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摊子上竖起一块牌子,上面用毛笔写着今明两日的天气,众人一开始看了都只觉得新鲜,五天后,大家就都信服了,连一些不识字的乡下大妈都听说了,城南菜市场来了个沈先生,别看年纪不大,一手算卦的本事十分了得。
竟然将每日的天气推算的分毫不差,叫人十分信服。
渐渐地也就有生意上门了,寻常问事的卦不过五文钱,难一点的要五十文,再则需要五两。有时还兼大夫,给一些人看看病。有些人见沈玉清桌上有文墨,偶尔还叫帮着写封信,沈玉清也就收两文笔墨费。
这不,那小吃摊的老板小郑见此刻沈玉清有空,端了一碗豆腐花笑着走过来,“沈先生,来喝碗豆腐花,正热乎着呢。”
“这怎么好意思,小郑你赶紧拿回去,都说了不要再送了。”沈玉清推辞道,小郑家境也就勉强称得上不穷,如何好意思总喝人家的东西。
小郑笑眯眯地坚持将碗放下,“沈先生可不要让我难做,您救了家母,喝几碗豆腐花算什么,再说这豆腐不过是自己家里的豆子磨出来的,不费什么,沈先生莫要推辞,再推辞就是嫌弃我这豆腐花穷酸了。”
他都这样说了,沈玉清确实不好拒绝,这小郑倒是个孝顺的孩子,自她给郑大妈医好了病,这小子隔三差五地送个东西过来,见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沈玉清有时候也就接了。
四月的天气最是叫人喜欢,暖风吹面,堤上杨柳,行人如织,彩衣飘飘,花香阵阵,当真是一派好景致。也赚了些钱,沈玉清便换了衣裳去了嘴上的胡子带着绿泥来到河边游玩。
江上白帆点点,看着就叫人舒心。绿泥见沈玉清总算是休息了,高兴道,“公子,你看这望城,不愧是我们交州的府城,又大又气派,还这么热闹。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有呢。”
虽则沈玉清换了装扮,不过还是做了男子打扮,一来方便,二来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找了一处栏杆,沈玉清坐了上去,却一点不粗鄙,反而叫人觉得潇洒风流。闻言笑道,“那绿泥可听说了什么好玩的好吃的啊?”
绿泥听人家说了这么多天,可算有机会说给沈玉清听了,兴奋地唾沫横飞,将望城里面所有热闹事好玩地方通通介绍了一遍,好吃的地方更是如数家珍,仿佛绿泥去过一般,倒叫沈玉清听了觉得好笑。
“总之,要说最应当值得一去的就属望江楼,既可以吃到望城的美食,又可以看到江景,幸运的话还能听到庆云大家的戏。望城人都说,不去望江楼就不算来过望城,公子,你说我们什么去啊?”绿泥期待地看着沈玉清。
“等你家公子什么时候赚到能去望江楼的钱再说吧。”说完沈玉清直接躺在栏杆上,在这里打个盹还是不错的。虽则她现在没有内力,花架子还是在的。睡在这比手臂粗不了多少的栏杆上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绿泥听了不禁一阵失望,嘟着小嘴巴,小声道:“每日不过几文钱到几十文钱,还要吃饭付房费,这要何年何月才能赚到去望江楼的钱啊。”
这样的江风,让人想起那年的海风,那时候他们真是意气风发啊。
