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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再过几日就是春蒐,大宁每年春蒐、夏苗、秋狝、冬狩,依四时农事而猎,其中又以春蒐和秋狝最为隆重。按规制十二岁以上宗室便要参加。

我已过十五岁生辰,只是我一来不喜杀生,二来天生是个路痴,极易在丛林里迷路,另外皇爷爷和父王一般都随我欢喜,向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强迫与我,所以这几年我并没有去几次,这一次照例我也是不想去的。

皇爷爷听说我要去药鬼谷,赐下“仁心圣手”的牌匾,并赐下各种绫罗珠宝,珍惜药材。我摆开郡王出行的仪仗,又亲自备了厚厚的礼单,一路鸣锣开道,一行人浩浩荡荡高调奢华地去往药鬼谷。

药鬼谷位处大宁西南,四面环山,与西蜀搭界,从京城到那,乘马车的话,最快也大概需要二十天的行程。

我乘着一辆四骑的马车,极是宽敞平稳,即使走山路也觉不出颠簸,而且顶棚可以打开,侧面也是可以掀开的帘子。白天无事我便在车里躺着养伤,看着如洗的天空,看着一路不停变换的美景,心情也格外的放松,一路优哉游哉,如此行了二十四日,我身上的伤也好的七七八八了。

第二十五日清晨,我并没有如同往常一样乘坐马车,而是骑着一匹马行在队伍的最前面,离开驿站没多久就进了一片林子,这片林子绵延数十里,隔断了药鬼谷和外界的通路,林子的中心,便是药鬼谷的入口。

进林没多久,便见远处一辆马车远远驶来,两个护卫骑马跟在一旁。行至近前,马车便停住了,待车上人下来,我心底暗叹了一番,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我是真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忠义侯府六姑娘,韩雨烟。

“参见郡王殿下。”

“不必多礼。”我急急下马,示意大家都起来,可能是自小生活在外面的缘故,我很不习惯受别人的跪拜。

待大家都站起来后,我笑问:“韩姑娘怎么会在此处。”

“回郡王,小女子本是来药鬼谷求药,怎奈到了这里两天了,却还是不得其径。”

我闻言笑道:“韩姑娘有所不知,这片林子名唤‘子规林’,是劝到此的行人‘莫入此林,不如归去’之意。其中看似杂乱无章的山石树木,实际上依六爻八卦而列,仿佛一个巨大的迷宫,入此林者如果不知其中蹊跷,无论从哪里进去,顺着哪个方向走,总会走回自己进入林子的地方。”

“这……”韩雨烟闻言面上闪过一丝诧异。

“我恰好也要去药鬼谷,韩姑娘不妨跟我一起进去。”

韩雨烟闻言向我略一福身,“如此便多谢殿下了。”

我伸手让了一下,笑道:“不必客气。”

我骑着马带着大家左转右转地在丛林里绕着,其实若是个普通的林子,我此时早已走晕,可这个林子四处设置的迷障,对我而言反而是指路的路标,两个多时辰后,走到一棵有六七人合抱的黄葛树下,正待触碰机关通知里面的人开门,却忽然童心大起,让诸人在此稍后,走到韩雨烟面前,问道:“敢不敢一起去?”印象中她总是那么笃定,我忽然想看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

“好。”韩雨烟抬头看着我,微笑点头道。

我吩咐无雨取来一把油纸伞,然后带着韩雨烟又七拐八拐地走了将近半个时辰,这才终于走出密林,却是来到了一处断崖。

我笑道:“韩姑娘这么爽快地跟来,就不怕有什么陷阱?”

韩雨烟瞪着双无辜的大眼,认真打量我半天,忽而一笑,道:“小女子相信殿下的为人。”

“既如此,小女子可愿陪我共赴一死?”说完不顾她诧异询问的眼神,将伞往她手里一塞,“拿着。”转身跳下悬崖,落下十多米,左手一勾,捞住穿在崖石下方的一根铁链,顺势在胳膊上缠了两圈,然后抓住。将整个人掩在崖石下方,当年第一次来药鬼谷,鬼仙也曾在此处坑过我一把儿。

耳听上方传来破空之声,不知为何我心中竟然一喜,随后双脚一蹬侧面崖石,左手抓着铁链向外荡出,伸出右手接住正在下落的韩六姑娘的纤腰。左手微松,顺着来回荡漾地铁链,又向下滑了几十米,左侧出现一个瀑布。

我左手使力再次抓住铁链,侧头看了眼怀中的美人,但见她双目紧闭,一手紧紧抓着伞,一手紧紧抓住我的肩头,心中不觉微微有些后悔,觉得自己玩笑开大了。说实话,她陪我跳下来,说我不感动是假的,我们这总共也就是第二次见面,我们在一起总共说过的话也不过了了数句,她对我的信任就可以以命相托?看着她微微泛白的小脸儿,我敛去心中的悸动,双脚勾住铁链,对她笑道:“可以打开伞了。”

“哦……哦……伞……”韩雨烟睁开眼睛,一时仿佛没理解过我在说什么。

我松开左手接过她手里的伞,双腿用力一蹬铁链,我们两人便离开铁链向瀑布飞去,快进入瀑布的时候我伸手撑开伞打在我俩头顶,当然,不自觉地,伞向韩雨烟那边偏了一点,紧接着我俩穿过瀑布落在一个山洞里。

这个山洞向里有一个宽约三尺尺,高五尺的狭长石道,记得我上次来的时候,还可以站着进去,只是此时……我看了眼韩雨烟,“委屈韩姑娘跟我钻进去吧。”

说完自袖中取出两颗夜明珠,将其中一颗递给韩雨烟,然后当先弯腰向洞中钻去。走出没多久,就进入一间石室,随着我们走进去,石室的门便落了下来。

石室呈圆形,地面在不停地旋转,周围均匀分布着六个门,六个门后各一条石道,如同六个梅花花瓣均匀分布周围一圈,每个门旁边都有一个烛台,除此外整个石室再无他物。我自袖中取出一个自制的磁针,和一个火折子,磁针上面绑着一根细绳子,我用指尖轻轻捻住细绳,磁针转了两圈便停下来,我走到磁针尖端所指的那扇门处,用火折子将蜡烛点燃。没一会儿,烛台旁边的门便打开,蜡烛也灭了。

其实这里的石室暗合三十六天罡之数,只是幼时在药鬼谷养伤时,意外发现,这条密道实际上是每一个正确的门都不是朝东就是朝北要不就是朝东北,一路弯弯曲曲的实际上是向东北方向延伸。是故能用一个磁针解决的问题,我是不想去多费那个脑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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