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渺天山,风起云端,漱冰濯雪,幽壑鱼龙悲啼伴。
“何天随。”
“嗯?”
“为何要来此地呢?”
“剑上所留的讯息。”
“什么讯息?”
“你竟然来了,胆识果真不差。”
循声而去,但见神秘少年傲然在上。
“何天随,你自己想要找死,为何要拉上我?”
“安心。他若想杀我,早该动手了。”天随道,“你在此稍待,我去去便回。”
无言相视,错身之际,却闻耳畔细语:“你我之间的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结束。”
“呵,放心,朝庄主的死我也未打算就此作罢。”
“刀剑同修,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你永远无法超越我。失了那口剑,你什么都不是。”
“修炼之径,不限一途,武学的顶峰谁又曾真正窥得。”
“呵,那便期待与你下一次的交手。”
起步登顶,周遭莫名暗雾浮现,冷风拂掠,不见消散之兆。
“嗯?此等待客之道,我倒从未见闻。”
话音甫落,黑雾分拨,倏尔开出通路。
与此同时,山脚之下,暗处僧者现身。
“嗯?此山黑雾不似寻常火烟,周遭亦阴邪非常,何天随为何会来此地?”度缘道,“先回转娑门,来日在与暮御归商讨此事。”
“正确的选择。不过,今日你怕是无法活着离开此地了。”
“是你,度玄!”
“你有一招的机会。”
话毕刹那,度玄猛然提气,森森邪能透体而出。度缘见状,同提一身佛气,脚落之处灵气遍散。却闻……
“壑殊锋变!”
声招同至,度缘不及反应,顿受伤创。
“你不打算出手吗?”战声传至,峰上少年淡然道。
“出手?我不是正道之人,杀他还是救他,都没兴趣。倒是在此做壁上观,别有一番风味。”
循道而上,终至顶端,但见月华普照,八方明耀,星落九天,遍洒山河江川。
“绝美的景象,不是吗?”
循声而去,却见月华之下黑影汇聚,渐成残缺人形。
“这便是你真正的模样。”
“不错。”黑影道,“怎样说呢,你肯出现在此,倒让我有一丝意外。”
“直入正题吧,你约我来此应不是为了赏月。”
“与其解释,不如让你亲眼一见。”
黑手轻挥,刹那月华散去,傲世天峰再现新阶。仰首相望,阶顶巨碑屹立,诡谲异文镌刻其上。随后,幽鸣四起,漫天邪魅飘忽,时聚时散,难觅轨迹为何。
“此碑名为’界天碑’,乃是冥界入口。而我,本是冥界三皇之一,暗皇。久远前,我甘心臣服暗皇,受命掌理魂界,以天舟之力渡送死魂入界,以达生死轮回。而今,冥界境线却遭冥皇封印,虽死魂可入,但缺了天舟,若想再入轮回,只得游弋冥河遭万千魂兽啃食。我想要做的不过是打破封锁,再造人世轮回,你说这有错吗?”
“你想要的,不过是复仇罢了。以人为具,草菅人命,你何时在乎过这世之人。届时,你等争斗,受苦的还是这世上之人。”
“你说的没错,但打开冥界通道对人族的福祉也是真实。”暗皇道,“你可知梅傲雪为何要追随与我。”
“什么?”
“她本是一名寻常农妇,相夫教子,岁月寻常。可惜,有一日,她浣衣而归,却见有人上门讨要杀人之犯。原来,他之丈夫曾是杀人越货恶盗,隐姓埋名多年,终是遭人识出。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其夫遭人所杀,其子也死在乱刀之下,她假做不识,才保住性命。这便是她的过去。”
“怎会是……这样。”
“这个世界是残酷的,因为人太过渺小。而对我来说,只要回归魂界,以魂复生,不过弹指之事。包括你的父亲,或者你的母亲也是。”
“死而复生,此等违背常理之事,有可能吗?”
“当你立身更高所在,人世所奉行的真理不过是目光短浅的虚言。”
“那破封之事,与我又有何关联?”
“此封印乃是基于六合千机锁而成,破了千机锁封印自然瓦解。”
“千机锁?”
