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燕、韩荣荣和蒋鹏鹏,三个人笔直地站在公车上。
韩荣荣盯着自己的脚尖,说:“你们看,我今天不用抓住任何东西就能站得稳稳当当。”
蒋鹏鹏:“嗯……总比你以前乱抓着我强。”
杨晓燕充满担忧地说:“这么个速度走下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按时返校了。”
公车司机似乎听到了大家的抱怨声,举着喇叭大声说着:“大家不要着急!不要着急!雾天难行,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到达学校里的众人都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纷纷感叹着大自然的力量不可阻挡。
元萌萌到教室查看同学们的出勤状况,站在讲台上问:“今天天气不好,你们都仔细回想一下,自己宿舍里的人都到齐了吗?”
杨晓燕举手说:“老师,林横还没来。”
元萌萌:“我知道了,一会儿我会跟她的家长确认的。你们好好自习吧。”
元萌萌走后,教室的后排传来一阵“哗啦啦”倒水的声音,大家没有在意,因为在高三这个特殊的时期,老师们是允许同学们将水壶和水杯放在自己随时可以取到的位置的。
可是,过了没有多久,一阵泡面的香味便飘满了整个教室。
大家笑着回头看着吃着正香的孙小伟,一阵唏嘘。
路过的教导主任从后门看见了,走进来问:“为什么上课时间吃泡面呢?”
孙小伟小心翼翼地回答说:“天气不好,出门太早,没来得及在家吃晚饭,现在实在饿得慌。”
教导主任也是性情中人,非但没有批评,还拍拍孙小伟的脑袋让他慢点吃,还说:“你们现在是特殊时期,特殊时期特殊对待,稍有与众不同也是应该的。”
一直饱受管教的同学们何曾受过这样宽容的惠待,欢天喜地地送走了教导主任。教导主任后门进前门出,可转眼又回来了。
他背着双手,站在那里,说:“我刚才忘记问了,你们有谁从家里带狗来了吗?我对你们吃喝上可以稍加宽纵,可是带宠物上学,就有点过分了吧?我在操场上,可是追着它跑了两个400米呢。因为一直追不上,所以来问问你们到底是谁家的,赶紧去操场领回去。它这会儿也跑累了,正趴在操场厕所边上的大树底下呢。”
大家听后,纷纷从窗口探头出去,张望。
齐东凯突然“哈哈”一声。
教导主任指着齐东凯,问:“这位同学,你笑什么?”
齐东凯转身回来,说:“老师,我没在笑。这是我们家的狗,名字叫哈哈。可能因为今天雾大我走得太慢,它就一路跟过来了,我这就把它弄回家。”
同学们坐在教室里,全然不知齐东凯是怎样把自家的狗弄回去的,只是多年后回想起来,脑袋里只有操场上传来的一声声的让人忍俊不禁的“哈哈……哈哈……哈哈……”
教导主任前脚刚走,元萌萌后脚便跟了进来,她着急地问着:“林横还没有到吗?”
杨晓燕回:“没来教室,宿舍里不知道有没有人。”
元萌萌:“你赶紧回宿舍看一下有没有人,她妈妈说她早就出门了,万一宿舍没有,你直接到学校大门口跟我们集合,我们一起出去找人。”
外面的天空变得越来越黑,雾气却没有消散的迹象。杨晓燕也担心林横会在来学校的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忍不住加快了奔向宿舍的步伐。她多么希望林横就站在宿舍里收拾着东西,对着她微微笑,可当她推开门的时候,宿舍里空无一人。
杨晓燕又快速地奔向学校的大门口,元萌萌带着她们一宿舍的人站在那里等待。
杨晓燕对她们摇摇头。
元萌萌立刻指挥,说:“我们每个人出了校门之后沿不同的方向走,去看看附近的路口有没有车祸发生。林横的爸妈也从他们家里出发,沿途寻找。你们自己要注意安全,我会到派出所去问一下附近的监控可不可以给我们看,另外啊……”
元萌萌的话还没有说完,大雾中的伸缩门突然开了,一个人推着脚踏车走了进来。几个人一起眯眯眼看着,元萌萌一声惊呼:“哎呀妈呀,是林横啊……”
林横放下车子,走过来,一脸平静地问:“老师,我们班里有活动吗?你们怎么都站在这里,冷不冷啊?”
