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夫妻双双把家还
“啦啦啦……啦啦……”
“我说……柳小姐，你可不可以不要贴那么近？”官玖绷着张脸，在马背上又向前挪动了一些，期望避开紧贴着自己后背的女人。
“相公，人家不是让你改唤我‘娘子’或是‘水儿’吗？你怎么还跟我见外啊，真是的！”柳碧水埋怨的嘀咕着，不死心的跟着他往前挪，两只手臂还不忘紧紧的搂住他挺直的腰杆。
感觉到她更加得寸进尺的举动，官玖强压下怒火，板着一张死人脸回头瞪视她，“你这么快就忘了答应过我什么了吗？还是要我现在就送你回家？”
“知……知道啦，玖哥哥，我叫你玖哥哥还不行吗？”真是的！没见过这么别扭的男人，打死也不准人家叫他相公，可是明明他就是嘛……呃……虽然我们还没成亲，可是那也是迟早的事啊，有必要分那么清楚吗？人家女孩子都不介意，他个大男人介意个什么劲儿啊！
回头瞥见一脸不情愿，嘴里还不停小声嘀咕的小女人，他竟有种乐在其中的感觉，两人一路上这样吵吵闹闹还真是让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就到了京城附近，真不知他这是怎么了，竟会觉得这样的旅途其实也不错。
“还有，男女有别，你坐离我远点行不行？”一想到她与自己若有似无的碰触竟让自己备受煎熬，他就憋了一肚子气没处发，懒得再跟身后那个厚颜无耻的女人废话，干脆直接朝她吼了过去。
柳碧水被他吼得一愣，微张的小嘴轻颤，大大的黑眼更是瞬间凝聚水汽，小巧的鼻头染上了淡淡的红，一张委屈的小脸让人看着好不可怜。
“喂！我警告你，别以为你哭我就拿你没辙！”
“喂……喂！你还真哭啊？”不意外的看到滚落的泪珠子，官玖这下是更火大了。这女人一路上除了这招就没别的了？看来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还真当他是软脚虾了？要是以后被她欺上头了还了得？
“你……”
“哇——相公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不要打我嘛……”柳碧水缩在马背上，哭抱着自己的头，身子还很配合的瑟瑟发抖，做得好像自己常常被他打一样，演技好得竟看得官玖是一愣一愣的。
啊？什么她不敢了？我什么时候说要打她了？还有她干嘛一副受虐小媳妇样？我有那么可怕吗？
就在官玖纳闷时，一股股凉意袭上他的后背。他疑惑的转头一看，乖乖，道路上不知什么时候竟围来了这么多的行人，而且每个人还一脸指责的看着他，好像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一样，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唉……瞧那小媳妇多可怜，嫁了一个那么凶悍的男人。看她那害怕样，恐怕常被那男人打吧……”路边的三两妇孺小声嘀咕着。
“这男人真没良心，这么如花似玉的老婆也舍得打……”经过的农夫老汉也不赞同的摇头叹息。
“儿子，记住娘的话，以后可不能像那位叔叔一样打老婆，因为打女人的男人不是男人，知道了吗？”
“是，娘，孩儿记住了。”
一串串误解的言辞钻入耳中，这下他终于是明白问题出在哪了。敢情他身后的小女人竟自编自导了一出好戏，让他瞬间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兼打老婆的坏男人了，他这是有多冤啊。
“算我服了你。”咬牙切齿的吐出这句话，官玖铁青着一张脸，双腿一夹马肚，只想快快摆脱人群指责的目光。
柳碧水低笑着拭去眼角泪水，开心的将自己更加畏向他宽厚的后背，满足的叹息一声。哼！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跟我划清界线。
两人沿路进入一小镇，找了一家客栈落脚。官玖如往常一般叫了几个菜，准备在大堂用了餐后再休息。
柳碧水坐在座位上，死死盯着桌上那几盘简单的炒菜，握在手中的筷子却迟迟不动。
“你这是干什么？跟菜有仇啊？”吃得正香的官玖也注意到了她诡异的样子，不知她这大小姐又想要耍什么花招了。
“人家只是在做心理准备嘛。”她哀怨的瞪了他一眼，很快又将目光转回到了桌上的菜。
“心理准备？”做那干什么？官玖一副不耻下问的样子看着她，看她会吐出什么话来。
