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苍粟说完，吕纂瞥一眼离自己不远的酒壶，拿过来晃了晃，“你把它全喝了?”
“嗯。”苍粟点头，这点酒还不够她塞牙缝的。
喝了那么多酒却还面色如常，看来，这女人离大家闺秀真的是越来越远了。吕纂久久凝望着苍粟，眼含深意。
“干嘛这么看我。”感觉到吕纂异样的目光，苍粟立马睁大眼睛瞪了回去，“比谁眼睛大么。”
“你眼睛大。”吕纂收回目光，默默将酒壶放下，话题一转:“杨家世代书香门第，可你，你为什么会查案?”
苍粟闻言愣了一下，眼中一丝悲凉转瞬即逝，她将目光穿过吕纂，看向他身后的窗外，窗外有云霞映着落日，天边还有一片片的酡红如醉。
“不为什么。”
“既然你会查案，为什么不帮杨大人平反?”
渐深的暮色蔓延四周，晚风带着春日的暖意，随着暮色一起浸染全城。缕缕丝绦随风轻轻摇曳着，飘舞活泼的身姿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凄楚之美。
“不为什么。”
……
苍粟环臂跟在吕纂身后，闷闷地鼓了鼓嘴。这个吕纂也真是的，天色都这么暗了，他怎么还有心思逛街？他自己逛也就算了，还非要拉上她，房晷呢？这次怎么没有跟来?
吕纂牵着骢毛，漫步在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的街道中央。在路过糖人摊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他转头朝那摊上望了一眼，又在原地默了一会儿，才放下缰绳，提步走上前去。
苍粟顺势抄起他那根不要的缰绳，贴心地摸了摸骢毛的马脸。
再看吕纂时，他已经在往回走了，手里还拿着一个糖人。来到苍粟跟前，将糖人递到她面前。
苍粟望着他手中的糖人，心中十分困惑，干嘛无缘无故给她买糖人？难道是为了犒劳她……陪他逛街?可再看看他那张千年不变的冷脸，苍粟暗自摇摇头，不不不，应该是她想多了。
见苍粟迟迟不接，吕纂好像没了耐心，又将糖人往前伸了伸，“拿着。”
苍粟闻言，这才伸手，将它接过来，拿在手上仔细瞧了瞧，是一只鹿的形状。
吕纂见她一直盯着糖人看，也没有去打扰，而是默默将她手里的缰绳又牵回到自己手上。然后看着前面一处人群聚集的地方，道:“那里好像有人杂耍，你要不要去。”
“不去。”苍粟说着，转身就要往回走。这人也太得寸进尺了，都已经陪他逛这么久了他还没有要回去的意思，简直和那些爱逛街的女人有的一拼。
吕纂见苍粟要走，面上顿时升起一抹愠色，提起手一把拽住她的后衣领，“不去也得去!”
……
淡蓝的月光轻洒而下，照耀在人群的中央，显得格外撩人。
回来的路上，苍粟一直都是怏怏不乐，不过这次可不是因为陪吕纂逛街，而是因为她打不过吕纂。
察觉到苍粟的不悦，吕纂轻瞟她一眼，“你也不用太计较这些，毕竟你只输我一招。”
“哼。”苍粟果断别过脸去，他也太会安慰人了。
回到公府，进了大门，就有下人把骢毛给领走了。
两人一高一矮并排走在灯火阑珊的石子道上，他们的影子在烛光的照衬下一会儿长一会儿短。
等来到子衿阁和佻踏阁之间的时候，苍粟一把将糖人甩到吕纂面前，“你还想让我拿多久。”
吕纂闻言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顿时哭笑不得，“我不是让你帮我拿着。”
“不是?”苍粟兀自把糖人收了回来，“那就是给我的了?”
吕纂不语。
苍粟木木的看看糖人，又看看吕纂，“为什么?”
“不为什么。”
吕纂抛下一句话，径自朝前走去。
苍粟瞅了瞅吕纂的背影，又瞅了瞅手里的糖人，缓缓皱起眉头。怎么办，这个时候丫头会不会早就睡了。
……
月光照进房间，洒落了一地的银白。苍粟斜躺在窗前，望着窗外的夜空，没有一丝睡意。她的耳边一直在回响吕纂白天时问她的那些话。
“杨家世代书香门第，可你，你为什么会查案?”
“既然你会查案，为什么不帮杨大人平反?”
这些话在苍粟的耳边回响了一遍又一遍，之后，便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几道声音。
“你一个女孩子家，为什么非要从事刑侦工作？”
“苍粟，你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帮你爸妈平反?”
“小粟，你为什么还不明白?就算你再怎么努力，叔叔和阿姨也回不来了!”
……
鹄殊院内，夜深人静，高悬的明月，一片一片洒在的月光，温柔地洒落下来，洒在屋檐，洒在池边。
仁玉赤裸着上身，靠在水池岩边，墨发被水微微浸湿，铺散在水中，宛如妖娆的水草，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有一抹淡然，一抹肆意，可眉宇间那抹忧伤却始终无法抹去。
他昂着头，刚要闭上眼睛，就听“哗啦”一声，池里便多了一只大白球。黑子从水里探出头来，利用矫健的四肢，飞速的刨到仁玉身边，围着他转来转去。
仁玉望着异常兴奋的黑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突然一道清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有酒吧？”
仁玉听到那人的声音，又叹出一口气。
……
仁玉拿着两坛酒来到屋顶，看了眼立在那儿抬头望月的苍粟，手一挥将其中一坛抛给她。
苍粟闻声而动，一只手在空中划出一道清逸出尘的弧线，动作看似很轻，但好像蕴藏着巨大的力量，她反手一勾，便将那酒坛安安稳稳端在手上。一把揭开封口布，昂起头，一口辛辣刺喉，又觉醇馥幽郁，余韵无穷。
“好酒。”
说完，她径自坐下来，曲着腿，一口一口喝了起来。
仁玉早就看出她的心情不好，所以没有上前打扰，而是侧着身子站在原地，默默喝着自己的那坛酒。
半晌过后，苍粟喝得有些醉了，往常那双清灵的眼睛此时变得有些飘渺，似一潭深不可见的泉水，让人看不透，白皙的脸颊微微染上了一层红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