“此锁共有千把,环环相扣,互联共生,故得千机之称。若要破除,需以千线之力同时击碎。如若失败,则会遁隐重生,一甲子后再行浮现。”暗皇道,“历经数甲子的失败,我开始在人族当中找寻解法,直到我见到绝剑剑法。不得不承认,人族确实有超乎意料的能力,这前八式的剑招已然让我叹服,我确信,第九式就是我所要的答案。然而,这最后一招,荆九通却迟迟无法创悟。我操之过急,提前暴露了身份,最终非但终招残缺,更让他针对我创了极心剑。”
“极心剑……”
“此招对常人无害,专克魂体。不瞒你说,他是我第一个敬佩的人族。但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瓶颈,荆九通深知自己无法完成剑九,所以他在那处布下剑阵,将生平所学留存在窟内,希望后世替他完成。我虽无法进入,但在他死后,我便以他之名开宗立派,网罗天下剑者闯关,但无一成功,不少人更是断送了性命。直到你的父亲出现……”暗皇道,“他非但将原谱取出,更自悟补招,圆满全式。抛去与他之间的恩怨,他确实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剑界顶峰。如今青锋易手,他之衣钵更为你所承,所以我需要你的力量。”
“剑九之招从来非我主观所出,我能感受到留在剑中的意识。”
“非也。血脉牵引,只在濒死神散之际浮现,掌握了肉体与精神的记忆,此招便属于你。此剑已认你为主,剑魂之力,更非由他策动,终在你之掌握。”
“嗯……”
天山外围,度缘身遭暗袭,先机全失,顿陷危境。
“在想怎样脱身吗?”
“为何不是伺机反击呢?”
“你的实力,我不了解吗?今日,你插翅难飞。”
“错了。你们将有幸见识我在佛界领悟的新招。”
但见度缘内力饱提,一脚踏落,满身佛气升蹿,聚汇灿耀佛莲。
“虚张声势。”
口上轻蔑,两人同是不敢大意。
一触即发之际,却见外围刚烈刀气扫入,直指聂胜而来。
“危险!”
刀气凶猛,聂胜不欲强接,回身退出战圈。度缘见状,急速收劲,一招虚晃,随即抽退。
“山下似有战声。”
“不请自来的老鼠罢了。放心,你带来的人不会有事。”
“今日之会,我想到此亦该结束了。感谢你的坦诚,不过解封之事我不会答应。”
“无妨。”暗皇道,“此物交你。”
疑惑之间,绝剑异铁已然落入天随手中。
“这是何意?”
“诚意。”
“嗯?”
“你来中原不就是为了此物吗?现在我将它交予你,作何处置,凭你意断。”暗皇道。
“那补招卷帙呢?”
“至少在你愿意为我出剑之前,我不打算交出。”
“好。至少,取回此物也算完成母亲交托。”
“不过,我仍有一句话想说。剑谱不过死物,就算被你毁去,只要有人习得便不会断根。”暗皇道,“对何问天来说,剑九是杀生殉剑的过程;对我而言,剑九则是重整三界轮序的工具。熟善熟恶,我想你自有判断。”
荒野之上,僧者急奔,半途再遇拦路身影。
“还无奇!方才是你出手?”
“否则呢?”
“你为何会在此?”
“这句话,该我问你才是。”
“我只是……”
“暗随清川烈,想要为元氏兄弟报仇是吗?”
“这……”
“不智的行为。你是佛者,不是杀手,你的双手不该染上鲜血。”
“你说的没错。”度缘平复道,“但我无法原谅这样的杀人恶行,也无法理解何天随行为,更疑惑为何刀盟迟迟不为他们雪恨。”
“何天随与舟自横有约在先,三个月之内引他向善,若他失败,刀盟自会出手。”
“为了清川秋暝吗?”
“没他缓和,刀盟便会与清川秋暝正面对上,我想舟自横亦自有权衡。所以才会让我在此监视。”还无奇道。
“你……到底……”
“嗯?”
“算了。”
“你若不想让舟自横失望,便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回去掌理好娑门便是。”
“你说的没错。今日多谢你了……嗯?人呢?”
片刻低眉,抬首眼前却已凄清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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