“对啊，我从来都没吃过这么简陋的菜色，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那一路上你吃干粮和烤野味时也没见你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样子，现在是怎么了？顾作清高？”他不屑的耻笑道。
“我……”她气闷的瞥他一眼，气他对她的误解，“之前是因为真的饿了，而且又从没吃过那些，有些心奇野味的味道，所以还能勉强接受。可是真要坐到桌上吃这些菜……”
看她那副迟疑的样子，他不禁感叹，也对，她虽只是一个县令之女，但好歹也是个千金小姐嘛，加之被父母宠上了天，不习惯是自然。
“那你家平时都吃些什么？真和这些菜差那么多吗？”总不至于是鱼翅龙虾，鲍鱼燕窝吧？若是这样，那这乡野小店还真难满足她了。
“也就是些清蒸鱼，烧鸡，萝卜烧牛肉，拌三丝……”见他竟然关心起自己的饮食爱好，柳碧水连忙煞有其事的扳着手指娓娓道来，生怕漏了一点，让他少了解了自己一点。
“哈哈哈……清蒸鱼？哈哈……拌三丝？哈哈……”不等她说完，官玖就已经开始捧腹大笑了，看得柳碧水是满头雾水。
“你……你笑什么？就算你没吃过，也不必要装疯卖傻的掩饰嘛，人家又不会笑你。”她一副理解万岁的认真样，看得官玖更是觉得好笑。若真要告诉她，她说的那些菜才是真正的粗鄙不堪，上不了台面，她又会是什么反应呢？
“哈哈……是，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所以为赔不是，我就算倾尽所有也要让你吃好。小二……”
“算了！”她连忙拉下他举起的手，“既然我答应嫁给你，自是做好了要跟你过苦日子的心理准备。唉……既然上天为我选中了你，我只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钱还是留着以后花，我没关系的。”
看着她认命的下筷夹菜，官玖的心底竟划过一丝暖流。虽然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价绝不会让她说的那种情况发生，而且甚至可以让她过上皇族一般的生活。可不知怎的，他竟有些欣喜她认命但却真切的话语，那似乎是他从不曾感受过的真挚。
“你看着我干什么？这样人家会不好意思啦。”柳碧水第一次被他这样直接的看着，羞怯的红霜爬上脸颊，害她不敢回视他，却忍不住心中一甜。“你别光看呀，快吃菜。晚……晚些人家再让你看……看个够……”
她帮他夹了菜，低着头小声的说着。而她最后那一句话，吓得官玖瞬间回了神，连忙低头专心吃饭，生怕又传递了什么错误信息。
这菜真有那么好吃吗？柳碧水见他突然盯着他面前的那盘菜猛吃，不禁疑惑的也夹了些尝尝。可是味道很一般啊……她纳闷的再看了看他，却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只好又赶紧低头储备能量，今晚可是有场大战等着她呢。
※※※
“吱嘎——”柳碧水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头颅缓缓的伸出门框。左边，没有异常，右边，很好，也没有异常。她忍不住得意一笑，这才轻手轻脚的出了门，合上门准备离开。
“啊——”
“啊——姑娘！大半夜的你不去睡觉，跑来这儿尖叫干什么啊？”半夜轮职巡房的小二被柳碧水突然的尖叫声吓个半死，要不是他胆子还算大，恐怕还真给她吓晕了。
“我……我上茅房不行啊？”心虚自己不可告人的计划，柳碧水强作镇定的吼了回去，趁小二被她吼得愣住，连忙一溜烟往楼上蹿去。
“上茅房就上茅房嘛，有必要那么凶吗？”小二委屈的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防身木棍，转身准备继续巡房，突觉怪异的朝柳碧水消失的地方看了看，“她不是要上茅房吗？那她怎么跑楼上去了？”
虽觉怪异，但小二想她一个小女子也不会怎样，摇了摇头，不再多想的继续巡房去了。
躲在三楼楼梯口的柳碧水终不见小二跟上来，才大吁一口气。那小二应该不会怀疑自己吧？没事，没事，别紧张，想想过了今晚，一旦自己和玖哥哥生米煮成熟饭后，她就是他真正的妻，想甩也甩不掉了。她忍不住掩嘴窃笑，脑子里幻想了无数次二人日后恩爱非常的画面。
