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郑繁和郑素都留宿在东宫,几位亲信也都派出去打探消息。纪邕来报告自己的收获。两年前正是钟家次子钟毓秂陪同老太太回的盐城。钟毓秂为人实诚,皇帝特将密云的皇庄交由他打理。纪邕前往密云约见钟毓秂,闲聊之后便提起了这桩旧事,可是钟毓秂却吞吞吐吐,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纪邕也没有给他过多的时间思考,钟毓秂无奈,便将他引到僻静处:“当时我们一行人已经启程北归,这个姑娘头插草标,当街扑到祖母的马车前,声称为奴为婢都可以,只要能换口饱饭吃就行了。祖母见她可怜,便收下了,做了几日的侍女,便哄得老太太离她不得。又过些日子,老太太一高兴,竟然答应收她做干孙女。回家以后,大家也不甚待见她。众人本可以相安无事,可她也不肯安分守己。孙辈们动她一指头,她都要哭上半日,非要闹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年纪大了,尤其见不得这些个孤苦伶仃又遭难的事,幸好有大嫂周旋,否则这姑娘不但能得到与我们同等的名讳,怕是钟家的族谱也能添上两笔了。可是……”钟毓秂欲言又止。
纪邕便给他壮胆子,说太子殿下体谅钟家内宅的诸般苦楚,所以要彻查此事,让她的真面目早日得以显露。
钟毓秂这才为难地说了:“可是在这之前,我曾独自在盐城街上溜达。这姑娘曾刻意与我亲近,光天化日之下就说我负心薄幸,还说什么生是我钟家的人,死是我钟家的鬼。可我根本就不认识她啊。临近的人对我指指点点,我当时以为她许是受了什么刺激的,不屑与她理论,便离开了。”
纪邕说完。大家心里明镜似的:这个钟敏香是一定要攀上钟家,只是攀附钟毓秂不成,就剑走偏锋,打起了老太太的主意,没成想,竟然成功了,老太太的善心就被她抓在手里了。郑綦敏锐地感觉到,这个女人怕是又要打起东宫的主意了。
看来盐城是有必要去一趟了,蒋兴杨和秦鸣领命而去。纪邕继续留心钟家,窦正留意着京城,看能否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初冬时节,不时地有轻薄的白雪飘洒。郑綦不习惯过早地生起炭火,他虽已不必行军,但仍保持着吃苦的作风,这一点真是可贵;更难得的是,他也不限制下人们生炭取暖。有了这么一个主人,便是下人们的福气了,因为他们几乎不会因为照顾主人不周而经受责罚,只需要各司其职,恪尽职守就可以了。
经通传,蒋兴杨和秦鸣大步地踏入东宫,他们头上的雪片在体温的蒸烤下消融,又被不算凛冽的北风凝成冰晶,他两人口中呼出白雾,脸上尽是不辱使命的喜悦。
听了二人汇报,郑綦的心思安定下来,原来是这么一个龌龊的女人。找个闲暇的日子,便告诉钟毓黍吧。
这些日子相对于东宫的安静,钟家内院可是不甚太平。钟敏香对太子的钟情可是怀揣了七分的把握,她对自己的妩媚可是有一种迷一样的自信,更何况资阳王亲口说的,自己长得像太子的先妻。可是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东宫也没有传出消息呢?她心中暗想:莫不是京城里的男子是像钟毓秂一般,都是呆子。在盐城,我若是多看哪个男子一眼,他早就骨软筋酥了。她正泄气呢,但转念又一想:一定是钟家那些狗眼看人低的,见不得我好,故意将我得眼于东宫的消息封锁了,让我永无出头之日。哼,偏不能遂了你们的意,待我飞上枝头,便要你们一个个地摇尾乞怜。
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钟毓秀的姑爷陈仁善最好下手,便天天向他打听朝中消息。可这个陈仁善开始还能心平气和地告诉她,“朝中并无与你有关的消息”;善意地规劝她,“倘若让丞相大人知道你打探朝堂,想来一定会震怒”。到后来陈仁善也不想理她,见她来了便扭头就走。钟敏香便越发觉得钟家的人是要故意欺骗她,压制她,东宫的消息一定被他们封锁了。
求人不如求己,钟敏香开始对小厮们献献殷勤,让他们密切关注着府中来往之人。这天,她得到消息,有东宫的信使来见大少爷钟毓黍,不想钟毓黍陪同父亲到家庙上香未回。钟敏香便唆使老太太进了好些甜食,老太太积痰咳喘,便将内院的夫人婆子都引了来,钟敏香像往常一样,讪讪地退下了。
刚离了众人,她便跑到外院的书房,从桌上拿起了那封信,拆开看,是太子召钟毓黍前去议事。钟敏香心凉了半截,但她不会就这么放弃。她将这信揣在袖中,会心地笑了,扶着头上的珠翠,一步三摇地挪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