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远说完便走了。
秦伯衣夫妇也没有剪个彩、发表场开学演讲什么的,仿佛就是来看个热闹,便回了仙界。
神侍一战,无论能不能瞒过诸神,都有相应的后手,他需要回去安排。
十万仙家,也各有各的诸天故地,此役之后,很多以前想为而不敢为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
当然还有些诸天晋升的仙人多了,安排事宜也早已定下,只需要个主心骨坐镇就行,其余的便想在神州多留些日子,也随他们。
于是,遮天蔽日的众仙家,一下子就只剩下寥寥十几位,在天上晃悠着,这个学院看看,那个学院看看。
整个人间十八亿人,看着天上那十几个背手闲逛的仙家,觉得好生失落。
感觉好像这群仙人,压根就不在意这场意义如此重大的修行普及。
尤其是他们来到学院门前,看着院内空无一人的建筑和园景,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没有报名点,没有一个教师,甚至连个接待指引的人都没有……
这算什么事?放养吗?
然后他们就注意到大门左侧的一面立碑。
只见碑上写着:
杂草一样生长
做梦一样自由
……
……
“三先生什么意思?”
五万余所学院门前,人们都在窃窃私语。
有个白胡子老仙人站在神殿第十一层飞檐上,笑着解释道:
“萧远那犊子才不会玩弄这些文绉绉的文字,这是伯衣那小子题的。至于意思嘛,仙家已有的资源和文明,都提供给你们了,就像在你们脚下造了片广袤的沃土,没有地主圈地分田,也无人限制你们天马行空的思潮创造,你们扎根其中,想怎样生长,就怎样生长,能长成怎样的野草,全凭自己。”
有些闺女便顺势问道:“仙人爷爷,这学院里没有师长引导,众位仙家前辈的神魂烙印也不见在神殿中,我们该如何启蒙修行?”
“萧远那小子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白胡子老仙人伸出自己的右手,同时指向五万所学院的大门,笑道:“进了这扇门,你就会知道。”
每一所学院的大门都敞开着,但却有一层似薄薄水帘的能量结界在门中循环流转。
穿过大门,便是穿过结界。
这道结界让某些正在学院门前观望的人心底一沉。
这些人都是心底有意愧或有鬼的人。
而问心无愧的人们,好奇地伸出手,尝试触摸水帘结界……
水帘像光的衍射一般,绕开他们的手臂,继续流淌——他们的手穿了过去。
萧远说不可入之人进不了这扇门。
他们的手能穿过,便代表他们能进入。
这些人走了进去。
他们的面前出现一面影壁。
这面影壁正对着学院大门,比大门还要高还要宽。
可他们在门外时隔着透明水帘往里看,看到的是清幽的院落或者宽广的阶梯,没有这面影壁,使得他们差点一头撞在上面。
影壁上竖刻着两行字,一句话:
恪守人的底线和良心
是学院唯一要求
——萧远
破折号的下面,正好离地一米处,有一个内陷的成人手掌印,像是被人一掌拍凹进去的。
指印修长,掌印也比常人稍宽,能轻松地放进任何一只神州人的手掌。
掌印中刻着三个字:按下去。
人们依着提示,把自己的手掌放入掌印中……
刹时斗转星移,时空轮旋。
他们被传送到一方浩瀚无垠的光流时空之中。
这片虚空空空荡荡,没有大地,没有云海,没有星辰,只有无穷无尽的气泡。
他们被传送进气泡之中,沉沉睡去。
每一个气泡,都是一个普朗克零态量子空间。
每一个被气泡包裹的人,都将会在其间切身地感受零态空间化衍成正、反、负、负反四大世界。
他们的梦境会随着四大世界的化衍而化衍,随着无尽平行宇宙的分裂而分裂,梦游大千与春秋,亲身感受着宏观微观沧海桑田的变衍。
这便是修行启蒙第一课,认知世界。
更真实的世界,更全面的世界。
而他们的肉身将在正世界中沉睡,时刻吮吸着世界能量的补给,滋润肉身,锻造肉身,在认知世界的同时,也为修行第一境筑体境打下坚实的基础。
这便是……像梦一样自由。
梦不受时间空间的限制,也不受相对论的制约,可以在无尽世界无尽的时间节点随意穿梭,哪里看得模糊,便可以多看几眼,哪里遗忘了,也可以瞬间回去查漏补缺。
这是第一次。
也是第一劫。
当他们身处的零态空间化衍一次轮回,重归零态空间,便是一劫。
然后会开启第二劫。
第二劫中,他们将会在梦里接受知识的灌顶。
已经破灭的无尽劫难里,无数先贤前人累积下来的,包括这方世界的璀璨知识,都将会随着世界的化衍,相应地出现在他们梦里意识中,一一对照。