糟了，时间紧迫，我得赶快行动才行！再三确定四下无人后，她才又小心的放轻脚步，迅速的闪到了天字一号房门口。缓缓的从腰间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匕首，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与紧张，颤抖着双手向门缝伸去。
可是她的手才刚刚碰到房门，它却应声而开了。一切就这样发生了，没有费吹灰之力，她就进去了，这一切是不是太顺利了点？难道是老天爷良心发现，也要祝我一臂之力了？还是……这是他故意的？
她懒得多想，决定直接一探虚实，悄悄摸索着进了屋，可四周伸手不见五指，让一向怕黑的柳碧水心里毛毛的，生怕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突然从角落窜了出来。
“玖哥哥，你在吗？你说话啊，不要吓我……我……我怕黑……”她不觉间渐渐走到了床边，见上面有一团黑影，猜测可能是官玖睡在上面，正欲上前叫醒他，可走近了才发现，那竟只是一团棉被。
这是怎么回事？人呢？难道去茅房了？她不会那么倒霉吧？
“啊！”一股突来的力量瞬间将她钳制住，就在她条件反射般的尖叫时，一个泛着噬骨寒意的东西抵在了她的脖子上。妈呀！那可是把白森森的大刀啊！
“给我安静点，否则……”低沉冷漠的男声回荡在她耳边，脖子上的刀刃更用力的抵向了她，一股刺痛逐渐从她的脖子扩散开来。
“大……大侠，我只是个小女子……应……应该没惹……惹到您吧……”恐惧使她慌了手脚，就连她自己都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声音颤抖得几不可闻，全身的每一根汗毛也都噌噌地竖了起来。
“说！姓官的人在哪里？”身后的男人似乎并没有多大的耐心，声音冰冷的彻骨。
“我……我也不知道啊……”该死的丑男人！你半夜不睡觉，跑哪里去鬼混去了？你的未来老婆在这里都快被人杀了！你最好快点出现，否则我就跟你没完！她在心底将官玖骂了个千遍，可还是祈求上天让他早点出现，不然她真的快被杀人灭口了啦。
“少装了！你会不知道？”他轻斥一声，手中的力道狠狠加重，满意的听到她发出的痛吟声，“你三更半夜会跑他房里来，你们的关系自然不浅，你会不知道？你最好还是识相一点，我不想伤及无辜。”
“恐怕要让阁下失望了，她还真的不知道。”官玖的声音诡异的出现在黑衣人身后，待他反应过来已来不及。
“呃……”随着一清脆的声响，柳碧水直觉身后的压力不见。她急急的转过身，却见刚才还比着刀子的那个黑衣男人此刻竟了无生气的倒在她脚边，吓得她抽气间大退一步，难以置信一切都发生于瞬间。
“抱歉，让你遇到这种事。”
柳碧水被他吓得猛抽一口气，赫然发现屋内不知何时多出一个高大身影。心脏不堪负荷，竟只能呆愣在原地。
官玖发现自己似乎吓倒了她，迅速转身到桌边点亮了灯，驱走满室黑暗，见她还愣在那儿，知第一次遇上这种事的她肯定吓得不轻，愧疚的叹口气，将她拉到自己面前，难得的细声安慰。
“你怎么了？吓傻啦？”他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但却没想到她的神没被他招回来，眼泪倒是招来了一大堆。
“你这是怎么了？又哭什么？”他手忙脚乱的帮她擦着脸上的泪水，想他堂堂七尺男儿一时竟会不知所措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混……男……”
“你说什么？大声点，我听不清……”
“我说你是大混蛋！臭男人！丑八怪！都是因为你不在……都是因为你……呜呜……”危险刚刚消除，不安和恐惧倾闸而出。她狠狠的捶打着他的胸口，发泄着胸间的愤怒与恐惧。梨花带雨的可怜样看得他怜惜，她手上越来越小的力道砸在他心口竟硬生生的疼。愧疚袭上心头，他心痛的将她扯入怀里，后悔刚才为什么不早点把那群刺客解决了，为什么不早点赶回来，害得无辜的她因为自己的晚归受到这样的伤害。
“是是是，都是我不好，不要哭了，没事了。”他温柔的将她拥在怀中，轻轻的吻着她的发顶，轻声安慰着，生怕稍有不慎又吓着了她。
“吓死我了……呜呜……”柳碧水抱着他忘我的哭着，窝在他温暖而安心的怀中尽情的撒娇。
“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了。”低头看了看她哭花的小脸，他不禁莞尔一笑，眼底的柔情悄无声息地酝酿。
“你保证？”
“是，我保证。”
“以后都不准离开我。”她趁机索要承诺。
“是。”这种时候只要能安慰她，他也无所谓撒个小谎。
