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止是位嘴上没门的神,自从修芳将青丝线讨要来,作为教礼赠与他一份后,到处嚷嚷着“修芳真神送了他最好的青丝线”,而后还将她要缝制衣裳的事情弄得人尽皆知。
修芳有些头疼自己身边的人个个尽是奇葩神祇,然她对竹染的心思已不是一两天了,也有不少神祇知道,因而冥界神祇皆知晓她也没甚么反应。
这天修芳从白止府邸出来后遇上了个小鬼君,说小也不小,此鬼君修为已然十五万年,说大也不大,他外形犹如十二三岁少年,看着还是个孩子模样。
她见这半大不小的鬼君盯着自己脚下的小白看,眼睛发光……仿佛盯上了猎物般,修芳轻咳了一声才将小鬼君的目光看向自己。
“你将小白吓到了。”修芳淡笑道。
这小鬼君看着小,可言行举止却极其老成,顿时正儿八经地拱手行礼,道:“下君见过真神,敢问真神脚下的灵兽从何而来?”
“他人赠与之物,你是何人,又有何事?”修芳面露兴致地问道。
小鬼君嘴角一勾,而后对着小白勾了勾手指,后者便摇着尾巴往他怀里一跃,在其怀里打滚撒娇,看得修芳脸色渐黑。
小白是竹染赠与修芳的小灵兽,虽说对她极其黏人,却不肯让她抱上一抱,只跟在她身旁,左怨也喜小白,可小白像极了竹染那清冷高傲的神,对其正眼不看,斜眼不瞧。如今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鬼君居然能勾搭得小白扑进其怀里,可见此“鬼”不一般。
修芳眯了眯眼睛,盯着他打量了一会儿才幽幽道来:“蒂炙?你来我冥界可是稀奇,不过小白怎么对你如此……放心?”
修芳威名赫赫,不少神祇对她尊敬仰慕,恭恭敬敬的十分生疏,她的朋友将两只手数一数还能有多余的手指,在她极少的朋友中,远古界隐世真神蒂炙,便算其中一个。
那小鬼君一道光芒闪现,摇身一变成一位黑衣青年,眉清目秀,明眸皓齿,本是清隽之人,眼中冷漠却令人生寒。
蒂炙摸了摸小白的脑袋,淡淡道:“我还未曾问你,我的灵兽怎么成了你的小白?”
“甚么?”修芳错愕,随后皱眉道:“这是竹染送我的,什么叫你的灵兽,小白过来……”
小白“嗷呜”地叫了一声,继续在蒂炙怀里窝缩着,看得修芳脸色变幻了几番,敢情这小白已经有主人了,竹染那小子将蒂炙的灵兽抓来送给她?!
蒂炙瞥了一眼脸色极其难看的修芳,眼里的冷漠融化了些许,低头看向小白,淡笑道:“前段日子竹染突然向我讨要一只灵兽,我让他自己去带走,哪知道带走了我最喜的阿白,我找了许久才知道竹染将其送了给你,只好前来讨回来了。”
修芳:“……!”
这到底算什么事?
修芳抿着嘴唇,将这大乌龙的气给吞了肚子里,她默了许久才把气给消了,最后无奈地摆摆手:“赶紧带走,我头疼……”
“我好不容易来你这儿一趟。”蒂炙视线扫视一眼四周,最后落回到修芳身上,他挑眉问道:“不打算招待我一番?还是说这就是你彼岸岛的待客之道?”
修芳虽知竹染有回礼的心意,可这礼都跑了,她还为了这次回礼天天向白止学习缝制之术,从早学到晚,甚至将自己的徒弟都扔到了一边。
现在蒂炙跑来告诉她,小白是他的灵兽,气么?
自然是有些的。
她撇撇嘴,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这是我待客之道,不是彼岸岛的,来我彼岸岛做客你得先递个帖子。”
“那我还是走吧。”蒂炙摇摇头,说走就走,可走了没几步又回头笑道:“原本我还嫌弃阿白太瘦了,如今将它放在你这里几天,大了一圈,多谢了。”
闻言,修芳眼角倏尔抽了一下,小白不知是哪个阶级的灵兽,挑剔得很,喂其他肉不吃,非得她喂那些灵药仙露,食量还大得惊人,吃得她都有些肉疼,如今养肥的灵兽还是别人的,她就更肉疼了!
蒂炙离开后,修芳闷闷地回房待着,幽怨地看着那缝制了一半的衣裳,她面无表情地将那半件衣裳拿起,手一扬,默了一瞬,最后……继续缝制起来。
罢了,改天她再向竹染讨要回礼好了,这个粗心的蠢神!
修芳继续缝制赔给竹染的衣裳,将自己锁在房里两个月才缝制完成,一针一线,比往常她做过的每件事情还要耐心多几倍。
她将衣裳挂了起来,左看看右看看,一股成就感不自觉从心底涌起,修芳眼角笑意都出来了,看得不知何时站到了门口的阗侑握了握手心。
“师父。”他叫道。
修芳“嗯”了一声看向阗侑,招手道:“阿侑来了,来,看看我做的衣裳如何,好看么?”
