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您方才过分了……”秦叔站在叶良茉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
“我知道。”叶良茉看着前方淡淡道,“我不这样做的话,不能尽快解决他和钱叔的矛盾。”
“您是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并非表面那么友好?”
她伸出一只手掌,道:“钱叔是一介莽夫,大字不识几个,但是交游广阔,为人大方,行事光明磊落。”
她又伸出另一只手,道:“赵叔则是读书人,傲气十足,说话耿直。”
两只手掌紧握了下,“论名气、论地位、论学识,钱通都不如赵卓,可是父亲临终将叶家托付给这两人,将他俩放在同一位置上,赵叔心中怎么会好受?我在其中,若是不能协调两者,将两只手握紧,会反受其害。”
“可是您现在赶走了赵叔啊,您不怕他寒心?难道问题就能解决?”
“秦叔,你觉得钱叔是什么样的人?”她看着他。
“正如大小姐所说。”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钱叔其实比赵叔看得更大,看得更远,不会计较这些琐事。正因为我了解钱叔,所以我才敢赌一把。要赵叔看看,钱叔比起他,丝毫不差。即便我此时令他一人独大,他也不会贪恋权力的。”
“可您之后要怎么将赵卓请回来?而钱通又要如何来化解赵卓的隔阂呢?大小姐,您这样做,有可能最后您会两头受气。”秦正皱眉,说出自己的担忧。
“无妨,他两人是为了叶家,无论如何我们也不是对立的啊。而且想要扭转两人微妙的关系,关键不在于我。”
秦正却不像她那么乐观,他担心道:“您就不怕真的寒了赵卓的心吗?让他离开叶家,去了别家吗?”
“他不会,其他人会,甚至二爷离开,他都不会。”
“大小姐为何如此肯定?”
“小时候,他教我写字,写的第一个字就是忠心的忠,这是他一生的信念。”叶良茉脸上带着浅笑,风扬起她的长发,发丝飘摇,但她静静站着不动,声音坚定地传到他耳中。
叶良茉忽然笑了声,“不过我今天,大概把他气得不轻。要是他实在生气,大不了就跪在他门前负荆请罪吧。”
赵卓赵掌柜回到家,翻出了多年不喝的酒,守着一小碟花生米,闷声不吭地喝酒,模样看起来就像赌气的孩子。
“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早就戒了酒了吗?”夫人走过来,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瓶,奇道。
赵卓皱一下眉,看了眼被夺走的酒瓶,晃了下空荡荡的手,郁郁道。“戒了,也能重新开始……”
“小李,你师父这是怎么了?”赵夫人见说不通他,转过脸问李运,他是赵卓的徒弟,跟着他学了三年账房了。
“这……”他看看师父,后者低着头,用筷子拨着花生米。
“你别管他,只管说。”
“是大小姐,当着众人骂师父,说他……”他似乎有些难以开口,顿了下,才继续说道,“说师父炫耀才智,在生意上狗屁不通。师父一气之下,就甩袖子不干了。”
赵夫人瞪了一眼赵卓,后者哼了一声,胡子翘了一下。“这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丫头置气?”
“阿茉那孩子怎么可能是真心如此?她小时候不是最喜欢跟着你,听你讲那些名臣大将的故事吗?”赵夫人是看着叶良茉长大的,她生性温和,怎么会这么做呢。
“不可能?哼,那你说,是怎么回事儿?”赵卓气愤地用手拍了下桌子,嘟嘟囔囔个没完,将事情经过重复一遍。
“不能吧?想她小时候和你多投契啊。”
“……”赵卓听完,眉头一皱,不高兴地将筷子撂下,抄起袖子,默然以对。
赵夫人看一眼赵卓,先让李运回去了。
李运走之后,赵夫人手搭在桌子上,凑近他道:“这是公然闹不和,要和你分成两派啊。这多危险啊,一旦分帮结派,那店里岂不又要人心惶惶了?”
“夫人呐,你可算明白了,就是这个意思,你让我如何应对?我不能违背叶樵老弟的意思,去反抗她,”他分出两把,摇摇头,又用筷子拨到一起,聚集起来,道,“我也不能和她站在一起,搞乱叶家的生意。我现在就是风箱里的老鼠,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忍。”他将筷子重重撂下,又重重地重复了一遍“忍”。
“那钱通那边如何?”
赵卓转了转酒杯,这次他连话都不说了,沉了脸,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把脚盘起来,用手在桌子上写道,“气。”
“你气什么?”
“钱通巧舌如簧,说话四六不着调,老家主就是被他忽悠了,如今她定然也要受骗。”
“钱通怎么你了,你就看不起人家?我瞧着人家挺好,你啊就是有偏见,人家只不过没有读过书嘛,又不是有什么大错,这几年在叶家不也干得挺好?帮着叶家赚了不少钱呢。”
他写:“俗。”
“行,你高雅,你不也是帮着叶家赚钱?你赚钱就是智谋,就高一等?钱通就是骗人,就是俗?”赵夫人抿唇笑了,说完,她提着酒瓶子走了。
身后赵卓急得叫起来,“喂,你把酒瓶子留下啊。夫人?”
“酒肯定是不能喝了,吃你的花生米吧。”
叶良茉和赵卓掌柜不和,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
叶家二爷叶恒听了很是高兴,“叶良茉这是自掘坟墓啊,真是搞不懂她什么意思,当初眼巴巴求着叶老,赚取名声,如今这么一闹,不就乱了叶家内部的安宁?”
“当初?当初只不过是她运气好,她一个姑娘家,有什么本事?也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二夫人吐出瓜子壳,冷笑了声,“瞎逞威风,这下好了吧。”
二夫人嗑着瓜子,忽然灵光一闪,跳起来,将身上的瓜子壳拂了,压低声音道,“这可是咱们的好机会啊,这赵卓脑子灵光,当初若不是他的谋划,叶家在京城能有这么多店铺吗?能和余家抗衡吗?”
“你是说拉拢他?”二叔心中盘算一番,虽然心动,却觉得未必可行。
二夫人见他又开始退缩,不由恨铁不成钢道:“叶良茉如今初登上家主之位,正是好扳倒的时候,若是这个时候,我们将事情进一步闹大,让她因此,被族人怀疑掌家的能力,到时候,你不就上去了吗?”
“这,这样不好吧,她好歹是我的……”叶恒心中欣喜,可是嘴上却还是在拒绝。
她啐一口,吐出嘴里的瓜子皮,发泄心中的恨意,“她哪里将你看作叔叔了,当初她可是一点权力都没有分给你,下手快准狠,直接抢走了家主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