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那头的叶可卿将二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忍着哭腔跑回了自己院中。
为何与她母亲生死对立的,偏偏是她最爱的男人,那日长公主的话叶可卿不敢忘记,也根本无法忘掉。
“应吾思在追查一些不该插手的事,母亲为了自保只能除掉他,莫说他对你无意,纵使有情,你二人也是不能在一起的,除非……你不想要叶府与公主府的带给你的荣耀势力,也不在意父亲母亲的下场死活。”
亦善一见叶可卿这般模样,便知她又是在为应吾思心痛神伤。
“为什么!为什么!”
她好恨,以往带给她无上尊荣的身份,到头来竟连追求爱人的资格都被剥夺。
正月初八日,将军府的下人排队在魏丸喜与岚儿手中领新春红封,魏孝贤不在,自然是由她当起这个家。
“谢小姐!小姐新春吉祥。”
“谢小姐!小姐万事如意。”
接过她手中的红封,众人欢天喜地的说着吉祥话,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之情,气氛甚是欢乐美好。
然,忽然上门的宫人残忍将这份温情打破。
赵德温面色沉重,双手捧着折叠整齐的战衣走上前来,待看见那血迹斑斑的熟悉盔甲,一团悲痛郁结之气自心头向上蔓延,魏丸喜双腿发软站立不稳。
他身后跟着十几名捧着各色奇珍异宝的宫人,其中一位郑重捧着的,正是魏孝贤上战场从不离身的叱尤宝剑。
“五日前金城兵变,叛军与西北军里应外合,魏将军他……为国尽忠了!请魏小姐节哀,这是边关快马加鞭送回来的战甲与宝剑,也是给您留个念想,皇上追封魏将军为定国忠义大将军……”
不待他将话说完,魏丸喜颤抖着开口:“尸身呢……”
“魏将军携部下万余名将士拼死抵抗,经历一场恶战尸横遍野,金城眼下又被西北王占领,尸身……没有寻到。”
绝望的闭上双眼,魏丸喜深吸一口气,眼眶有泪珠大颗滑落,跌跌撞撞上前几步,接过布满褐色血迹的战衣与叱尤宝剑,失魂落魄的蹒跚着,一语不发回了卧房。
房门紧闭,岚儿与王婶儿泪流满面的守在外头。
死寂的房内,魏丸喜无声落泪,一遍遍抚过父亲战衣上的破损与血迹,想象着到底都伤了哪处,才会令那个高大坚韧的身影就此倒下。
说好回来补一顿年夜宴,爹爹食言了……
良久未听到里头有动静,王婶儿终于按捺不住担忧,抬手将要叩门时,卧房内传来一阵撕心裂肺嚎啕痛哭。
她全天下最好的爹爹,再也回不来了……
白天到黑夜,又迎来黎明,魏丸喜一步没有踏出房门,也不愿放人进去,不食不寐,犹如行尸走肉般。
清晨,岚儿端着清粥小食再次叩响房门,带着哭腔苦苦哀求道:“小姐,您莫要熬坏了身子,好歹吃一点吧。”
守了一夜未眠的王婶儿此时也帮腔道:“是啊小姐,您不吃不喝垮了身子,将军九泉之下又如何放心得下您啊。”
终于,房门“吱呀”一声开了,魏丸喜虽双眼红肿,眸光中却有着异样的坚定:“我要进宫面圣,我要将爹带回来。”
宣政殿
因西北战事,今日紧急召开的朝会一个多时辰还未结束,在皇上释放的威压之下,大殿上百官神情皆是万分紧张肃穆。
“朝中文武百官,连应对之策都商讨不出来,朕养你们这群人究竟做什么吃的!丢了赤阳关,又失了金城与一员大将,难道连溯城也要拱手让给那群乱臣贼子吗!”
圣上龙颜大怒,百官纷纷垂着头颅唯恐受到迁怒,见他们一个个当起了缩头乌龟,皇上更是气极:“废物,你们都是一群废物!若金城夺不回来,再失了溯城,不久朕这江山也要拱手让人了!”
听了这话,百官个个胆战心惊,纷纷跪地高呼:“皇上息怒。”
气也无用啊!皇上抑制住怒气:“可有人主动请缨带兵平叛立功。”
张弛闻言就要动身上前,却被周治一个眼神止住,魏孝贤都战死沙场,若金城夺不回来再失一城,纵使侥幸活下来也会被皇上问罪,料这些个武官无人敢接这个烫手山芋。
等皇上对这些人失望之时,再自行请缨才算出奇,如此必能受皇上器重,届时方可兵劝独揽,大权在握。
殿上良久未有回应,百官深知不妙,恨不能生魂出窍避过这段凝重惶恐的氛围,皇上无力的阖上双眸,心中既是沉痛又是失望。
就在此时,赵德温快步自偏殿而来,悄声禀报道:“皇上,魏小姐来了。”
赵德温此番冒险禀报也很是为难,按理说女子决计不能放行朝堂,可她手中拿着的……是圣上御赐天策大将军的叱尤宝剑啊!
不知她闯朝堂所欲为何,念忠臣良将尸骨未还,皇上蹙眉沉吟片刻:“让她进来。”
大殿之外,魏丸喜从头到脚一身素白劲装,手持叱尤宝剑大步迈入朝堂,通身气场犹如换了芯子一般,端的是凌厉肃杀,颇有几分魏孝贤年轻时的影子。
“臣女魏丸喜,叩见皇上。”
皇上神色复杂,凝视着跪在大殿中央的魏丸喜:“你可知这是朝堂,来此所为何事?”
“臣女知晓这是何处,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说罢,魏丸喜将叱尤宝剑高举过头顶:“臣女要将父亲尸首带回淮安城安葬,臣女要承接父亲生前之志,手刃叛军西北王,恳请皇上恩准!”
清脆稚嫩的嗓音字字铿锵,包括皇上在内,众人皆是难以置信的盯着那抹瘦小的身躯。
尚在震惊之中的皇上还未作出应答,年迈的孙相却是头一个出声反对:“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娃,你以为战场是什么!我东周大好男儿千千万万,你一个姑娘家,凭什么去保家卫国?”
魏丸喜毫不畏惧的抬眼直视:“凭护国之心!凭家仇之恨!”
深知此人只能起哄不能做主,魏丸喜转身面对皇上:“臣女并非冲动行事不自量力,受父亲熏陶,臣女自幼习武功底扎实,除琴棋书画外又熟读兵书战纪,猎祭日屠狼斩熊,在场之人皆是亲眼目睹。”
心中有所触动,皇上却仍未打算让她上战场:“你胆识过人、孝感动天,想必魏将军在天之灵也倍感欣慰,但战事不可儿戏,朕不能应允。”
早已下定决心而来,魏丸喜又怎会轻易罢休:“请皇上三思,试问谁会万死不辞将父亲尸首找回,试问谁能抱着与西北王不死不休的决心迎战叛军,除臣女外谁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