之下,林小云驻足仰望。
“发生何事了吗?”暮御归起身道。
“神仙姐姐来村里了。”
“噢,可以带我去见她吗?”
“当然了!快随我来。”林小云迫不及待道。
“慢一些,你的脚伤还未痊愈。”
循道回村,恰逢人群散去。
“小云,你怎把外人带到这来!”人群中,一名男子厉声道。
“阿叔,大哥哥是好人,不会害我们的。”
“再次见面,在下暮御归。”
“哦,你不就是昨日差点被我射到的那个人嘛!”
“呵呵,看来阁下还记得我。”
“记得又怎么样,反正我也不认识你。诸施村从来都不欢迎外人,你赶紧离开!”
“好了,别吵了。”一旁老丈道,“诸事村就剩这么几十口人了,外人也没什么好图的。以后别放人进来就好了。”
“算了算了,看在清伯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了。”
男子说罢,转身离去。
“多谢清伯替我解围。”暮御归道。
“不用谢我。你如果没其他的事情就尽早离开吧,村里的人不习惯看见陌生人。”
“清伯别着急赶人啊,大哥哥都还没见到神仙姐姐呢。”
“你说神女吗?她已经离开了。”
“啊……怎会这样。”林小云道。
“无碍。那便让我探视一下你家母亲再离开吧。”
“嗯好。”
再回小屋,咳声入耳,内中侧躺之人双眼轻闭,面色好转半分。
“方才诊视结果如何?”
“神仙姐姐给了我这一包药,她交代一定要在夜间睡前煎好服下。”
开封拨拣,嗅看辨识,暮御归不由心生疑惑。
“羊踯躅、荣莉花根、当归、蒲菖……这分明是麻身镇眠之方。”暮御归道,“你们村里可有人熟通药理?”
“清伯有一本破书,不过他懂得也不是很多。”林小云道,“大哥哥,你放心吧,绝对不会有问题,以前村里头的人生病也都是吃了神仙姐姐的药第二天就好了。”
“这……好吧。”暮御归道,“我也该离开了。”
“我送送你吧。”
“嗯好。”
避世古村,冷清如常。三行其中,不由感慨:这隐居的生活,究竟是苦是乐。
“就到这吧,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临近村口,暮御归道。
“真希望大哥哥你能多留一段时间。”
“忘了吗。我离开,才是诸施村该有的模样。”
“但我真的有些舍不得。”
“哈,待你们重归平静便能忘却了。”暮御归道,“不过,今后若再遇上生人,勿要轻易接触。这世上好人很多,但坏人也不少。”
“嗯,我知道了。大哥哥你慢走。”
日升日落,转眼已入深夜。诸施村内,鬼魅身影踏入。小步缓行,落地无声,一举一动,尽收暗处之人眼下。
四下游转,破败小屋之前。灯火再燃,内中女子深眠。行至床前,眨眼间,妖异黑影脱体而出,源源不断,直灌七窍,连接两人。未出片刻,转眼七窍渗血,沉眠之人却似醉酒不觉。
惊诧一瞬,暮御归有了动作。刹那间,三道气劲破土化现,窜入三穴,床前人影须臾遭制。
布计生效,暮御归急速突入。察觉危机,黑影即刻抽离,化作凶戾鬼形直扑而来。
屋基脆弱,暮御归不敢运气,起剑轻斩间,透影而过,丝创未造。危机迎面,本能避退,诡谲黑影趁隙归体,逼出内中道气。随即,夺窗而走。
“被它脱逃,是我大意了。”暮御归自语道,“先观夫人状况再说。”
置手鼻前,探得生息尚在,再号腕脉,已如常人平复。
“嗯?脉象已稳,是它逼出败血之故吗?”暮御归擦去女子面上之血道。
“娘亲?”
几番动作,惊醒他屋少年。为免误会,暮御归灭去残灯,脱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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