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南天门风势渐长,只见渝州上空电闪雷鸣乌云汹涌,眨眼一场大雨倾泄而下,看上去委实吓人。
南天门一众小仙虽不明所以,但一个个似脚底抹了油,跑的跑飞的飞,动作很是利索,生怕殃及自己。
我瞅那雨势,大有要将整个渝州淹没之意,心中不免感叹,天灾面前,凡人何其渺小,这样下去,恐怕免不了又是一场生灵涂炭。
岂料我这边尚在感慨,南天门这边却突然风势骤减,我定睛一瞧,看到渝州上空乌云竟已悉数散去,大雨骤停阳光普照,徒留下漫天水雾随风飘散。
这唱的是哪出?
我顿时困惑不已。
难不成是水神那老朽儿岁数大了,记错时辰布错了雨?还未等我想个明白,便感到背后一阵骚动,回头一瞧,原来是天帝天后正携众上仙腾云驾雾而来。
天帝天后掌管天界几十万年,法力高强远远凌驾于众仙之上,此刻尚未靠近,我等一众小仙便已被二人身上浑厚的仙气所震慑,纷纷下跪行礼。
不稍片刻,天帝天后一行十数仙翩翩而至,落于南天门广场之上。
“吾等参见天帝天后。”众仙恭敬行礼。
“众仙平身。”天帝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不怒而威。
我随众仙起立,想起自己仙阶低下,平日里甚少有机会见到一众上仙,不禁好奇地打量起来。
天帝自然不必多说,龙之真身,龙颜震慑威仪浩瀚。
天后则为九天之上独一只的七彩金凤凰,传闻其真身的尾羽如七彩琉璃,飞起时流光飞转绚丽夺目,可惜几十万年来无人见其现过真身,尚且不知真假。
至于其他上仙,则一个个银发长须仙风道骨,在我看来倒并无特殊之处,唯有天后身边一个仙子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仙子身姿曼妙容颜姣好,虽比起我还差个几分,不过在这九天之上,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我看她年纪轻轻,想来应是哪位上仙府中的公主。
那仙子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目光,一扭头朝我这边看了过来,眼神颇为凌厉,叫人看着好不舒服。
我顿时有些失望,原来是个冷美人。
我被她盯得发怵,于是别扭地转过身,用胳膊肘捅了捅隔壁一位小仙童,好奇道,“仙友,你可知天帝天后为何亲临南天门?”
那小仙童看看我,将我上下打量一番,“你不知道近日发生的那桩大事?”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还请这位仙友指教。”
他左右看看,将我拉近了,低声娓娓道来,“前些日子,上古四大凶兽之一的饕餮突然现身东海,那饕餮凶狠残忍异常,据说它在东海附近游荡,食人无数,将东海一众生灵害得苦不堪言!”
“那该如何是好?”我发出一声惊呼。
“所以啊,三日前天帝下令,命太子殿下携一万天兵天将赶往东海,擒拿饕餮。”他说道。
“太子殿下?”我想了想,不料脑海里竟一片空白。
“太子殿下可是我们天界的战神!”他奇怪地看我一眼,继续说道,“三日前大军抵达东海,没想到凶兽极其凶悍,一万天兵天将都没能将其抓住,所以太子殿下便亲自上阵,只身一人在那东海尽头与饕餮大战了三天三夜!”
听到此处,我不禁对那太子殿下敬佩不已,此时周围一众小仙都围了上来,听他在此如同说书一般。
“据说,那几日东海巨浪滔天,战事之紧迫直叫天地为之色变,好在最后一刻太子殿下力挽狂澜,最终成功将饕餮剿灭!”那小仙童目光炯炯,说得仿佛亲眼所见。
我在一旁啧啧称奇,“太子殿下立奇功,天帝天后自然要来南天门亲迎他凯旋而归。”
“太子殿下可是天帝天后的独子,自然乃我仙界翘楚!”他竖起大拇指,突然眼珠一转,示意我靠近一些。
我好奇不已,于是凑过去,便听他小声道,“不过我听说,四万年前,在那场天界与鲛人族的大战中,太子殿下不幸遭到鲛人族首领暗算,被那九幽斩刺中,伤到了一支仙脉——”
哦?竟还有这等尘封往事?