说着,她将衣裳从架子上拿下,走到阗侑面前展开给他看,青丝线缝制而成的衣服飘逸仙气,垂感甚好,宽大的衣摆上株株白竹攀岩而上,栩栩如生,竹叶沿至腰间。
修芳曾和阗侑说过,她除了会打架,其余女子之能一概不会,如果不是他这两个月来亲眼看她认真缝制,甚至最后为了不让左怨打扰,直径在房间外布下一结界,直到方才不久前结界才消失了,他都不敢相信这么一件绣工精致的衣裳是修芳一针一针锁缝制。
看着修芳眼中的笑意,扬起的嘴角,阗侑嘴角也勾了起来,赞许道:“师父做的,自是好看。”
“师父,这衣裳是做给何人的?”
阗侑虽然从左怨那儿得知修芳要为竹染做衣裳,可那只是别人告诉他的,他想要修芳亲自与他说,带着几分紧张和几分失落。
“竹染呀,你将来的师……”修芳声音一顿,她若和竹染修成正果,阗侑叫她师父,那喊竹染喊什么?
师娘?不对啊……
琢磨了一下,没能琢磨出叫法的修芳摆摆手:“你早晚会知道便是了。”
阗侑眼神瞬间黯淡了几分,他目光从满眼高兴的修芳移她手上的青色衣服上,嘴唇微抿,充满了明显醋意地小声讨要道:“我也没多少衣服穿了呢……”
“阿侑,你说什么?”修芳没听清楚。
阗侑张了张嘴,最后摇头道:“没什么,只是这彼岸岛我待得有些闷了,想出去走走。”
“两天后我要去一趟远古界,你觉得闷的话,我让左怨带你去龙族走走可好?”修芳问道。
阗侑眼睛微亮:“师父也会跟着去么?”
“唔……”修芳思绪了一下,在阗侑期盼的目光下点点头:“我还有些事情,你和左怨先去,随后三天我再跟上如何?”
阗侑的心情被修芳几句话弄得小起小落,他点头后便离开了。
这两个多月是竹染最为清净的时候,只是这份少了修芳的清净让他有时候竟似乎觉得无趣。今天不再是艳阳天儿,昆仑山一带下起了细雨绵绵,竹染站在宫殿不远处的小亭里,目光透过层层山峦,落在一望无垠的三界无数神族属地之间,想起修芳曾经与他说过的一句话。
万物皆有灵,竹子本无心。
从前的他纵使知道这个道理也不会去思绪为何竹子本无心,青竹成神,中选天地间孕育的真神人选,仿佛是世间宠儿。
如今,细雨笼庭竹,他倒开始琢磨起这句话来。
远处忽现一人的身影,朦胧细雨和白雾,遮掩来人藏容颜,片刻后,竹染终于看清了来人呢,是位灵动的女子,她手里抱着一长木盒,正小步往小亭里跑来。
修芳……
竹染原本思绪的问题瞬间抛在脑后,他视线跟随修芳的身影移动,随后眉梢微皱,默念了一道咒语,将她所走的路线上的雨水数尽遮挡住,为其开了一条无雨而下的小路。
修芳跑到竹染面前时,身上衣裙已湿了大半,几缕发丝打湿紧贴在脸旁,她喘了一会气,随后冲他微微瞪眼皱眉,问道:“每次想寻你都得折腾让我好找,下雨了,你怎么跑到这般偏的地方看风景?”
竹染盯着她看了一会,手掌气息一动,一块青布忽而出现,他将其递到修芳面前,淡淡道:“先擦擦。”
“哦……”修芳将长木盒放在石桌上,才接过他的青布,随意将脸上的雨水擦拭了一下便欲放下,一只修长好看的手先接过青布。
竹染道:“转过去。”
修芳眉梢微挑,听话转了过去,将后脑勺留给他。竹染无声叹息,气息微动,抬手将她沾了雨水的秀发擦拭着,很快,修芳的长发便干了。
“下雨了,你的法术呢,忘了么?”竹染问道。
下雨了,她在昆仑殿以及那悬崖上的山洞都找不到他,有些着急的她便不管雨水,左右她不会生病便是。修芳转身看向他,眼角带笑,愉悦地问道:“想你想到忘了。”
竹染轻哼一声:“不与你说笑。”
“那就不说笑。”修芳耸耸肩,将石桌上的长木盒捧起,笑容明媚地道:“打开看看。”
竹染依言打开了,木盒里露出青色衣袍的衣领,他眸光微凝,接着便听到修芳继续道:“拿起来啊。”
他双手拎着两边衣领,将其拿了出来。
青色衣袍犹如一幅画般被打开落在竹染面前,他抿了抿嘴角,问道:“赔与我的衣袍?”
“不赔。”修芳摇摇头:“你的回礼跑了,那我便不赔了,这是送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