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程酱到达亮亮家住的楼下时,正是中午十二点,雪已经开始积厚了,但还有阳光白晃晃地照在雪上。偌大的区域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街道建筑有种阴森之感,程酱不禁有种进入末世电影里的感觉。
程酱曾经来过这里一次,所以知道亮亮的具体住址,三楼的301房间。楼里没有电梯,拾级而上,很快来到三楼。
这是一幢小楼,每层只有两户人家,亮亮的301在左边,大门是木质的。
程酱敲敲门,没有应答。
“亮哥!在吗?”大喊也无人回复。
看来是不在,不过,程酱以防万一还是拿出电话拨出了亮亮的号码。
出乎意料的,“铃铃铃”的铃声就在门里响了起来。
但是过了良久,还是无人接听。
程酱突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连忙大力敲门,同时尝试推门。
猛然间,门锁像是松了似的,竟然一把把门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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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前。
程酱“砰”地关上房门,不耐烦地掏出钥匙插进门锁,但却转不动。门锁一直有问题,钥匙常常卡住,程酱弄了半天也不知道锁没锁上,但他懒得管那么多,反正这个破房间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收起钥匙,拢了拢高领毛衣,程酱沿着楼梯向下走去。
爱丁堡旧镇的楼房大都不高,因此没有电梯。
房子在三楼,是租来的,房东是个当地的小业主,程酱对面的房间也是同一个业主的,目前还空着没人入住。
楼下一个出口通向后面的小院子,另一个通向纽温顿街(Newington Street)。
程酱走上纽温顿街,再次拢了拢衣领。
今天是10月20日,爱丁堡已经冷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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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降临,华灯初上,程酱沿着纽温顿街向北走。
没走几步,就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向路口西边看的话能看到壮观的亚瑟王座山———爱丁堡市内的霍利露德野生公园的最高峰,算得上是爱丁堡的标志之一。
但是程酱根本瞄都没有瞄一眼。
心烦的原因好像有好几个,但到底哪个最让人心烦?连这一点都没搞清楚,更让人心烦。
跟阿刃吵架肯定是导火索。
程酱跟阿刃在一起已经几个月了,按理说应该相互具备了一定程度的了解,但是直至今日,阿刃对于程酱还像是一个谜。
她每周六都不在。既不跟程酱待在一起,也不在家。去哪里是个秘密,在恋爱之初就达成协定不能刺探。
我今天是不是追问得过急了?难怪她会那么生气。所以她说的也有可能是气话?不过,就算是气话,也不能轻易原谅。虽然自己的问题可能更过分。
“你每个星期六是不是都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是。”
这是两人中午最后的对话,然后阿刃摔门而去,程酱整个下午一个字的论文也写不出来。
程酱摇摇头,不想再去烦恼这个事情。
程酱哈出两口热气,没过多久,已经走到了与纽温顿街顺连接的南桥(SouthBridge)。
南桥是一条街,算是旧镇最热闹的街之一。
此时街上行人还比较多,有不少是从爱丁堡国际艺术节起就羁留在这里等着跨年的各国游客和艺人。
从八月份到新年,爱丁堡的节日不断。
但是这些热闹的节日气氛对程酱并没有起到激励的作用,反倒唤起了他深层的烦恼。
自己两年前就该博士毕业了,拖到现在,论文都还没有完成。
程酱非常清楚,自己并不蠢,甚至算得上是很聪明的学生。如果真的打定了主意,早就能够顺利毕业了,说不定还能拿A.
但是,毕业之后呢?
这是程酱最不愿意面对的问题。
路过爱大老学院旧址时,一群年轻的学生正在兴奋地合照,正如当年的自己一样。不知道他们多年之后会不会也跟自己一样,连毕业都不敢。
再过半年就不得不毕业了,到时候自己会是怎样的样子?
程酱不愿意去想。
留校助教?自己似乎缺乏做学术和教育的精神。
找份工作?姑且不论找不找得到合适的工作,但朝九晚五的生活也不是自己想要的。
创业?想都不敢想。
然而,程酱一年多前已经告诉家里,自己博士毕业,开始在爱丁堡大学当博士后助教了。
为了圆这个谎,不得不找了一份兼职工作,以补上助教应该领的那一份工资。
程酱现在正在去做这份兼职工作的路上,今天是晚班。
按理说,作为一名计算机工程学的博士生,程酱应该可以找到一份听起来更得体的兼职,但是,鬼使神差的,自己竟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在咖啡网吧“MOC”当网管兼服务员,而且一干就是一年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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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的猎人广场一过,就是爱丁堡又一个著名景点“皇家一英里大道”。大道在猎人广场从中分为两段,往左上行到尽头是爱丁堡城堡,往右下行则是女王的行宫圣十字宫。
程酱向左一拐走上皇家一英里大道上段,然后立刻右拐进入一个弧形的下坡,在坡道的腰部,又走进一个右侧的小道。
这个小道是一个上千阶楼梯的下坡,被称为爱丁堡的“后巷”。两旁的建筑依坡势而建,高低错落,让这条小道上总是光影斑驳。小道两侧开着林林总总的小店,也有一些人家,夜晚,家家户户都在门口亮着灯,显得温馨而古老。
程酱拾级而下,熟门熟路地来到后巷中段的一家不大不小的二层店铺,推门而进。
小店的上方亮着一盏门牌灯,写着MOC三个英文字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