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两人处在台地正中间，地面稍稍倾斜的角度让程酱看艾伦像是经过镜头特别处理过的一样。
“所以，你现在的答案是什么？”艾伦问道。
“......你承认了吗？”
“呵呵，这重要吗？”艾伦语重心长地说道，“重要的是你的选择。”
“我的选择？”
“是的。人的选择很重要，一生中真正有意义的选择没有几次，抓住一次就能改变人生。”
程酱没有说话。
“你今天找我出来，其实已经做出了一次重要的选择，这让我看到了你的潜力。”艾伦摇晃着手指，“你未来一定会有所作为，如果有充足的支持的话。”
程酱依然没有说话。
“博士毕业后，拥有一身本领，但还要去从底层开始打工，这样的起点太糟糕了。我们可以改变这一点。我们一起合作，我们可以变得非常有钱。注意，是非常的非常。”
程酱似乎露出了思考的表情。
“我明白，年轻人都有一种热血和正义感。但是，这是因为他们还有太多事情没有经历过。如果你到了我的年纪，相信你会理解我，和我做的一切。”
艾伦感到程酱有一些动摇，于是热切地鼓动道。
“相信我，其实我很了解你。刚才我说，你今天找我出来，其实已经做出了一次重要的选择。难道不是吗？你大可以把刚才的故事去告诉警察！但你没有，你选择来告诉我。这个选择是你的内心做出的，是潜意识做出的，这样的选择才是你真正想要的，而我也保证这是你真正需要的。”
“如果你选择另一个方向，我保证你什么都得不到。”
“怎么样？心念就在一转间，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我们来做一个男人之间的约定，共享秘密，共享财富！”
艾伦激情的演说让他自己都感动了，满脸通红，显得热情又真诚。
“果然是厉害的销售啊，好棒的营销台词。”程酱抬起头，直视艾伦的眼睛。
艾伦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我真的有一点心动，真的，你也许真的很了解我。”
“但是，你不该杀阿刃。”
“只有这一点，我绝对无法原谅你。”
“我单独找你，不是想要给你机会，我想要的是亲自把你拆穿，亲自为阿刃报仇，亲自来做一个了断———”
程酱话音刚落，艾伦一个箭步冲上来，重拳打在他的小腹上。
程酱立刻痛得半蹲下去，然后翻滚到一旁。
艾伦用稳健的步伐走到他旁边。
“我这一拳是要把你打醒。千万别做傻事。”
程酱抬起头，看着正前方的艾伦。艾伦的眼神里竟然充满了一种毫不气馁的精气神。
艾伦将手伸进羽绒服的内抄里，慎重地摸出了一个东西。
“程酱。你以为我刚才说的这些话是在撒谎吗？你以为我只是想要稳住你不去报警，并不是真心要和你合作吗？我从来都是一个诚信的合作者———我甚至对得起亮亮，只是他逼人太甚了！”艾伦将罩在那个东西外面的套子小心地取下，“你看看这是什么？”
程酱看到艾伦从套子里取出一个亮晶晶的小东西。
“这是一个特制的U盘，这里面就放着启动Crisper-Cas9程序的核心代码。”艾伦用手指揉搓着这个U盘，“亮亮是个天才，他利用麻省理工实验室和GenoX公司将这个产品调适到了完美的状态，是目前世界上唯一可以在人体上商用的基因编辑器！你看到前段时间的新闻了吗？中国那个名不见经传的高校科研团队就是用它完成了世界上首例人体基因编辑，让那对双胞胎对艾滋病免疫！”
“这还只是小试牛刀。亮亮跟我说过，这款基因编辑器最好的地方是它拥有极强的延展性，只要有好的软件工程师，就可以用它为基础做出系列产品。”艾伦用火热的眼光望着程酱，“除了疾病免疫，我们还可以生产出改变人类其他性状的产品。想象一下，从基因层面来设计智力、长相、身高？这是不是全世界父母都想要为孩子购买的产品？甚至我们还可以增强体力，让通过我们的基因编辑出来的孩子们成为全新的人类！更强更高更快更聪明更长寿！———这是多么强大的科技力量，我们不只可以赚到富可敌国的钱，甚至可以用它改变世界！———你知道我说的这些不是痴人说梦。你是个优秀的软件工程师，你懂这些。”
程酱腹部的疼痛稍减，站了起来。夜色更浓了。
“现在你明白了吗？要做到这些，我一个人是做不来的，我真的需要合伙人。你有技术，我有渠道，我们可以一起建立团队。”
艾伦向程酱走近一步。
“也许你现在对钱还不太感兴趣，但是，这并不只关乎金钱，这是一项伟大的事业，我们的名字甚至可以写进人类的进化史。”
说完，艾伦又从内抄里掏出几张精心封装的纸，连同手上的U盘递给程酱。
