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从中餐馆飘出来的饭菜香气,男孩尽力克制,但不经意间滚动的喉结还是出卖了他。
他依旧警惕地盯着陈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迟迟没有答应。
多年的底层挣扎让人早熟,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但他保护在背后的女孩却忍不住了,女孩探出头,一脸希翼地问道:
“真的吗?您真的愿意给我们一点吃的嘛?”
“当然。”陈立回应。
女孩却突然情绪低落地低下头,纠结道:“可是,我们真的很没用,又能帮得了您什么……”
“小五!”
一旁的男孩急了,连忙打断女孩的话,情急之下反而又往后退了几步:“你休想利用她!”
陈立微笑道:“别误会,一个小忙而已,我不会为难你们。”
然而这些话却没起到什么作用,男孩眼中的敌意越来越重:“我是不会去帮你做小偷、运送D品的,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我就算饿死,也不会吃你一点东西!”
“哥!”
女孩挣脱了男孩,向着楼梯跑了几步,她抬起头,看着陈立的眼神里带着祈求:“陌生的先生,您给他一点吃的吧,他已经饿了两天了,他撑不了多久了!
你想让我干什么都行,我都答应你。”
她回头看了眼男孩,自顾自地说着:
“爸爸死了……爷爷也死了……
哥,我只剩下你了!”
再抬头时,她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男孩一怔,看着婆娑欲涕的女孩,再也没了之前的抗拒。红光下,他一手扶着墙,痛心又感动,几乎所有的表情都写在了脸上。
“小五……”
“你……小五,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我真的不配当你的大哥哥。我没事……真的……”
他声音渐渐低落。
“我……”
男孩还想说点什么,却只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下一秒,他扶着墙的手抓了把空气,身体一阵摇晃,无力地坐倒在台阶上。
“哥哥!”
小女孩花容失色,连忙冲下台阶。
“你怎么了,你醒醒呀……”
女孩力气很小,咬牙抓着男孩的衣服试图将他摇晃醒,却只是拉动了一下男孩的衣服,她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哭的撕心裂肺。
“哥哥……呜呜……你不要走!”
“你走了……小五怎么办……”
“为什么……”
小女孩的手很骨感,手背上尽是青筋。她靠在男孩的旁边,哭的没有了人样。
陈立摇摇头。
如果不是正好遇见他,这大概又是一起人间悲剧。
他走上前,探了探男孩的颈动脉。
动脉还在跳动,人应该是饿晕了过去。
昏红色的楼道里,红光给男孩苍白的面上镀了一层血色,他脸颊瘦削,颧骨凸起,嘴唇干燥地像一块破抹布。
哭泣的女孩注意到眼前光线被遮挡,她抬起头来,看到的是那个陌生的大叔。她急忙不顾一切地拉住陈立,凄切地恳求道:
“先生,救救他吧,小五给您跪下了!”
“小五没什么用……但小五从来没有什么疾病,小五知道,小五的内脏和器官都是值钱的!
只要哥哥能活下来,小五什么代价都愿意承受!”
女孩伸出骨感而充满淤青的手臂,吃力地抓着扶手一侧的钢筋,缓缓推到休息台,准备给陈立下跪。
她的大眼睛盯着陈立,眼里充满了决绝和悲伤:
“先生,先生要是能救他,小五无以为报,唯有小五这条不值钱的命!”
正要跪倒,却被陈立一把拉住。
“孩子,住手!”
“我不要你的命,也不要你的器官。他只是饿晕了过去,喂他吃点东西就好。”
陈立无奈地抱起男孩:“跟我来,我会救他的。”
男孩的身体轻飘飘,陈立掂量了一下男孩的体重,边说边转身朝着中餐馆走去。
“先生……”
转折来的太快,女孩甚至有些难以相信,她站在原地,脸上还残留着泪痕,小心翼翼地确认道:
“这是真的吗?小五……小五是在做梦吗?”
陈立笑了笑:“真的!”
女孩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希望的神采,她凭空仿佛迸发出力量一般,蹦蹦跳跳着跟上陈立。
“先生,您真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呢!”
陈立摇摇头。
感情来的快,去的也快,真是小孩子脾气。
他掀开中餐馆的动态LED帘,抱着男孩就走了进去。
中餐馆内部的环境有些拥挤。铺满了管道和金属网的天花板,弥漫着潮湿和温热蒸雾。陈立数了数,餐厅紧密地放了数十张铁桌子,几个穿着塑料风衣的男人在吃饭。
进门是餐馆的服务台,约一米二高度的服务台是纯合金制作的。在服务台朝外的一侧,餐馆用激光打印和冲压技术直接在合金上按压出了中式花纹。
约三米长的服务台侧面中间段,是餐厅圆形的标志,中间镂空并安装了紫色的灯光。显得服务台简洁、冷峻且大气。
服务台后,三个刀切一般锋利的金属框中,动态的背景展现着各种菜单。
一个老头看守着服务台。老头披散着一头粗糙的银发,戴着圆形墨镜,墨镜隐隐泛着红光。
“呦,贵客!”
老头直面前方,两个黑色的镜片像是两个黑洞。他瞎子一般笑着,笑的有些程序化。
陈立点点头:“来两份淀粉粥,三碗合成米线。”
“好嘞!”
老头又机械式地笑了起来,露出一口黄金色的牙齿。
此时,两个壮汉从服务台后迎面走来,带着凶恶的气息。
不过,这次却没阻止两个孩子,只是警告陈立:
“注意点,管好这两个小子!”
陈立打量了一番,根本不理他们,径自走向一张桌子,又轻轻地将男孩躺倒在椅子上。
进门到现在,小女孩非常安静,一言不发的跟着陈立。她走到陈立的桌对面,踮起脚坐在椅子上,大眼睛看着陈立,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片刻,带墨镜的老头弓着腰端来一只托盘,托盘里放着五只热气腾腾的碗。
应该是他们的食物。
“慢用!”
老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布巾搭在肩上,倒退着快步离开。
陈立目送着老头走进厨房,暗暗在脑海中分析了一遍厨房在室外的位置,大概有了底。
他扶起小男孩,将一碗粥慢慢地倒进他的嘴里。
男孩无意识地吞咽着,干裂的嘴唇上下微微开合。陈立倒的很慢,生怕呛到男孩的气管。
过了足有五分钟,男孩的眼珠剧烈转动起来。
他微微咳嗽,穿着粗气。陈立见此,立即停止了喂粥。
又过了几秒,男孩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他的视野从模糊到逐渐清晰,入目看到的第一个人,却是那个陌生的大叔。
“怎么是你?!”
他顿时无比紧张。
“小五呢?你对她做了什么?!”
男孩浑身一个激灵,挣扎着飞快坐起身,远离陈立做出一副防备的姿态。
陈立放下碗:“放松,你妹妹没事。”
男孩绷紧了脸:“我凭什么相信你?”他龇牙咧嘴的样子,像一头落单的幼狼。
“哥……”
女孩放下粥,轻轻地呼唤。
“小五?!”
男孩楞住。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望向眼前的陌生人,又看着桌子对面的妹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哥,你赶紧吃吧。先生是个好人!”
“你……”
男孩欲言又止,看向陈立的神情无比复杂。
陈立撇了他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端起合成粉条嘶留嘶留吃着。
香气蔓延,男孩扇动鼻翼,尽量不去想那些芬芳的食物。但他的的肠胃却疯狂蠕动着,发出了饥饿的抗议。
“哎……我……”
过了几秒,男孩情绪复杂地端起粥,却再也矜持不住,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