元萌萌问:“你到底去哪里了呀?”
林横一脸无辜地说:“我没去哪啊,就是因为雾太大所以迷路了呀。我记得我们学校的灯挺亮来着,我就一路寻找着光亮向东走么,等到我看清那大灯的时候,才发现是我们的市政府大楼,我这才慢慢找回来的……”
元萌萌:“哎呦我的天哪,你爸妈都急死了啊。”
林横:“老师,谢谢你还记得出去找我。”
元萌萌:“赶紧给你爸妈报个平安吧。”
这真是紧张刺激又好笑的一天。
接下来的一天,是埋头在高高书堆里努力学习的一天。
接下来的在再一天,仍然是埋头在高高书堆里努力学习的再一天。
每天的吃饭时间,便成了他们短暂的休闲娱乐时间。
杨晓燕看着韩荣荣面前的一份炒蛤蜊,问:“你最近哪里来的这么多海鲜吃?从家里带来的不是早就吃完了吗?”
韩荣荣:“你大惊小怪了吧?这是我妈新送来的。”
杨晓燕:“你妈最近就这么三天两头地往我们学校跑吗?”
韩荣荣:“我也不想让她跑的。可她非说吃海鲜补脑,一定要来送。还说我们邻居家的那小孩,读我们隔壁的高中呢,也是高三。他妈每一天就去给他送一次饭,搞得他好像不吃家里的饭就会饿死似的,我妈为了攀比,这才来得勤快了些。”
杨晓燕:“下次你妈再来,你就跟她说吃这些也卡不上大学的,她就不会来了。”
韩荣荣:“哼……这句话,我估计她早就在跟邻居家大婶吵架的时候就说出来了……”
杨晓燕:“可怜天下父母心呐……我这个没有父亲的孩子就跟着你沾沾光多吃几口吧。”
韩荣荣把饭盒往杨晓燕面前一推,说:“你吃你吃,你使劲吃。”
坐在她俩对面的梁文宇忍不住说了一句话:“杨晓燕,你一点都不特殊好吗?你知道我爸现在逼着我做什么吗?我们现在读高三呢,几乎全年无休呢,就每个月回家那么两天,我爸给我报了个数学补习班。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坐在那个补习班教室里的时候,真的还挺希望他消失不见的……”
韩荣荣塞了块鱼肉到她嘴里,说:“人家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多好,管你严点也不算太过分,这话以后咱就不说了啊。”
梁文宇嚼着饭,说:“看在鱼肉的面子上,我听你的。”
宿舍中,杨晓燕一直盯着刚进门的丁玉珊。
丁玉珊觉得奇怪,问她:“你一直盯着我干嘛呀?”
杨晓燕:“我是在努力地回想,自从你搬家之后,我是不是很久都没见到你了?”
丁玉珊:“怎么会很久?难道我在宿舍的时候你对我视而不见了吗?”
杨晓燕:“这正是我努力回想的内容呢,如果我一直都没有注意到你,那我究竟是关注了些什么呢?”
王婷婷:“还能有什么啊?我们每天从教室回到宿舍之后,洗脸刷牙之后,不是都跑到床上看书了么。”
刘腾飞:“对啊,不然我们几个臭鱼烂虾是怎么在二模里面把每科都考到100分以上的呀,连元萌萌都说咱几个是跟着元老开窍了呢。”
丁玉珊笑着打趣杨晓燕,说:“哎呦,杨晓燕,你已经开窍了吗?你是七窍开了六窍,一窍不通吧?”
杨晓燕:“你少打趣我,我是本来就很聪明的那一个,只要稍稍努力那么一点点,我就是人群里最与众不同的那一个了。”
梁文宇:“就你?最与众不同?你再与众不同有人家蒋鹏鹏出彩吗?”