程酱认出来那是从《TH的人间冒险》小说里撕掉的纸。
“这是我的诚意。”艾伦见程酱没有伸手来接，就把东西一起放在他的脚下，“我愿意把比生命都还重要的东西掌握在你的手里，只希望你跟我合作。”
说完，他朝向大海的方向，单膝下跪。
“我向死掉的人们致哀。你们是为了这项伟大的事业而牺牲的，你们都是英雄。不管有多大阻碍，我都会用我的整个人生来实现这个事业。”
这几句话说得真诚无比，连程酱都觉得被深深地打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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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酱看看脚边的U盘和纸，再看看半跪在城市、大海与夜空背景下的艾伦，心情竟然变得复杂起来。
但是无论如何，阿刃不能白死。
他俯身拾起U盘和纸，揣进衣服的包里。
少顷，艾伦站起身来，回头看向程酱。
“可以告诉我答案了吗？”艾伦的视线深深地看进程酱的眼睛里。
程酱正在想怎么应对，艾伦突然叹了一口气。
“看来，你已经决定了。”艾伦的语气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程酱楞了一下。
“你的眼神在逃避我。说明你不愿意答应我的请求，但又不想立刻撕破脸。”艾伦幽幽道，语气充满了肃杀，面部表情也逐渐僵硬，不再像之前那么灵动。
程酱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你以为，来到这里，我还会让你跑掉吗？”艾伦向前踏出两步，保证了与程酱之间的距离不被拉远，“很遗憾。我们本可以成为最佳拍档，但现在我只好杀了你。”
海上的血月上升到了天空之上，暗红色的光妖异无比。
“我看得出来，你是个谨慎的人。但你在潜意识里还是认为你是个年轻力壮的年轻人，我是个身体已经在走下坡路的中年大叔。呵呵，”艾伦的嘴角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狞笑，“亮亮当时也这么想。”
话音刚落，艾伦一个箭步冲上去，双手箍向程酱的脖子。
程酱这次有所准备，立刻侧身闪开。
但艾伦动作比他想象的还快，转瞬间又欺近身前，随时可以抓住程酱。
“你杀不了我，你不可能随身带刀！”程酱一边闪躲一边说。
“哈哈，愚蠢！那边可全是岩石，等我砸死你之后，再把你砸得面目全非！”艾伦狞笑着指向另一端的亚瑟王座山峰———突然间他的视线也僵在了那个方向。
一个高挑的身影正站在那里。黑色的皮夹克、利落的牛仔裤与短靴，长发在风中飞舞。
“你......”艾伦来回看着这两个人，“你们两个竟然......”
程酱站起来，吐了一口嘴角被挂伤的血唾沫。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把我们两人都杀了吗？”
艾伦紧紧地握住拳头，眉头紧锁急速思考。
转瞬之间，他似乎打定了主意，松弛了起来。
“难怪，原来你背后有高人指点，难怪把案子查得这么详细。”他举起双手，转身面向程酱，“我只好投降了。”
程酱还没回过神来，只听到耳边传来“小心！———”的声音，然后紧接着一阵劲风迎面扑来，一阵剧痛后便失去了知觉......
程酱睁开眼睛，发现任朦朦正俯身看着自己。
“......”刚才发生了什么？程酱正想问，突然想了起来，“腾”的一声坐起身，然后感到太阳穴连带着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疼。
“艾伦呢？！”程酱左看右看，只见黑漆漆的一片，没有艾伦的影子。
“跑了。”任朦朦阴郁地说道。
“你怎么不去追？！”程酱话一出口就意识到任朦朦应该是为了照顾自己而没有去追，但还是埋怨道，“你管我干嘛？应该追他啊，以你的身手又不用怕他......”
“蠢材，你以为我为了照顾你才不去追他？”任朦朦敲了敲程酱的额头，疼得他呲牙咧嘴，“是根本没法追。”
说完，任朦朦站起身，向北方的悬崖走去。程酱也赶紧起身尾随过去。
任朦朦一直走到悬崖边才停住脚步。
“他从这儿跳下去了。”
山风呜咽，血月妖冶，亚瑟王座山巅的夜色更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