凡神仙必有七支仙脉,仙脉可谓命脉,每位神仙的仙脉所处位置各有不同,因仙脉极其重要,所以绝不会轻易向旁人透露,要知伤一支则灵力大损,若七支俱损,哪怕元神尚在,也是回天乏术。
我正欲追问,小酒仙儿突然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我看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于是道,“你可是听闻那太子殿下班师回朝,也赶来凑热闹来了?”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叫我一通好找!”他拉起我便跑,“快随我来,司命星君正找你呢。”
司命星君?
我心一跳。
难不成他阅完我的俗世录了?
我自然无心再等候那太子殿下,于是被小酒仙儿一路拉着直奔星君府邸。看着脚下飞驰而过的宫殿楼宇,我不禁感动不已,暗道这厮深藏不露,平日里连那广寒宫里娇弱的嫦娥都飞不过,今日为了我竟这般焦急。
不过眨眼的工夫,我已来到了司命星君的府邸,小酒仙儿留在外头等我,于是我便独自走了进去。
因果轮回台前,司命星君孑然而立,正在低头翻阅手册,见我走进来,便轻轻合上册子负手看向我。
我瞥了眼他身后的因果轮回台,心中惴惴不安。
半个多月前,我便是从此处跳下,开始了我的劫数。
“小仙参见星君。”我走到他面前,恭恭敬敬地行礼。
星君点点头,撸着长长的胡须道,“此番你下凡历劫,是因偷食了西王母的蟠桃,虽不能说虽孽深重,但也是触犯了天条,天帝宽厚仁慈,只是命你下凡受人间七苦,七苦受尽,便可算历劫成功。”
顿了顿,他继续道,“我方才已阅过你的俗世录,那里面纪录了你此次在凡间的种种,我细细一数,发现你此番历劫并未受尽人间七苦——”
“星君且慢!”我忍不住打断他,一颗心顿时狂跳不止。
“仙子请说。”他看着我,淡淡地说道。
我斟酌一番,方道,“小仙此次下凡历劫,虽说并未尝尽人间七苦,但也委实不易。先是生来便无父无母受尽欺辱,后又遭夫君抛弃积郁成疾,最终更是痛失爱子吐血而亡。如此数来,此劫也算是圆满。”说完,我向星君毕恭毕敬一作揖。
开玩笑,我才不要再去历劫。
“遭夫君抛弃,痛失爱子?”闻言,星君挠挠头,又打开我的俗世录,凑近了细读起来,“这上面没写啊?”
我不禁急了,“怎会没写?”
“确实没有!”星君将册子递到我眼前,我夺过来细细一看,竟真无只言片语。
我收起册子,喃喃道,“难道,是我在凡间的一场梦?”
可若是梦,也未免太过真实。
听到我的话,司命星君赶紧顺杆而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无论如何,仙子此次下凡历劫并未尝尽人间七苦,按照天帝指令,属于历劫失败,需再次下凡历劫直到受尽七苦,方可回归天界。”
晴天霹雳,真是晴天霹雳。
许是我面色很是难看,司命星君讪讪一笑,往旁边挪了一步,“仙子,请吧。”
“我还未和朋友告别。”我转身往外走去。
“人间一年天上一日,无妨。”他一个跨步挡在我面前,笑眯眯道。
我自知无望,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向那因果轮回台走去。
站在轮回台前,我再次看着脚下那片混沌,不禁叹了口气。
“不知这次星君可否替小仙安排一个好点的命数?”我回过头,还不忘同他讨价还价一番,
星君看我一眼,捋着自己的胡子道,“仙子若再不下去,老朽儿可真不知会编排个什么命数出来。”
“我跳,我跳!”
所谓官大一阶压死人,此话果真不假。
我闭上眼,纵身跃下。
跃下因果轮回台,便再不可回头,可就在我一跃而下的刹那,我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争执的声音。
我正想着是不是又错过了什么好戏,却见眼角闪过一道白色,随后我已被人从背后紧紧抱住。
我正又惊又疑,便听耳边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这个人,为何总爱这般到处乱跑?”
我不禁一愣。
这声音,为何竟如此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