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岗之上,左大同心中骇然,他根本不相信这些都是野狼所为。昨天要不是贺小六拼死断后,两个人都要交待在这里。
他突然有个疑问,昨天晚上自己怎么会鬼使神差的往这个方向跑?不是应该往另一个方向么?
一股寒意不由从心中升起,这地方太诡异了。
枢相只是交待埋在偏僻的地方,可这地方离城足有四十里地,自己竟然中了邪一样,怎么就跑到这么远的地方。
“啪嗒啪嗒……”
大滴大滴的汗水竟然从他脸上落下。
“走!”
他一骑当先,竟然往回路逃跑了。
身后众人虽然也是惊惧,可是大家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也不至于害怕到如此地步。一下子看到左大同竟然逃了,也不得紧跟在后边。
……
看着眼前的一排排骷髅头,蒋玄晖心中暗自惊讶。
一夜之间,尽皆白骨,他根本不相信这是几头野狼所为。至于左大同汇报的有几百只野狼,他根本嗤之以鼻,丝毫不信。
“退下吧!”
“这次就饶你不死,要是下次还是这样,不用我说,你就自行了断吧。”
蒋玄晖也是无奈,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柳璨这次来洛阳,就是要为梁王登上大位清理障碍,除掉昭宗九子只是第一步,然后就是封大国,加九锡,殊礼,最后受禅。这都是大事儿,可马虎不得,除了柳璨,太常卿张廷范是绕不过去的,一定要好好拉拢一番。
……
东行不到二里路,就发现了一条旧道。说是道路,其实和周围的荒地没什么两样,都是长满了荒草,只是其上植被稀疏,荒草也要矮一些,仔细查看,地上还依稀存留有模糊的车辙痕迹。
这里也没有人烟,这让李裕既有点沮丧,又有点庆幸。
他现在有点患得患失,既怕见到人,也怕见不到人,前者怕人知道了他的身份,他现在可是个逃犯;若是后者,莫不成要做个原始人?
顺道南行,一路披荆斩棘,终于在太阳快落山时,发现前方似乎有炊烟升起。
李裕心中雀跃不已,这下可走出来了。
旧道到了此处,则慢慢有一点道路的样子,再往前走,有一个小小的石板桥,一条小溪蜿蜒从桥下穿过,小溪两侧都是荒地。
道路到此开始沿着小溪伴行,再往前走不远,就发现小溪拐了弯儿,变成了L型,而两边也开始出现了耕犁的土地,紧挨着小溪两侧则是两垄窄窄的青苗地,李裕走下去仔细看了一下,发现原来是小麦。
田地中一个人也没有,在夕阳的雾霭之中,周围一片静谧。
沿小溪前行,李裕忽然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儿童嬉闹声。
一阵恍惚,李裕仿佛回到了童年时代,而此刻自己正沿着田间的小路,欢快的唱着儿歌,而家中,等待的还有正在做着晚饭的母亲,……
李裕使劲地摇摇头,眼前的幻像消失,一个颇为壮观的山寨出现在自己面前。
山寨规模不大,但是却根据地形建立在高地,也有寨墙、寨门,很是像模像样。小溪从山寨之下流过,取水也颇为方便,这让李裕不由的对这山寨的主人高看几眼。
还没等李裕两人走到高地之上,寨内之人已经得了通报,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寨墙上面就拥挤了十几个农夫,都是手持叉、耙等农具,虎视眈眈,紧盯着两人。
“莫要前行,再往前走,我可就不客气了!”
一个农夫大声嚷嚷着,一边向前挥舞着手中的叉子。
李裕根本无视,他让裴十七在原地等着,自己一直走往上走。裴十七却不肯,也跟着他的后边。
“嗖……”
一只箭射了过来,插在李裕前方三、四步的地方,颤悠悠的。
李裕吓了一跳,立刻停了下来。
只见寨墙之上一个青年手持长弓,又搭上了一支箭对着他。
李裕约莫着自己现在离着寨墙有一百多米,自己说话对方可能听不清楚,于是举起双手转了一圈,以示自己身上没有武器。
“你们两个都举着双手,往前走。”
刚才那个挥舞叉子的农夫大声下着命令。
李裕向裴十七点点头,自己先举着手走了过去。
“停下,停下!”