就像学子坐在教室里,看着大屏幕上栩栩如生的裸眼3D多媒体动图,边听老师讲课一般。
你看见光,便想到电磁波,便看到光化作电磁波在虚空里的辐射。
你看见一种新的物质,便想到这种新元素的性质,它的分子模型、分子与分子之间的能量价键、原子模型、电子能层分布,你甚至能看到原子核内部的夸克幽核,看到夸克禁闭在破解,看到其中的瞬波……
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相得益彰,相辅相成。
可在大门外的人看来,进入大门的人,直接走进了透明神殿第一层,便消失在其中,再也看不见。
越来越多的人走入大门,消失不见。
直到中午时分,学院门前只剩下那些不敢进的人,以及那些不敢进的人的子女。
好几次,有些人的子女想进,可他们却拉着或者欠着,不让进。
也不知是怕他们的子女进不去,丢了他们的人,还是在怕他们的子女进不去,会让他们的事发。
可他们眼中的期待和渴望根本掩饰不住,看向自己子女时神色也满是愧疚和不忍。
那个白胡子老仙人站在飞檐上看着这一幕,捋着长须叹道:
“终究是渴望自己的子女能进去!他们再毒,也终究没有丧尽为人父人母的底线和良知。还算有救。”
另一个打扮邋遢的仙人笑道:
“你老只看到他们现在的愧疚,却看不到他们为了权势富贵卖儿鬻女时的献媚嘴脸,杀儿迫女时的凛然面目,或者迫害别人子女时云淡风轻的模样,哪有半分亲情人性可言?
还有些人和企业,总喜欢谋略千秋,却让自己儿女和别人都活在阴暗当下,整天总想着如何正义凛然地牺牲别人,又岂能因为一次愧疚或道歉就能界定人性?
我反倒觉得,他们此时不敢进,才是最彰显良心和底线的事情。”
“可牵连子女,终究失了公允。”白胡子仙人道。
邋遢仙人大笑道:“也没有不让他们的子女进啊!连坐这种丑陋的行径,萧远那小子还不屑为之。”
两人的对话没有刻意瞒着众生,相反,在刘楚陵没有入仙界之前,云海仙界中,除了夫妻夜话,无事不可对人言,很多仙家待在洞府中修行,一呆就是无尽岁月,很多时候排解寂寞或者有事相商,都是各自坐在自家洞府里隔着茫茫云空就把事情商量好了,都练就了一身大嗓门。
此时两人只是日常感慨,却也神州尽听闻。
那些原本目露愧疚的父母,眼中却都同时暴射出兴许的精光。
他们这一类人很奇怪,说是无情无义,但在意家族底蕴和传承,犹在自己性命之上。
或许是牺牲别人久了,必要时候,自己牺牲竟也觉得自豪。
只要自己的后人能进入,能跟上时代的步伐,他们进不进,反而不再必须。
有些人甚至想着,自己的子女学得修行法后,出来再传给家族,自己便无需为过往的事情买单,也可习得功法,从而保全了好不容易挣来的面子。
于是,这些人的子女终于走进了学院。
白胡子看着这些孩子走入学院,再次对邋遢仙人道:“萧远那小子界定的作奸犯科,应该有个度吧?”
邋遢仙人回道:“他既然推行简洁明了没有歧义的天条,甚至建议为天条编纂专用词典,又怎会弄一个模糊的界定,保留自己的最终解释权呢?”
白胡子捋着胡须,沉吟片刻问道:“界定为何?”
邋遢仙人大笑道:“逐条逐错区分,太多。最好的办法就是穿过天道结界。不能进者,天道会告诉他为何不能进、能不能改,若能改又怎么改。”
白胡子皱眉问道:“可若所犯甚微,却舍不下颜面尝试者,岂不是永失修行机会?”
邋遢仙人第一次面露肃然愤慨之色:“若连直面错误的觉悟都没有,又何谈改变呢?面子是里子的发散,而不是肮脏的掩饰。”
“善!”
两人纵身而起,消失在白云之中。
人间学府门前,有些人鼓起勇气,走向大门,却毫无阻挡地走了进去。
有些人却被结界弹了回来,结界上便会出现他生平恶事,逐条到来,时间地点,尽皆门清。并被天道告知,该如何改!
有好多所学府门前,还有些利令智昏的人,居然尾随新来的学子身后,打算学子掀开结界那一刻跟着进入其中。
可那怕他们贴得再紧,也依旧被弹了回来。
其中有两人身负累累血案,十恶不赦,直接被结界蕴雷霆,轰得灰飞烟灭。
天镜显现,直播了这次轰杀!
为人修行的学院,大门却是冤案错案的高悬明镜,明判昭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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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的更新会很不稳定,我尽量不断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