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煜想起在百里觎窗外逗留许久的那夜，当时他只是觉得，这人自昏迷再次醒来后就行止极其反常，想找机会再细致观察一番，并没有考虑其他太多，直到屋中之人说让他进去之后，他才感觉出一个成年男子夜间窥视女子闺房，无论出于什么理由都确实不妥，便只能调头回去了。
既然那时他都没想出进去的理由，现在又如何能想出更好的借口？
“你到底出是不出去？”
百里觎脑袋卡在门缝里，脸上表情可谓狰狞，她将一只胳膊伸到屋子里来回乱抓，并努力试图拽住云煜的前襟发力。
“我还没进去呢，我出哪儿去？！”
云煜并非巧言令色之人，他处理事情的方式也向来简单直接，不能打、不能骂的情况下，他就只能气急败坏的伸手来直接推百里觎的脑袋。
于是百里觎趁着他从门上将手移开的功夫，迅速侧身，缩着肩膀含胸收腹，凭借身材消瘦娇小，硬是从门缝挤了进去。
“诶！这会儿你才能喊你给我出去呢，你喊吧。”
云煜眼看着百里大摇大摆的进了屋子，未避免更多纠缠，只得在震惊于她厚颜无耻之后，怒极反笑的愤愤道
“你不出去，我出去。”
百里觎走到床边坐下，低着头看也不看的冲他摆了摆手道
“去吧，不送。”
脚步声渐行渐远，可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百里觎抬眼看着云煜，佯装出惊讶之态眨眼问道
“大师兄，你怎么又回来了？”
说完，她三下五除二脱掉鞋子，缩到床的最里侧，盘腿儿端坐好后拍了拍床榻，对着床前之人扬眉笑道
“来，让给你一半，今夜你我二人促膝长谈。”
眼见云煜呆立着一动不动，百里觎又想起她初醒时的那次逼问，于是为了出那口气，便故意挑衅道
“大师兄又不是头一次跟我独处，客气什么？我闺房的床你也坐过了，荒郊野岭你也带我去过不止一次了，现在你呢，就千万别跟我客气。”
云煜合眸深吸了口气，强压住心头怒火，冷笑一声道
“我不同你一般见识，你脑袋刚被门挤了。”
说完，竟真的坐在床沿上，只是却始终背对着百里觎，根本不肯正眼儿瞧她。
云煜此时，完全没有当初逼问百里觎在拥月崖那夜究竟看到了什么时的镇静自若，整个人气势汹汹的根本不像是坐在床上，倒像是下一秒就要抽刀打仗。
百里觎果然有轻易就能惹怒他的本事，只是好在这次多了个保护层，要不是如今这肉身是个女子，她丝毫不怀疑自己现在轻则鼻青脸肿、面目全非，重则筋断骨折、性命堪忧。
她在感慨之余，伸手拍了拍云煜肩膀，待他回头后又刻意讨好的笑道
“大师兄，我们说说话吧？”
“说什么？”
“要不然先布置一下晚上的行动？等入了夜之后，我们兵分两路，这样就能短时间内探听到更多有用的消息，隔壁那位前辈我始终不能太放心她自己呆在客栈，你就带上她一起吧？”
按百里觎的想法，是打算让云煜带着叁儿一起去莳花阁打听一下灵城目前的形式，顺便看看这城中除了他们是清醒的之外，近期是否还有过其他人在中途清醒的例子。
可云煜似乎并不很想顺从她的想法，拧着身子回头瞥了她一眼后嗤笑道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安排我了？”
百里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发觉气势上终归还是压不过他，更何况武力不行了人也就容易怂了，只能及时收手换个套路，开始刻意上纲上线，只见她义正言辞的仰头问道
“这灵城之事我多少是比你知道的多的，更何况我说的有道理啊我为什么不能安排，你不让我安排是不是因为你看不起女人？”
云煜面色冷的几乎凝霜，对她的不讲道理嗤之以鼻道
“江师妹的思路跳转的太快，恕我实在跟不上。”
“跟不上不要紧，你只要不是看不起女人，你就得先听我安排。”
“……”
百里觎生怕云煜脾气上来，直接回怼她“我不是看不起女人，我只是看不起你”，便抓紧时间不给他任何回嘴的余地，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想法交代个清楚，剩下的就只能靠云煜自觉了。
爱做不做吧，云煜就是不做百里觎也没法子，总归她是分身乏术，不能分出个身子来逼迫他去做就是了，更何况就是真分了出来，那打不过他也是个白费。
“晚上的莳花阁，差不多是这城里最热闹之处了，你带着前辈去坐坐，打听下这城里还有没有和我们一样已经清醒过来的人，或者曾经清醒过的人……可能在城中之人眼里，疯子和不正常的，反而是最正常的，你要特别留意一下。”
云煜看着她久不出声，直到看的她满心纳闷儿，甚至已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后，才回过神儿来一字一句问道
“那你呢，你去哪儿？”
百里觎意识到他大概是在担心自己再次入幻，便满不在乎的笑道
“嗨，我去会个在灵城结识的旧相识，看上一眼就走，问题不大。”
说完，她语气稍顿后，有些情绪复杂的继续叮嘱道
“大师兄，你千万要小心些。”
云煜对突如其来的关心感到有些莫名，但她终归是个女孩子，从前也未曾出过远门，即使突遭变故性情大变，可以前的温柔恭顺总不会是装出来了。
想到江绾以前的乖巧，于是出言安慰她道
“放心，我会注意安全的。”
“不是，我不是让你注意安全，我是让你小心些花钱，那莳花阁可是个销金窟，你下山这一趟应该也没带多少银钱吧？实在不行的话，你们俩进去就点壶茶先吸溜着，阁里那些姑娘老鸨最多臊着你晾着你，倒不至于赶你出去就是了，记住重点，重点是探听消息。”
云煜眉头一皱，胸口顿觉憋闷，几乎有想要回无妄之后，就立刻亲自教导百里觎转做武修的冲动，这样至少他可以不用顾虑男女之别，好好教训她一回。
“……我还有多少银两，我自己心里有数。”
百里觎的腿盘的太久，感觉有些麻了，于是她伸开腿一边敲打着活络血脉，一边刻意不去看云煜的脸色，忍着笑继续道
“还有，大师兄千万记住了，别碰人家姑娘，无论是你年少气盛了，还是热血方刚了，都别碰人家姑娘，咱花不起那个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