南海之滨,景色优美,亭台楼阁,依山傍水,弟子仆从,往来不绝。暖风阵阵,鲜花着锦,真真是美不胜收。庭院中一男子正舞剑,剑影挥动,气势长虹,他就是仙琼岛的岛主澹台尽的独生子澹台夜明。
仙琼岛远离中原,实力强大。在中原人眼中,南海仙琼岛很少插手中原武林之事,中原武林也没有那个实力去干涉仙琼岛上的事。仙琼岛岛主澹台尽只年轻的时候去过几次中原,也就是那时和沈飞扬结识成为好友。
澹台家传到这一代已经传了上百年,可谓根基深,底蕴厚。但每一代都是单传,这一代依然如此,澹台尽只有澹台夜明这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儿澹台星灿。
澹台夜明挥出最后一剑,收起。旁边的剑童递上毛巾,澹台夜明接过擦了擦,另一名剑童递上漱口水,澹台夜明漱口后再喝一口仙琼岛独有的海清茶。童子们打伞的打伞,扇风的扇风。
“马上就是端午节了,公子打算……”童子看着澹台夜明的表情,不敢再说下去。公子自从上次听说沈玉清的事情之后,整个人就不对劲了。按理说,上次沈玉清来的时候,明明和公子很不对付,两人见面就掐架,两句话不到就出剑。
但自从听说沈玉清的武功被废之后,也没见公子高兴,但也没表现出不高兴。倒是跟岛主提出要出岛被岛主和夫人驳回,那次之后就很不高兴了。
公子正策划瞒着岛主和夫人出岛,他们哪里劝得住,更加不敢告诉岛主和夫人,公子的手段他们可不想见识。
“叫你们准备的事都做好了没有?“澹台夜明看向远方的大陆,声音低沉有力,叫人不敢疏忽。
“公子,都已经准备好了。“一个童子出来躬身回道。
澹台夜明点点头,“回去准备一下,今晚我们就走。”说完转身进屋,四个童子立即回去准备。
这日沈玉清一大早出来摆摊,给一位乡下大妈算了她家丢的牛应当去哪个方向寻找,又给一位老爷子算了他家的母猪生产顺不顺利,也就闲了下来。
等到太阳升得老高的时候,一辆马车停在菜市场不远处,叫旁人见了都不由侧目。这可不是一般的马车,而是由两匹上等好马拉车,马车看起来很是宽大,虽然外表看着没有如何装饰,但光是那木头泛起的微光,有眼力的都知道,马车里的人非富即贵。
沈玉清自然看到了,只见马车上下来一个小丫头,径直朝自己这边走来,不由在心里道这是大主顾来了。
只见那小丫头嫌弃地四处查看,经过那卖鱼的地方还用手绢捂住了鼻子。好在沈玉清的摊子周围还算干净爽利,她放下手绢,眉头依旧微微皱着,坐到沈玉清对面,“听说你很会卜卦,也不知是真是假?”
“当不得姑娘夸赞,不过略通皮毛,乡里人过誉了。若姑娘信得过我,自当勉力为姑娘卜上一卦。”沈玉清淡淡道,既不过分夸自己,也不贬低自己,态度不媚不鄙,刚刚好。
到叫这小丫头高看一眼,这可真是陋室有遗珠,说不得这人真有几分本事,小丫头心想,见了旁边预报天气的牌子,这个她倒是听说了,据说自今还没有出过差错,可见是有几分本事的。
“既如此,就请先生为我卜上一卦。”小丫头见这人虽然嘴上有胡子,不过脸皮着实十分嫩,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正好按之前商量的来办。
沈玉清掏出卜卦用的几枚铜钱,往上一抛,铜钱洒下,卦象已成。看了卦象,沈玉清开口道,“敢问姑娘是问什么?”