得到他的承诺，心中阴霾瞬间一扫而光，她高兴得忍不住掩嘴格格直笑，在他怀里娇羞的看着他，“以后也不准对我凶哦，你知道你长得那么凶，生气起来更让人害怕，所以不准对我凶。”
“你别得寸进尺了。”将她从怀里扯开，安置在凳子上，从袖中摸出随身携带得伤药为她上药。对这丫头真是放纵不得，不然还真被她欺上头了。
“对了，我还没问你，深更半夜你跑到我房里干什么？”
“我……”她心虚的不敢看他，只求他快点擦完药放她离开，她才不想被他凶，他凶起来的样子可不是一般的吓人，她是真的怕啊。
“不说吗？”他高大的身躯坐在她面前，双手极其轻柔的为她擦着药，可他那双黑眸却直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严肃的表情，加上他所散发的慑人气势，逼得她心更慌。
“好啦，你别拿那种表情看我嘛，人家只不过是……是……”她吞吞吐吐的半天吐不出重点。
“是什么？”
“是……想跟你生米煮成熟饭，这样你以后就不会丢下我不管……”看着他越来越恐怖的表情，柳碧水气弱的越说越小声。
“你说什么？你竟然……你一个未出嫁的闺女怎么能这样轻视自己的清白？你对得起你自己，对得起你父母吗？”一想到假如她选中的相公不是他，她也可能做出如此惊世骇俗得事，他就一肚子火大，忍不住吼了起来，全然不见平日里的冷静沉稳。
“要不是你，本姑娘哪肯倒贴？还那么凶我……”
“你在那叽叽咕咕说着什么？”
“啊？没有啊，哪有？我错了，再也不敢了，你就别生气了嘛。”她卖乖的蹭到他怀里，撒娇的抱着他，想借美人计蒙混过去。
“真的知道错了？”他直视着她的双眼，直到没见到一丝闪躲才放下心来。“以后别这样了，不矜持的女子男人不喜欢。”气虽消，可一想到她可能也如此对其他男子，嘴上就忍不住念叨她几句。
“可是王妈说要拴住男人，就得跟她生米煮成熟饭。而且她还说男人都喜欢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媚得床……”
不待她说完，官玖连忙捂住了她的嘴，“说什么呢？这些话你个女人家也能说得出口？”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思想啊？怪不得这丫头做起事来惊世骇俗。
“可是王妈说……”
“你还说？”他怒瞪她一眼，满意的看她闭了嘴。见她似有不服之意，他只得无奈的叹口气。“水儿，并不是每个男人都是那样的。而且如果你爱的男人真的爱你，就绝不会如此轻待你，所以别再做那些事了。”
柳碧水热泪盈眶的注视着他，心中狂喜似汹涌巨浪般涌来。他唤她的名了，他终于肯唤她的名了，这是不是代表他开始慢慢接受她了呢？
“怎么又哭了呢？别哭了，我不喜欢见你哭。”他轻轻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珠，温柔的模样竟看得她有些痴了。她轻轻握住他为自己拭泪的手，注视着他的双眼，无比坚定的开口道，
“我不哭了，只要你不喜欢，我以后都不哭了。我也不再做你不喜欢的事了，可好？”她眷恋的瞅着他，心底不禁自问，自己怎么就喜欢上了这样一个怎么看怎么不如意的男人呢？想到这里，嘴角不禁扬起一抹浅笑。喜欢就是喜欢了，又何必去追究原因呢。
听到她似承诺般的话，内心竟是满足，轻应一声。两人相视而笑，官玖突然想到什么，连忙正色道，“以后离那个王妈远点，免得被教坏了。”
见他竟无比认真，柳碧水笑着应下。只要是他说的，她什么都愿意答应。
“好了，我一会儿陪你下去拿你的行李，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连夜离开。”满意的拍了拍她的头后他才说道。
“咦？为什么？”她不解的抬头看他。
“你忘了地上那个刺客了吗？看来有不少人在阻止我回去，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早点赶往京城。”
“可是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想杀你？”她担忧的看着他，有些迷茫，有些不安。
“这很复杂，以后你会知道的，我先去收拾东西。”
柳碧水默默的看着他忙碌的高大背影，不知怎的，她心中隐隐约约有种预感，他并非他说的那般简单，他的身上还有许多亟待她去探寻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