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堂之后,一干人犯被差役重新带回狱中。史虬看着同堂会审两人轻声问道:“二位大人!此案涉及太子,我也已经在宫中奏请君上,对太子进行了问询,这是笔录。你们先看看。”
二人接过问讯笔录,看完之后,头上冷汗涔涔轻声商议:“史大人!今天这公孙弘,公堂之上公然提及太子手令,此事,无法回避。史大人,你这在君上主持下审理,这个审讯主义堪称是绝妙呀!君上即不会怪罪我们,日后太子也能体谅我们的难处!”
田丰压低声音:“此事,着实是蹊跷。如此机密要件,竟然在公孙贾书房中查出。看来这份太子帛书,是有心人刻意为之。”
嬴洪怒骂道:“什么刻意为之!我看就是苦肉计,公孙弘以称兵作乱为供词,以举报公孙贾灭口为借口,行陷害太子之实。此人,心机深沉,其心可诛!”
田丰低声说道:“这个案子细究之下,发现公孙贾被隶臣陷害,公孙贾无罪。这个隶臣又因与夫人偷情,按秦律当由家主处置。这公孙贾刺死他,也与法无违!现在能判的只有他陷害一事,可秦法不诛心,只能判他个诬告。也就是膑刑后入狱几年。而他偏偏又在案中举报太子手令,将太子涉案之事公示与天下。”
御史田丰看了看大堂外面,指着记录轻声说道:“现在君上大怒!停了太子印玺,将太子软禁在太子宫中。太子涉案手令签名全是真,也有本人口供,现在印玺鉴定结果也是真!……就算是太子又矢口否认,授权他人盖过印玺。可查对金柜名册又无法自证。”
史虬点了点头:“二位大人!现在原符宝郞已死,原金柜名册被乱兵焚毁,又无法查对出来。这审来审去,审出一个太子就是幕后主谋!这能盖印之人,不是公孙贾就是太傅嬴虔,现在看来,太傅也难脱身。”
嬴洪轻声说道:“二位大人!我在马厩与黑衣人格斗中,从被灭口的黑衣人尸首中起获的兵器,上面就有嬴虔之名。”
“史大人!我们要不要将太傅嬴虔,锁拿到廷尉府中?”
史虬望着二人摇了摇头:“二位大人!太傅是什么人吗!是我们想锁就能锁拿的人吗!我苦思了几天,这太傅涉案之罪怕是无法洗脱,迟拿早拿都不是重点。他现在涉嫌:一、指使黒衣人称兵作乱,至少黒衣乱兵所用兵器的上面皆有他的名字,此为物证;二、金柜名册的太子印玺监管之责。三、是身为太子傅。即使是太子无罪,他也无法脱罪。等案件定性之后我们再报大良造再定。至于锁拿太傅则要君上诏书。我看这个案子,蹊跷的是,公孙贾涉案经过证实,全是无罪
史虬气愤地说“所有证据他非但无罪,他还有勤王之功。兵变当日他跟甘龙来廷尉府申请勤王,有书证有人证。……隶臣公孙弘又因二夫人已死,他也口口声声喊冤,我们又无法按通奸罪处刑。”
史虬压低声音,以我推断:“这个案件从乱兵作案起,就是一箭双雕。若是,他们称兵作乱成功,他们则会扶持新君上;若是,兵变失败则会嫁祸给太傅,太子。……若是按《秦律》处罚,则太子、太傅、太子师都有罪,而且是诛三族之罪。算起来连君上也无法幸免!……若是,不依法刑判,就会被世族攻击为一法两判,从而要求废除《秦律》。更为奇绝的是,太子一案所有证人皆死,物证全部无法查证。以我看,这些人都已经死于非命了!”
田丰不解地问:“此人,如此狠毒!此计狠辣!他们要借我们之手,刑判太子,太傅或者逼迫君上废除《秦律!》我百思不得其解,这样做对他们有何好处?”
嬴洪怒道:“废除秦律,则更法之事,被废!他们则可要求恢复祖制,获得世?世卿。这才是他们要的!”
田丰急道:“君上!绝不可能废除《秦律》,若是如此,他们则借我们之手,刑判太子!太傅,难道说他们就是要废除太子嘛?”
史虬放下案卷:“离间计!他们要借我们之手,制造太子、君上、太傅、大良造之间的仇恨。为日后夺权埋下伏笔!”
御史疑惑地问:“此人,即精通法条,又精通政令,更对朝堂、宫内之事尽皆知晓!他会是谁?”
史虬沉思片刻,低声说道:“在我秦国之内,智慧超群,精通政务、军务、宫内事务,我看只有一人!”
“谁?”
“甘老太师!”
三人相视点了点头:“若真是他,要想翻案怕是难了!”
“算无遗策!阴阳两手。”
商议半晌,也无法找出解开症结的办法,三人无奈地相视苦笑:“若真是此人,怕是要掀起惊天巨案。而且我们无法解开症结。他密谋了好多年,他的计谋,都是天衣无缝。当年先君能够复国,全得益于他的创举'奉至尊令,以诛不臣’”
“看到太子帛书了吧!如出一辙!”