到了山寨前约莫两丈左右时,那个农夫又叫喊了起来。
“郎君从何处来,又往何处去?”
寨墙上的一个老者文绉绉的问道,和其他人都穿着灰色衣衫不同,此人穿着一件青色的衣衫。
“老丈有礼了。我和内人从洛阳准备前往汝州投亲,不料刚出洛阳就遇了贼人,慌乱之中就迷了路,不知怎么就沦落到了贵地。”
“还请老丈收留一宿。我夫妇二人在此先谢过了。”
说罢,李裕就跪在了地上,“梆梆梆”,一连磕了仨头。旁边的裴十七虽然不太理解,但是这太子殿下都磕头了,她于是也跟着磕头。按唐朝的礼制,除了父母和祖父母等直系亲属,接见普通的长辈都是不会行磕头大礼的。就是见了皇帝也不尽然就必须行跪拜礼。
老者见此,也是吃了一惊,虽然天色已晚,在夜幕之下看不清,但是眼前这个小郎君身上的衣物可不是普通人可以穿戴的。另外旁边的那个女子,身形虽然庞大了一点,但是从发型及服装的样式一样,肯定是出于宫中。那么男子的身份,昭然若揭。
见到李裕行了如此大礼,由于隔着寨墙,老者却是也制止不得。
李裕刚才也是灵机一动,现在自己可不是摆架子的时候,要想活下去,现在就得低下头,装可怜。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那是以前的李裕,现在的李裕必须要活着。
过了一会儿,寨门打开,那老者走了出来,后边紧跟着一众持械的农夫,而刚才射箭的青年农夫依然站在寨墙之上。
那老者见李裕仍然跪着,急忙向前搀扶了起来。
进入村寨,李裕恍若置身于后世的贫困农村,入眼之处,皆是低矮的土墙草房。寨内道路两旁,却挤拥有不少看热闹的孩童和妇人。
在众人簇拥之下,两人进入一户人家,只见此家房屋却是砖瓦房,颇为显得与众不同。看那老者熟络安排,显然正是此家的主人。李裕有点惊讶,不禁暗自猜测老者的身份,说不定以前也是个当官的。
那老者一阵子安排后,就不见了踪影,只有几个女眷在服侍帮忙。
一锅小米粥,几钵子煮菜,端了上来之后,也没有人作陪。两人也是饿的狠了,竟然一下子全部吃光。
没有了这几天的担惊受怕,一旦到了安稳的地方,李裕沾床就睡着了,一夜竟然无梦。
第二天醒来,李裕发现裴十七还在熟睡,就没打扰她,一个人起床走出房间。到了院子却发现老者早已经在那里了。
“殿下……”
却是裴十七醒了,看不到李裕在身侧,慌乱之下脱口而出。
“我在这儿呢!”
李裕讪讪的一笑,就回了房间。那老者听了此言,心中惊喜,表面上却是面无表情。
裴十七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坐在床上潸然欲泪,一看之下,也是楚楚动人。
两人收拾停当,李裕就向老者告辞。老者也不挽留,只是坚持要送一程。同行还有一个青年,李裕发现正是昨天晚上射箭的那个,不用猜测,肯定是老者的子侄之辈。
“郎君既然要走,小老儿也不好挽留。”
“沿着这条道路向东南方向,大约二十里有左右,就可以看到一个三岔路口,沿三岔路口左行,不到三、四里地即是韩家渡。
“对岸也是个三岔路口,正中间的路可以一直向东到达伊河岸边,就是洛襄道。”
“三岔路口的南侧不远有一个鹿鸣山,相传就是《诗经》中呦呦鹿鸣之地,郎君若有兴趣可以游览一番。”
“韩家渡掌船的艄公也姓韩,你就说是西山张家寨的张明衡,他是识得我的。”
“郎君此行,远去千里之遥,小老儿已老迈不堪,不能远送。现备下一些粗陋之物,还请郎君不要推辞。”
说罢,旁边的青年就拿出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包裹。
李裕也不推辞,默默接过包裹,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