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已经很明确了,身为丞相的谢襄和太傅陈泰关系不佳。
曹睿心里头的念头一闪而过。
朝堂上的局面,却在曹睿这一念之间。迅速发生了变化。
从万贺第一个跳出来开始,其他人就不能再装鸵鸟了。
无论他们有多少顾忌,有多么的不情愿。这个时候,也只能站出来。硬着头皮,表达自己的立场。
万贺之后,顺风候刘凉就尾随其后,出列拜道:“陛下,臣刘凉附议,先帝之德,绵绵无边,当立帝庙,受万世香火。”
顺风侯刘凉虽然是前朝皇室,但却一直就是大魏皇室的应声虫。哈巴狗,他跳出来,没有人奇怪。
倒是一直深受先帝恩宠大将军曹宇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弹,这就让人感到非常奇怪了。
这个时候,第一个不河蟹的声音,终于出现了。
只见一位身着列侯冠袍的贵族,站起身来。拜道:“陛下,臣以为,切切不可如此……”
“嗯?”曹睿听闻怒目而视。瞪过去,鼻孔里重重的发出一声哼声,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只是,大魏立国虽然不过短短十五年,但列侯勋贵的总数多达两三百号人,曹睿一时半会,也没想起来,这位是谁。
但,他既然跳出来了。那就得做好当炮灰的准备了!
“他难道不知道,枪打出头鸟吗?”曹睿暗自嘀咕了一声。
只见那为列侯脱帽叩首。恭声道:“陛下,先帝固然德沛苍生。然,贸然立庙建祠,恐为天下人议论……”
“咳咳……”曹睿故意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此乃何人?”曹睿招招手,将一位宦官叫到面前,低声问道。
“回陛下,此乃北戴候丘吉耳!”被曹睿喊到面前的那位宦官低声答道。
两人的对话虽然都是很小声很小声。
但是,奈何这嘉禾殿乃是整个大魏举行朝会之所,有特殊设计,用于扩音、传音。
因而,曹睿那低低的问话,自然就被许多人听到了。
其中就包括了那位倒霉的出头鸟同志……
可怜的北戴候丘吉耳顿时就吓了个半死!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自己干了点啥。
老天啊,完喽。要知道,老曹家小鸡肚肠,爱记仇的天赋,闻名天下。
这要是上了天子的小本本,那以后该怎么办?
丘吉耳顿时就吓得匍匐在地上,不敢动弹了。
实在是老曹家,前后两代天子,身体力行,充分的教育了群臣,什么玩意叫做‘秋后算账’。
特别是先帝,那个记仇啊,一点小小的问题,他都可能记在心里,记上个十年八年,慢慢算账。
被其整死的冤大头,绝不止一个太祖元勋前太尉高恭。
弄得半身不遂的,也不止一个车骑将军司马汤。
“北戴候!”曹睿淡淡的道:“朕记得,尔父北戴延候,丘比龙,丘公,当年以小卒随太祖武皇帝起兵于邺城,以卒开邺城门,又击孙大福,因此,得候三百七十户,可是如此?”
曹睿这话一出,顿时,所有朝臣都惊呆了。
太夸张了!
老曹家立国十五年间,分封的列侯勋贵加起来足足有两三百位,扣掉那些因为各种意外而绝嗣或者罢免的勋贵,到现在也起码还有两百家以上。
那些战功卓著或者有功社稷的大侯,大家自然能朗朗上口,谁都知道有个广灵侯世家,谁都清楚,有个冤大头广灵候高恭。
但其他人,就没几个人清楚了。
便是统领列侯勋贵的昌吉侯鲁禅伏,也不敢拍胸脯说他能叫得出每一位列侯勋贵的名字,更别提当着大庭广众的面,直接点出对方的父系来历以及受封户数和缘由。
但是,新君,一个刚刚过十七岁,一个刚刚坐到龙座上,甚至可能屁股都还没做热,在多数人眼里还是需要‘辅佐’的,需要‘匡扶’的少年天子,居然在瞬息之间,就能直接从北戴候这个冷僻的侯爵名称上直接点出他的背景。
这可就真的了不得了!
许多大臣,不得不强迫自己,正视那位端坐于龙座上的少年。
“到底是太祖武皇帝的嫡亲皇孙……”有人感慨着。
浑然忘记了,就在方才,他自己还在打着君王与士大夫共分天下的主意。
曹睿略有些得意的看向群臣。刚刚这一系列的骚操作,其实属于作弊。
其实是很简单的一个办法把所有勋贵的名字以及祖上的受封缘由,写到一张白纸上,以姓氏拼音大写分类。当需要的时候,只需要悄悄的低头。看一眼那张摆在御案上的白纸,谁是谁,一目了然。
说到底。这是技术的进步所造就的结果!
而曹睿之所以要作弊。其实,只是想告诉大臣们,别拿他当小孩子看待,做共分天下美梦都可以醒醒了。
这个世界,不需要那样的政治家。更没有那样的皇帝!
“当前世界的大多数问题,都只能靠铁与血来解决!”心里念着铁血宰相俾斯麦的名言,曹睿站起身来,看向北戴候。轻声问道:“君侯,是曹氏臣?”
这个问题,就诛心了!翻译成现代话,大概就是:你丫到底是帮谁说话,吃谁家饭。
被曹睿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那旒珠后面深藏的目光,带着些不怀好意的味道。
丘吉耳此时只恨自己为什么要多嘴了。人家爱怎么玩怎么玩,干他屁事。“自作孽呀!”丘吉耳心里面满满的都是泪。
其实,他只是出于一位勋贵的自觉而已。
只想维护一下,在他心里不可动摇的礼法制度罢了。那想到,会被架在火上烤?
“臣……臣……”丘吉耳匍匐在地上,低着头。道:“臣自然是陛下的臣子了……”
谁敢否认自己是曹氏臣子?
“哦……”曹睿意味深长的拖长了声调道:“既是大魏臣子,那卿就退下去好好休息罢!”
“臣谢恩!”丘吉耳顿时如蒙大赦,立刻跑回自己的位置,眼观鼻,鼻观心,再也不敢出来了。
开什么玩笑,他不过是个食邑三百来户的小蚂蚁,在这偌大的长安城里,他的那点财产。连正常的贵族生活都勉强维持,何谈跟皇帝顶牛?
万一惹毛了天子。一道诏书下来,找个理由。夺去爵位或者食邑,他全家老少几十口去喝西北风啊!
因此,他是打定主意,再不露头了。
而经过曹睿那一句‘君侯,是曹氏臣乎?’的问句后。
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列侯勋贵心里头那点想要出来凑热闹的心思顿时就熄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