“对!”
“看来,我们无法破解这个死局了!”
“也许,只有一人,能帮我们!”
二人惊问:“史大人!此案连你都束手无法,还有谁人能破解?”
史虬悄声说道:“少公子!”
“文曲星!”二人同口应答。
史虬点了点头:“我们先将此案,慎重审理,给少公子以时间。也许他能解开这个死结!”
“也只能如此了!!”
“二位大人!此惊天巨案,我们要慎之又慎!!否则,轻则被灭三族,重则国家动荡!!”
三人齐点了点头:“唉!!”
……
栎阳城中,大司农府占地百亩,一字长蛇布局。
前院为门房、签押房,中间是属官各曹衙门。后院是大司农的内宅。
司农府前院是大司农公孙贾的签押房,前门由虎贲把守,主要处理全国农业种植、粮食、蒿草等农业事务。
中院为东曹西曹属官,签押房。他们分为各曹负责对山林、沼泽、粮种、蒿草等具体事务进行管理。
后花园占地三十余亩。花园道中,曲径通幽,怪石林立。道旁种有柏树、柳树等四季长青树木,花埔之中,种满奇花异草,香气扑鼻。
后院房屋林立司农住宅,位于正中,院子为五进独院。
众仆人住在独院之外。
清晨,廷尉府差役将大司农府后花园,死死围定。
众差役,手持锹镐等待公孙弘指认埋尸场地。
史忠用手牵着索链,拉着公孙弘走到花园:“哪里是埋尸场地,你细细辨别。”
公孙弘一身血迹,用手指了指地面:“应当在这里!”
“开挖!”史忠轻声吩咐。一干差役用锹插入土地,用力将土翻挖起来。
半个时辰,坑已经挖到一丈余。未见任何物体,只有泥水越来越深。
史忠看着公孙弘道:“够不够深?”
公孙弘摇了摇头。
“再挖!”差役跳入水坑中,连泥带水挖了下去。
半个时辰,坑里面到处是水潭,黄泥之中,除了泥土就是水。别说是尸体了,就连石块也没有。
史忠看着公孙弘,冷冷问道:“还要挖吗?”
“挖什么挖!又不是打井,挖下去还是这样。”一差役不满的叫道。
公孙弘擦了擦头上汗滴:“不用挖了,哪晚也没有见到这么深的坑!”
“哪尸体在哪儿呢?”
看着差役手忙脚乱挖了一个巨形坑,坑中一无所有,公孙弘指着另外一块地说:“会不会在哪里呢?”
史忠牵着公孙弘到了跟前:“你可看好了,若再找不出来,小心挨板子。”
公孙弘紧张的头上汗出如雨:“可能,就是吧!”
“你可看好喽!若明知是假,故意调理差役,你就知道再挨板子的滋味!”
公孙弘擦了擦汗,下决心说:“就在这里!”
史忠将手一挥,差役们一脸怒气开始挖掘。
一个时辰过后,挖开的地方,下面还是一潭泥水。
史忠冷笑道:“爷!还挖吗?”
公孙弘吓的是浑身哆嗦:“不挖了!”
“到底是埋了,还是没有埋尸体?”
“应该埋了吧!”
“爷,你给指呀,到底埋在哪里?”
“不知道!我当时酒醉了。记不大清楚了。”
“还挖吗?”
“不挖了!”
“回廷尉府!”
回到府中,史忠将挖掘过程一一向史虬详细讲述,法吏记录在案。
“史忠!你明天带队,去对公孙贾二夫人的尸体,进行尸检!由仵作记录在案。”
“是,大人!”
“回去休息吧。”
“谢,大人!”
晚饭之后,史虬看着史梅轻声问道:“梅儿!你这几天见到少公子了?”
史梅红着脸,低下头去轻声说道:“这两天,就没有看到他,我在观星台也等不着他。”
史虬欣慰的点了点头:“梅儿!少公子,最近要帮太子处理案件。可能,没有时间。不如你就好好在家歇着。”
史梅脸上飞红,低下头去声音几不可闻:“我去观星台等他,我还有要事等他。”
“傻孩子!韩国使臣一直在秦国。”
史梅点了点头,拿起宝剑,走了出去。
夫人放手中活计,忧心地说:“老爷!梅儿自幼跟着少公子一起成长,两小无猜。现在这韩国多次逼婚,这如何是好?”
“能怎么办?总不能我去入宫提亲吧!我们是女方呀。”
“要不然,你让田丰大人去说媒吧!”
“看机会吧!要不然先不让女儿一天出去了。”
“梅儿!这两天没有见到少公子,感觉都要急疯了。”
史虬摇了摇头:“这俩孩子重情。我就怕君上许亲韩国,哪样就难了。”
“唉!你明天就去找田大人商议。”
“这几天,田大人也是一脑门官司。这惊天巨案,刚刚开始审理,哪有时间。”
“老爷!你尽量找机会吧!”
“嗯!”
