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士贤站在天台上,用刚刚找到的望远镜向远处看去。成群结队的行尸在城市的道路中央漫无目的地游荡着,一些饿极了的行尸,也不管是不是同类,就抱着身边的行尸大口啃咬起来。有些可能生前脾气比较好的行尸,身上挂着一个,继续毫不在意的寻觅着活人;生前脾气不好的,则是愤怒的咬回去,看看谁能咬死谁?谁能吃了谁。
想要离开这里,就必须穿过小区紧挨着的一条大街,这条街在瘟疫爆发之前是城市的主干线,车流量大一直是这条大街的代名词。廖士贤用望远镜粗略的看了一下,宽敞的大街被废弃的车辆堵得几乎水泄不通,有很大一部分车辆仍然没有熄火,甚至有些车子里面还困着几只行尸,它们不断抠挖着车窗妄图跟随“大部队”一起觅食。
“看来现在还不是离开这里的时候,至少要等到这些行尸离远了,或者想个法子把他们引开才行。”廖士贤心想。
他将手中的望远镜重新塞回背包里,扭头往楼下走去。
“是时候去菲菲家里看看了。”廖士贤心中顿时五味杂陈,他轻轻叹了口气,强撑起精神往楼下走去。
楼道里到处都是行尸黑色的血液,还有几具行尸的尸体横梗在楼道中间,不用想,这些都是廖士贤的手笔。他发现,在这种逼仄狭窄的环境中,长而锋利的八面汉剑反而不如小巧轻便的斧头来的好用。至于汉剑,能不用就不用,毕竟任何武器长时间使用都是会损坏的。
李青菲家在廖士贤家楼下,他之所以不第一时间去李青菲家,是因为廖士贤不想总担心背后、从楼上冲下来的行尸。把楼上清理干净,心里自然也就踏实了。
李青菲家外面的防盗门是锁着的。廖士贤透过这道老旧的防盗门,看向里屋,依旧是几年前的样子。他抽出斧子,先轻轻划开了防盗门里面的纱窗,接着,一斧劈向栏杆顶部一斧劈向栏杆底部,空包铁皮做成的栏杆被劈开了一半。廖士贤看着手中已经卷了刃的斧头,摇了摇头。他紧紧握住已经松动的栏杆用力向外一拽。
“咔”
防盗门的栏杆被他掰了下来。廖士贤打开防盗门,径直向李青菲的房间走去。
“士贤哥,我房间床头柜里,记得要去……”
廖士贤记得李青菲对他说的话,他蹲在床头柜前。
一只憨态可掬的小招财猫坐在李青菲的床头柜前上仍旧不知疲倦的招着手,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没心没肺的笑着。廖士贤打开了床头灯,温柔的灯光洒在招财猫身上。那是他们两个去游乐场买的纪念品,真想不到,李青菲会留到现在。
廖士贤摸了摸招财猫的背,招财猫笑着。他叹了口气,把斧柄插进了床头柜抽屉的间隙,一用力,抽屉应声而开。
只有一个首饰盒子和一本日记。
廖士贤坐在床边,打开了首饰盒,里面是一条简单的腕绳和一张彩色的小卡片。
腕绳是用五彩线编成的,简简单单。卡片上也只有一句话:祝廖士贤小朋友从此一片坦途,愿阳光所在,有你在身边。
时间是2117年。
廖士贤怔怔的望着手中的卡片发呆,他依稀记得,自己和李青菲似乎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不再联络。当年他高考失利,似乎瞬间变成了人们讽刺挖苦的对象。就连李青菲的父母,平日里备受他尊重的李叔叔李阿姨也会时不时的跌几句凉话。
其实这些他都无所谓,有人喜欢你,自然也就有人不喜欢你,捧高踩低,是人的天性。但是,令他最难以接受的,是李青菲。他必须承认,他喜欢过李青菲,很喜欢很喜欢,甚至幻想过两个人一起上大学,恋爱,结婚,生子,一家子开着车在山顶看夕阳。
不过这一切幻想都在李青菲知道他高考失利的时候终止了,他曾经以为两个人或许会因为观念不同闹矛盾,会因为爱好不同有分歧,但是他从来没想过,会因为一条不太平坦的路而不再联系。
那个时候李青菲就像是人间蒸发了,消息不回,电话不接。廖士贤曾经无数次敲开李家的门,得到的都是李阿姨一句冰冷的:菲菲不在,和同学学习去了。
甚至有一次,他亲眼看着李青菲背着书包回到家里。敲开屋门以后,得到的仍旧是这样的答复。从那天开始,廖士贤一颗跃动的心沉寂了下来。他不是一个不懂事的人,也不是一个纠缠的人,既然你弃我如敝履,我又何必倒履相迎。
廖士贤颤抖着捏起那条细心编织的腕绳,他知道,这是祝福的意思。他紧紧咬着牙关,不敢往好的方面去想,打开了日记。
“2117年7月11日,晴,微风。士贤哥没考好,我从他脸上看得出来,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感觉说什么都不对。我好笨啊,多希望可以有一张会表达的嘴巴,这样他就不会那么难过了……这几天先不要和士贤哥联系好了,到时候给他一个惊喜!哈哈!”
“2117年7月19日,阴,无雨。妈妈知道了,她把我的线和手机都拿走了,说我这是瞎操心。哼,她怎么能理解我们之间的感情呢?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士贤哥情绪低落,我也很不开心。”
“2117年7月21日,晴,无风。嘿嘿,妈妈没想到,我还偷偷留了几根线。今天终于完成了!想想应该怎么送给士贤哥比较好。嗯,准备找个机会把妈妈的首饰盒偷过来,空的她应该不会注意到吧?手机先不着急拿了,到时候直接去找他!”
“2117年8月1日,大雨。我好难过,妈妈不让我去找士贤哥,她说,士贤哥是个失败者。不光没考好,连一点上进心都没有,整天浑浑噩噩的。可是我不这么认为啊,士贤哥多厉害我是知道的,这点困难能打倒他?开玩笑!”
“2117年8月2日,大雨。妈妈发现我在士贤哥家门口徘徊,和我大吵了一架,她说,如果我再和他联系就要搬家了。怎么办,怎么办。我不想搬家。”
“2117年8月4日,阴。今天士贤哥来找我,我看到他了。可是我不能出去,我甚至不能说我在家。我好难过啊!妈妈总是监视我,睡觉都不让我关门。希望士贤哥不要误会我。”一个大哭的表情跟在日记的结尾。
“2117年8月10日,大雨。士贤哥开始躲着我了,我在路上碰见他,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好后悔没有叫住他。不过还是能看到他,现在这种情况,能远远地看他一眼我也很满足了。”李青菲在这段话的下面画了一个小小的红心。
“2117年8月22日。我们变成了陌生人。”从此,这本日记再也没有写过。
22日的日记只有短短八个字,本子上的泪痕却出卖了一切。廖士贤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泪水在廖士贤的脸颊上肆意的纵横、滴落。
一种名叫后悔的情绪在廖士贤的心底蔓延。到现在,廖士贤终于明白,当初李青菲为什么总是躲着自己,为什么好几次避而不见。但是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廖士贤抿着嘴唇,不断地抚摸着这本日记。
“菲菲。”他哽咽着把手中的日记抱在怀里。在他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憔悴却精致的面容,“士贤哥,替我活下去……”
廖士贤胡乱的抹了一把脸,把日记小心翼翼的放进了背包的夹层里。他拿起精致的腕绳带在手腕上,轻轻地抚摸着。
“你放心,我会好好的活下去。你放心,连你那一份。”廖士贤攥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