杨晓燕一下子怂了,纳闷着说:“这我真没法比,谁知道他蒋鹏鹏学习成绩提高之后换个发型就跟换了个人似的,那些高一高二的小孩子们也是不开眼,还天天蹲在男生宿舍门口一睹他的风采。”
韩荣荣嘴里喝着的水一口喷了出来,哈哈笑着说:“那是因为她们没看见在公车上蒋鹏鹏被我撕扯的那副狼狈样儿啊……哈哈哈哈……”
段伟平看着杨晓燕说:“我比较纳闷的是杨晓燕为什么就没这么大的风头呢?她长得也不难看,也算个校花级别的吧,在各种小说里面,校花不是最受人欢迎,走到哪都是一排目光的那种吗?”
林横擦着自己的脚丫子说:“我的大姐哎,你还真是天真的很呐。你忘了,小说里的校花都有什么背景啊?她们要么富得流油,要么穷得是学习第一名无人超越的那种,杨晓燕呢,卡中间了,你说尴尬不尴尬……”
杨晓燕:“我不跟你们计较。我听来听去你们就是打趣我比较开心,我要开始看书了,懒得理你们。”
王婷婷笑着说:“看见没,我们的校花被人打趣了居然一点脾气都没有,还一门心思地想着学习,那些男生们又怎么会喜欢呢?”
“哈哈哈哈”杨晓燕的宿舍里笑作一团,笑声消失在黑暗中,消失在一个个充满光亮的小帐篷中。
第二天,午餐时间。
杨晓燕打着哈欠坐到了韩荣荣的身边,问:“小鱼还有剩吗?”
韩荣荣也打着哈欠回:“有有有,来吃。”
梁文宇在旁边也忍不住打哈欠打的眼泪直流,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见面打招呼能不打哈欠吗?不知道会传染吗?”
杨晓燕又一个哈欠袭来,打着说:“我下次尽量控制一下我自己。”
韩荣荣打断她俩,因为一手攥着馒头,一手拿着筷子,只能用下巴指着不远处的方向,说:“你们看,蒋鹏鹏现在可风光了。”
杨晓燕“哼”了一声,说:“有什么好羡慕的,按照你们的说法,那些女孩子多半是听说他有个了不起的老爸吧,有一群趋炎附势的人跟在身后,蒋鹏鹏是大难临头不自知,还在那瞎骄傲呢。”
蒋鹏鹏眼瞅着那群女孩子出了餐厅的大门,然后把自己眼前的一堆吃的喝的往孙小伟和温吉涛面前一推,说:“咱们好兄弟,你俩随便挑。”
孙小伟拿起一瓶椰汁,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兄弟我是真没想到你会有这么一天啊。”
温吉涛:“细细想来,他应该是在跳楼的那天把自己搞得全校出名的吧……”
蒋鹏鹏一把夺回被温吉涛拿走的一包锅巴,说:“不吃你就拿回来,偏要在这儿哪壶不开提哪壶地挖苦我。”
孙小伟:“你这发型哪整的,还别说,把前面的头发留长一点,还真有个人样儿了。”
温吉涛:“那些人只知道看脸,他们你在宿舍里还有一周没洗的臭袜子吗?”
蒋鹏鹏扒拉回那一堆吃的,说:“行行行,你别吃了,我看你吃的也有点恶心了,你还是先回教室里去吧。”
温吉涛:“干嘛呀?我还想拿包辣条呢……”
蒋鹏鹏:“你先别拿辣条了,把这俩氢气球拿回去吧。”
温吉涛端详着那俩气球,是喜羊羊的造型,下面飘着长长的彩带,写着“哥哥高考加油”,温吉涛在心里默念一遍,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我靠……这是哪个人才送的啊?带这种东西去教室,还不得让元某某说死啊?”
蒋鹏鹏:“没事,特殊时期特殊对待么。再说了,那上面写着高考加油的话呢,也算不上玩物丧志,不会被批评的。如果我当着大家的面把这俩气球放了,那以后谁还送我东西啊?你俩还跟着吃什么呀?”
孙小伟附和说:“有道理有道理,你就赶紧拿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