史梅入得太庙,将马交给门军,直奔太庙而来。走了小半个时辰,才走到军机幕府。史梅走到门口询问道:“公子回来了?”
军士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
看着华灯初上,史梅看着百无聊赖,顺路走到花园中想休息一会儿,等嬴疾回府。
坐在花架之下,微风轻吹,惬意凉爽。走到这里闻着花香,一扫胸中闷气,她感觉到四周寂静,自己可以静下心来等他回府。等了一会儿,始终没有听到哪个熟悉的脚步声,史梅心中失望,连想到几天来一直未见人影,心中焦急:“会不会,他生病了,一直在宫中养病,要不然他不会不理自己,几天以来连人影都不见着,也没有一点音讯。”想到这里心急如焚看看时间尚早,又强忍着性子坐了下去。
入夜,星光灿烂,星河如雨。
史梅心中越想越怕:“会不会,他出事了!上次遇袭主谋一直没有抓到。他会不会外出公干时被坏人所擒!”想到这里心中紧张,一把抓起了宝剑,快步向观星台走去。
“疾哥哥!你在不在?”史梅从阶下拾级而上,心中焦急,连声呼唤。
观星台上,只有嗖嗖风声,也看不到人影。
走到观星台,她坐在台阶之上,抱着双膝向咸阳城下望去,见各条街道灯火辉煌,流光溢彩。
“疾哥哥!你快出来!你到底在哪儿吗?”史梅内心一直呼唤。
子时。观星台下,遥远传来一阵脚步声:“梅儿!……你在吗?”
史梅听到声音,激动地站了起来,举起宝剑用力晃动:“疾哥哥!我在这儿呢!”
“梅儿!你等着,我一会儿就上来了。”
史梅迎着他向下跑去,二人相向而行,走到阶梯处,史梅如小鸟依人一般扑入到嬴疾怀里:“疾哥哥!你去哪儿了?你也不给我说,让我很担心你。”
嬴疾搂着她的肩膀,轻抚她的秀发:“傻妹妹!我这几天在宫内处理几件急事,没有出来。”
史梅气恼委屈,涌上心头,用手轻捶着他的胸口:“你也不派人给我说一声。我这两天一直度日如年,担心你出事了。”
“傻丫头!我不在太庙就在宫里,咋可能出事呢!你一天都是自己吓自己。”
“上次,你带哪么多的卫兵也差一点被坏人抓去了。”
“有哪么容易?”
史梅轻轻推开了他:“你以后,不能出来,给我也留个言,让我担心了好几天。”
“好吧!你想我了吗?”
“才不!”
“哪你急成这样了!”
史梅扭过脸去,撒娇带羞地摇着他的手说:“疾哥哥!你可坏了!”
“有吗?”
“嗯!”
嬴疾牵起史梅玉手,两人肩并肩的向观星台上走去。
“想我了吗?”
“……”
“我都想你了!”
“真的吗?”史梅目光闪烁充满喜悦地问。
“当然是了!”
“不信!”
“我这几天,要处理哥哥涉案之事,我在宫中查找了所有知情人,也查找了所有金柜名册。”
史梅拉着他坐在阶石上:“有没有重大发现?”
“没有!原来的符宝郞死了。晚上睡着时还好好的,结果到了早上就没气了。”
“他叫什么?”
“卫慧!卫国人,是君后的陪嫁的隶臣。”
“这下坏了。弄不好他会带灾给君后。”
“我这几天,在他的房里查了两天,一无所获。”
史梅担忧地说:“我父亲说了,若没有办法证明这个印玺是别人所盖。则太子之罪无法洗脱!”
“查证需要时间了。现在连他在哪儿埋着也没有弄清。他的房中也一无所获。”
“哪太子之案,不是要很长时间了吗?”
“太子!案子背后有人陷害他,已经是多人共识,但秦法不论心,所有的证据目前对他都不利。”
“这也是我父亲担忧的。他一连几天坐在书房中想对策。”
“此案,天衣无缝,极难应对。”
“我父亲也说了,此案有人陷害太子。为的是废除《秦律》恢复穆公祖制。”
“梅儿!我最近要外出调查卫慧的情况,包括他的死因及埋葬之地。”
望着嬴疾,史梅眺目光痴痴:“我跟你去吧!万一有个危险,我也能帮你。”
“我有军士保护呢!他们都是千里选一的精兵。”
“虎贲作战,擅长长兵器,若是敌人贴身而战,他们作战能力即刻下降了。”
“我一个男子汉,让你保护成何体统!”
“我就要去!”
“你一个女孩子,整天跟我出双入对,让人看到了也不好看。”
“要不然,你给我弄个军情斥候身份。我扮成军士,藏在军士之中,也有个照应。”
嬴疾点了点头:“别说,你这个办法甚好,我明天就给你签发一个斥候腰牌。”
“哪就方便的多了。”
“过几天,给你!”
“谢哥哥!”二人依偎在一起,闲聊起来只觉得别情难诉,时间飞逝,转眼就过了丑时。
“不看了,我送你回府去!”
史梅挽起嬴疾手臂,一路柔情密爱走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