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烟蔽日,天显异象,便是父皇在泉下不宁,动怒了。”披麻戴孝守在裕昌皇帝灵前的当朝太子姬念禹,望着自城南升起的滚滚浓烟如是说。
“饬羽林卫提督唐铮严查!给孤彻查!孤要亲手剐了这些纵火犯!”听闻城南乱象而怒不可遏的晋王如是说。
裕昌皇帝崩后,晋王封锁禁城内外消息,严令宫人不得随意出入,决意秘不发丧。
先皇宾天之前,未颁出明文书写的传位遗诏,裕昌皇帝只在弥留之际,召见了儿女三人,口述了其指定太子姬念禹接班上位的遗命。皇帝龙驭上宾后,他的传位遗命便与他的死讯一同被晋王封锁在了禁中大内。
晋王如此强势,不知裕昌皇帝料到了没有?如果早有预料,皇帝却未在生前早做预备,预防自己撒手人寰后可能发生的变乱与不稳,也不知裕昌皇帝此举是有意放任晋王,还是无意中漏算了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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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华坊乾面胡同,海邸
一行身缚劲装,背负劲弩,手执利刃的蒙面人趁乱摸到海兴业在京师的朱漆大宅外。
“薛哥,这里本就没有天策兵的驻点,至于巡街的兵队,离咱最近的在两里地外救火呢。”
薛童一比手势,从众蒙面人中点出三人,示意三人互为掩护,分散望风,随后其余人道:
“阉货和护院一个不留,仆婢们控制起来,帮咱们搬地窖,动!”
随着薛童一声令下,四个蒙面人从掏出一头系了麻绳的挂钩,熟练地将铁钩抛出,布出四道进入宅邸高墙的通路。
薛童一臂猛拽,确认铁钩已咬死咬牢,另一臂顺势上勾,与此同时双足蹬地踏墙,环绳发力,只一眨眼的功夫,便率先越过朱漆高墙,翻入了院内。
薛童背后众人个个经过层层精挑细选才拔擢出来的力士旗校,比起他们那位武举扛米袋下下评的总旗先锋官来,绝对称得上身手不凡。
蒙面人们进入宅院后,根本不需要为首的薛童发号施令,早都默契地分散到了各自的预定位置,开弓放弩,擒拿搏杀,顷刻之间,海家护院武士死的死、降的降,众人只花了半柱香的功夫,便将小海公公花费重金从打行与镖局雇来护院们悉数制服。
地窖内,小海公公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多出一口。薛童带人行动时,小海公公与小吉利二人赶巧正在检查堆满了财货的地窖,目睹了这伙蒙面煞星不由分说大开杀戒后,小海公公与小吉利不顾外边几个丧了胆的护院哭爹喊娘,二人径自逃入地窖,闩死了入口,干脆做起了缩头老乌龟。
“这,这伙人的来历还用说?定是赵变蛟,哦不,尚文诏那贼!知晓此地的,也就只有他峨眉峰一人!枉干爹如此信任那唐秀!唐贼竟敢落井下石!”小海公公面色发青,咬牙切齿道。
“啊,啊嚏!”数十里地外,粗布麻衣,肩挑扁担,乔装改扮成老农的唐秀鼻子有些痒痒。
“小吉利,这可如何是好哟!快出个主意,这没吃没喝的,咱爷们不能就困守在这里哟!”小海公公道。
小吉利搽去脖上不断渗出的冷汗,颤抖道:“公公,也不一定,那,那赵哥哥不是被晋王逮住了么?也许来人只是几个趁乱打家劫舍的毛贼,不是那羽林...”
“呸!”小海啐口唾沫,死死倚住地窖入口,紧张兮兮道:“定是那尚文诏串通乱党,要把杂家,还有干爹和众位公公们的家底献给晋王!小吉利,杂家叫你想想办法,便赶紧想办法,别说这没用的了!”
“唉,唉。”小吉利答一声便阖住双目思索起来,不一时便对小海道:“公公,办,办法有了...”
小海喜出望外道:“杂家真是没白疼你,小吉利,快说与杂家听听!”
小吉利凑近小海轻声道:“海公公,他们人多势众,咱们势单力薄,可不能强取!”
小海连连点头道:“是,是,然后呢?”
“海公公,小吉利得罪了...”
“你,你!”
小吉利如疯狗一般向小海扑去,小海公公顺势一抬手,档住了小吉利袭向他眼球的手指,小海边骂边抬乱挥胳膊,正要大展身手,好好“教训”小吉利一番,却被小吉利拽住了小腿,摔了个狗吃屎。
小吉利见小海公公吃了一嘴土,正就着嘴里的泥巴含含糊糊叫骂,趁势一脚狠命踢向小海的小腹,叫那平日里养尊处优小海公公生生痛得说不出话来。
小吉利拔出门闩,将门闩夹在腋下,防止那小海公公再次将地窖闩住,随后撒丫子便往外溜,逃出地窖,小吉利便与候在地窖出口,设法强突进去的薛童撞了个满怀。
“好汉,好汉饶命,小的已制服了海公公,小的给诸位爷爷领路...”
“做得不错,不过,不劳公公了...”
小吉利脖颈发凉,他身手去摸,只觉得手心沾满了温热的液体,小吉利想说些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他浑身乏力,脚下发软,他努力向面前的黑衣人望去,映入他眼帘的,只有一对阴寒若霜的眸子。
“都随我进,里头还有一个。”薛童命令道。
薛童用小吉利的袍服抹去刃上血迹,迈开大步进入地窖,左右的蒙面人们依令行事,分头搜索,半刻不到,便擒住了缩在缸瓮阴影之后的小海公公。
“薛哥,拿住了,正是之前与老吴相认攀谈的那人,伺候海兴业的那个小海。”一蒙面捏着小海的脖子,将小海提到了地窖的入口处。
小海瞳孔放大,呼吸急促,他有些不适应地窖外的光亮,两条腿不住地打颤,巴望着面前的蒙面人和蒙面人带血的兵刃,坐不能坐,立不能立,胆气为之丧尽。
薛童向小海微微一鞠躬道:“劳小海公公与在下将这里的军饷照册点验一遍,少了一点,在下便不能向我家大人交待。”
小海可怜兮兮道“军饷?军饷?这,这里所贮并非军饷啊,全是...”
薛童冷冰冰道:“废话少说,你们这些阉狗,连同蠹吏庸贪,上下其手,克扣边饷,刮民膏脂,多少百姓与边军的身家与性命,便是被你们害的!今日,我家大人便是向你们讨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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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尚文诏摸摸鼻子,放下毛笔,对一旁专心致志描绘着丹青的唐姀道:
“小姐!”
“怎么了贤弟?”唐姀转头应道。
“这里有无手炉?俺怕是又中了风寒!”尚文诏道。
...
历时两个半时辰,薛童成功地趁乱突袭并控制了海家宅邸,但他并没有将财货运出,而是依照尚文诏的命令,带队就地散开眼线,布置警戒,将俘虏押如海家宅邸偌大的地窖里,待收拾妥了残局,清理掉了斑斑血迹,做了海家宅邸的新一任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