小丫头看着那几枚铜钱,看了半响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只得道,“问……姻缘。”最后两个字说得十分小声,仿佛生怕旁人听见,取笑她一个小丫头不害臊自己来问姻缘,好似恨嫁一般。
“那就要恭喜姑娘了,这卦象显示,姑娘好事将近,不日就要成就一段佳事。”
那小丫头一听,脸一下红了起来,结巴道:“是……是吗?也不知……准不……准。”说完扔下半钱银子低着头快步走了。
直到快到马车边,小丫头定了定神,恢复正常。她那天也是不小心听到小姐说要为她许配给管事的儿子小郑子,自是欢喜。只小姐并没有直接告诉她,她也只当不知道罢了,没想到这算命的竟连这也算出来了,可见传言非虚。
上马车之后,小丫头将刚才发生的事讲了一遍,江若兰与奶妈对视一眼,都信服了,江若兰微微点了点头,奶妈自明白了。
小丫头又道,“那沈先生的牌子上还写着明日有雨,这也很好验证。听说,在这一片人家都叫他神算子。”口气里透着信服。
另一名丫头娇笑道,“刚才是谁一直劝小姐别来这种地方,说是在这种地方的人能有什么本事,要去什么月老庙啊小山寺的。”
小丫头脆声道,“平儿姐姐惯会取笑我,小姐,你看看她。人家以前是不知道沈先生的本事,这一下就叫人信服了。以后可不许再取笑人家,不然我可不依。”
叫平儿的丫头笑道,“你要如何不依,也好叫我们看看小正儿的本事。”
“那我就……我就……”原来这小丫头叫正儿,只见她两只眼珠子咕噜一转,一下扑到平儿身上,“挠你痒痒。”
平儿被挠得受不住,连连求饶,马车里一片欢声笑语,正儿见差不多了,这才停下。
平儿缓了缓道,看着上面的江若兰道,“小姐,赶紧将这丫头嫁出去,好叫这小正儿去收拾另一个小郑。”
一听这个,小正儿羞得低下了头。江若兰和奶妈那日正是特意说给小正儿听的,见她这些日子十分高兴,知道她是同意的。这样一来,若是小正儿不愿意,也有一个转圜的余地,不至于叫人尴尬。
奶妈此时听了也笑道,“说起来郑管事本是外乡人,这次给儿子娶亲后怕是要带儿子媳妇回去祭祖。小正儿怕是不能吃小姐的喜酒了,这可是个大损失。”
几人一时笑得更乐了,大家都知道小正儿是个喜欢吃的,早念叨着要在小姐结婚的时候大吃一顿,因着听说老爷会在那天从海上运来许多新鲜海鲜,可把小正儿馋得不得了,早嘀咕多少遍了,身边人都是知道的,此刻被奶妈拿来开玩笑,车里人自是大笑。
小正儿一张脸胀的更红了,直到马车停下,脸还有些微红。
江若兰带着人进了屋,奶娘使了个眼色,屋里人便都退下,房门也都关好。奶娘上前道,“小姐为何一定要去找人算卦?虽则这个沈先生有些本事,只这种事情一旦传出,怕皇甫家会不高兴呢,以为小姐是不满意这门婚事。”
江若兰坐在椅子上,微蹙着眉,思量了一会才轻声道,“妈妈或许不知道,前些日子抽地都是中签,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偶然发现,有次他们给我换了签,我只怕我抽得还不如中签。”
奶妈大惊,“小姐,这可如何是好,要不要告诉老爷,这群杀千刀的秃驴,竟敢欺瞒小姐。要我说,说不得小姐抽得是上签才对。”
江若兰微微摇头,“若是上签他们也高兴才对,只有下签怕我不高兴,这才换了的。这些日子,我心里也一直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只那些和尚宁可换签也不给我们消灾,可见是靠不住的。”
奶妈在屋里急的走来走去,“我明白小姐的意思了,我明天就去接沈先生,找个妥当处,小姐放心就是,必不会叫人知道。”
江若兰这才微微点头,“一切拜托妈妈了。”
第二日一早,阳光明媚,奶妈看着这阳光,只在心里骂娘,这大好的晴日如何会下雨,可见这沈先生也不过沽名钓誉。在内堂吃早饭的江若兰也蹙着眉头,心里叹气。
只有小正儿相信,必会下雨的,不肯将衣服晒在外头。直到辰末,乌云一下飘来,将日头遮去大半,刚觉得吹来了凉风,雨点儿就已经打在头上了。顿时街上的人纷纷找地方躲雨。
奶妈见了,直呼神人,转身立即去安排出行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