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针从我脸颊慢慢向下划,针尖轻轻划过我的身体,在大腿处停下,穆云平猛地抬起手,冲着我的大腿连戳三下,针针都得扎进去接近两寸,厉声道:“说!谁派你来的!”
我看着穆云平的眼睛,面色一变也不变,眼含笑意:“我是不是得故意不说。”
穆云平快要彻底不知该说什么了,他瞒着父王过来,就是想看他这个自小被宠坏的七弟狼狈的样子,就是想让他在自己面前哭,向自己求饶。如今他非但没看到,却一次次被他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穆云平死死盯着我,想要看透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四哥哥,是你吗?”我心下暗叹,用极小的声音问道。心里默道,我是你的七弟啊。都是骨肉至亲,却都恨不得我死,究竟是为什么。
穆云平心下奇怪,问道:“什么?”
我没有回答他这一个问题,而是看着他,很认真的回答他上一个问题:“父王曾说,我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所以,应该是老天派我来的吧。”这句话更像是说给我自己听的,我怕有一天自己真的会恨父王,怕我自己会忘了,曾经他对我那么好那么好。
一切都会过去的,我暗暗对自己说,我并不希望父王知道全部的真相,我不知道如果父王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来所做的一切,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母妃当年要救他,知道自己为此付出了怎样的代价,父王会多么的难过自责。我只是希望,父王相信我只是在给母妃医病,本来这一切我都想假周太医之手,如今通过自己也无所谓,但仅仅,只是让父王知道,我是在救母妃就好了,别的,就让他随往事烂掉吧。
穆云平闻言心里一酸,“上天的礼物?”呵呵,都是儿子,父王何曾如此珍惜过他。父王疼他,太后疼他,皇爷爷也疼他,为什么所有人都只疼他,难道就因为他外祖是定北王,难道就因为自己没有一个公主做自己的娘亲吗。想到这些年自己在家受到的冷落,想起这些年娘亲的等待和眼泪。
穆云平越想心中越是愤恨,拿着针就在我身上不分地方的胡乱扎去,我被他吓了一跳,随即又冷静下来,忍着身体传来的刺痛一动也不动,只是眼睛却眨也不眨看着他,心里默默问道,真的是你吗,四哥哥。
穆云平连刺数百下,直到自己手腕酸痛,才停下来,却见到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求饶啊!你为什么不求饶!”说着又连扎好几下。
“四哥,你手不累吗?”
我本着让他无处着力的原则,好心提醒。
果然,穆云平双目又沉了几分,目光移向我那修长的手指,“是累了,换个省劲一点的法子。”说着把我的手拿起,“你说,要是把这些针一根一根的扎进你的指甲逢里,会怎样。”
“十指连心,一定痛死了。”我心下骇然,面上依旧似笑非笑,顺着他答道。不是我想自虐,只是,就算不答应,有用吗,我索性大方一点,也省得既输了人,又输了阵。
穆云平似乎知道,想要看着我痛哭求饶,是看不到了。他大概素来只认为,我从小受尽宠爱,是个被惯坏的孩子。
当那根针刺入指甲缝时,我痛得眼泪差点飙出来,却依旧是不闪不躲,也不哼痛。躲不过,就坦然接受,是我一贯的信条。很快,十根手指上就插满针,每根手指上都有四五根之多,我紧紧咬着牙,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却由始至终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穆云平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的点点头,目光又移向我的双脚。
“我没洗脚。”我见状虚弱地笑道。
这是自他进门后我第一次拒绝他,穆云平闻言看向我的眼睛,脸上闪过一丝喜色,随即又皱眉,一脸嫌弃:“你自己把鞋袜脱了。”
我伸出刺猬一样的双手,在他面前一摊,笑道:“恕弟弟我下不去手啊。”
为了不让父亲知道他来做什么,他特意没带仆役,此时他既嫌脏,又不愿放过这个机会,挣扎一下,自己动手去脱我的鞋袜。手刚碰到那只鹿皮小靴,我说道:“四哥哥,你究竟是想审刺客呢,还是想让我向你求饶?”
穆云平手上并不停,拽下一只靴子,又伸手去拽第二只,问道:“有区别吗?”
“如果你是想让我向你求饶,就说明,你相信,我不是刺客。”
“那又如何,父王相信,就够了。
一句话,我却沉默了。是啊,父王若是相信我,又怎会把我扔到这里来。纵然已经想好不会怪他,可是为什么提起来,自己依然会心痛呢。
穆云平见我不在说话,嘴角微不可查的向上扬了扬。伸手把我的一只袜子拽了下来,却被里面的斑斑血迹吓了一跳,检查一下,却发现脚上并没有伤口,又拽下另一只袜子,发现同样也是干了的血迹,同样没有伤口,血像是从腿上顺着流下来的,只是衣服上并没有见到血迹,指着我的脚问道:“怎么弄的。”
我闻言抬头看向他,看着看着却忽然笑了起来,我特别想自嘲的说句,当然是因为父王不信我,被父王罚的。我特别想问问,四哥哥,你有没有试过被最敬爱的人抛弃的感觉。
“你笑什么?”
“四哥哥,如果我真的是刺客……其实……也挺好。”
穆云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置可否。“我们开始吧。”说着拿着针向我的趾甲缝刺去。
剧烈的痛感一下一下刺激着我的神经,将我从悲伤中拉回,我抬头看着穆云平,感觉他那认真的模样,像在摆弄一件艺术品。
终于,穆云平在我的脚上完成了相同的壮举,这才起身,看着我的脚满意的点点头。
“你自小就娇惯,父王和母妃也是什么都依着你,你说什么他们便信什么。”穆云平在我身边坐下,拿起我的手,手指随便抓住一根针,轻轻碾动,不时的换一根。“你记不记得,有一次,你打碎了父王为你准备的生日礼物,一个翡翠雕刻的马,却给父王告状说是我故意打碎的,父王罚我跪了一天一夜。还有一次,你掉进湖里,却说是我推的你,父王打了我二十板子,从那开始再也没有对我笑过。还有那一次,你……”
我静静地听着,一件接着一件,才发现,原来四哥对自己的误会这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