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朴的屏风之后,一个身穿淡紫色长袍的女子披散着头发,进入到在场众人的视线之中。
这不是那种一出场就会叫人眼前一亮的那种女子,端庄的五官,标准的身材,得体的衣装,一切都很自然。反倒是她身上那种恬静淡雅的模样更容易让人的视线扫过时,不自觉地在她身上停驻。而最出乎叶小枫意料的,尚且不是这个女子身上那种独有的气质,而是这个女子的年龄——似乎比自己意象之中的要大不少,或者即便说她是司徒家姑娘的娘亲也不为过。
叶小枫的视线也不能免俗地落在她身上,逗留了少许之后,环顾四周,他很快回过神来,发现陆秋看着这个女子的态度似乎也有些不太对。尤其是在那个女子看了一眼陆秋之后,陆秋的反应让叶小枫越发觉得这俩人似乎并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简单。
当然,陆秋很快也注意到了叶小枫的目光,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方向,继续直面叶小枫追问道:“刘兄弟,现在你不妨告诉我,你是何以见得眼前这位女子乃王寻之女?”
叶小枫双眉微缩,摩挲了一下高挺的鼻梁,上上下下彻底打量了一番这个服紫女子。虽然叶小枫不知道以现在的生活条件,胭脂水粉这种东西效果有多好。但他也大致可以确定,此人用的绝对是上乘货色。可即便如此还是隐约可以在她的微笑中看到眼角的皱纹。仅此一点,叶小枫便否定了自己之前的那个猜想。此人身上沉淀的沧桑感,是货真价实的!
这个女子从出场开始就表现得体态拘谨,但不是因为房间里的人而是因为她已经习惯了这一切,拘谨只是她处世的一种态度。所以很显然,这是一个经受过良好教育的有钱人。
可是这世上的有钱人那么多,这个女人又是什么来头,居然可以在绿林军的营地里来去自如,甚至让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俯首帖耳,毕恭毕敬?
是的,毕恭毕敬!叶小枫忽然抓到了什么:那女子即便再有钱,也不可能让一个草莽出身的汉子表现出那般敬意。除了钱,她必然也是一个有身份的人或者她身后有人,一个让这个陆秋忌惮的人,这个范围一下子便缩小了很多,一个强大到足以让他跳过自己那位做大司徒大哥的人——更始帝刘玄。
想到这儿,叶小枫忍不住大笑起来道:“哈哈哈哈,末将刘秀,见过夫人!”
夫人?柳溪、张越等人皆是一愣,完全没有想到自家的主子居然转口吐出这么两个字。就连那位“夫人”和一旁的陆秋都短暂地顿了一顿,随即再次响起一阵掌声。叶小枫与那女子四目相对,那女子道:“文叔挺不错。哦,年轻人别误会,这是我那不成气的女儿说的。只是不知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不成器的女儿?那~不就是阴丽华,想不到那人还和她的娘亲说过自己。这家长见得,着实是太过突然,教叶小枫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不过看样子以前刘秀的这个未来丈母娘从前就是足不出户的那种人,不然也不至于现在看到一脸陌生的自己一点也不奇怪吧。
加之叶小枫想到自己刚才好像污蔑自己未来的丈母娘和那个陆秋之间有一些不可描述的关系,现在听她转述她女儿的那句话真有那么点讽刺的意味。想到这儿,叶小枫此刻真是无地自容。
还有那陆秋,也不知是真忧心还是假着急,逮着叶小枫就问:“刘兄弟,你可是收到了什么消息?你要知道我们此番出来是想为小姐寻一味药,夫人的行踪一直保护地很好,从未泄漏。你可是从哪儿打听到了什么消息?”
给阴丽华找药?叶小枫想了想花卷给的那些资料里似乎并没有任何关于阴丽华得病的消息。怎么突然要他这个未来的丈母娘不远千里到这里来找药?南阳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想打自己连阴丽华的面儿都还没见过,多思无益。叶小枫走到之前坐的那个位置前,从坐垫与椅背的夹缝处取出一支样式精致的簪子。烫金的簪身,线条优美,别致的珠花一头连着金丝纹络,一头垂着几绺用特殊工艺碾制而成的金丝,就像是凤凰身后垂下的尾羽。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东西来历不俗,只是在叶小枫眼里,这物件儿倒是熟悉得紧,这枚华丽的簪子毋庸置疑是来自皇家的御用之物。
“此物可是金丝凤尾簪?”之前消失的小月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厅中,见到叶小枫手里的簪子,眼前顿时一亮,话语中带着惊疑。
小月的出现也一下子吸引了陆秋的目光,当然还有那位雍容贵气的夫人。如若只是惊鸿一瞥,小月的样子确实像极那阴丽华。不过那位夫人毕竟是阴丽华的生母,很快便觉出其中的差异,对小月和蔼一笑,在此恢复了拘谨的仪态。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陆秋也对小月微微欠身,问道:“敢问这位姑娘是?”
“小女子不过是一风尘中人,不足挂齿,若是将军不弃,唤我一声小月即可。”小月的双手叠在腰间,极为恭敬地行了个礼,到是有些大家风范。
“小月姑娘,眼色不错,此簪确实是金丝凤尾簪。”陆秋又转向叶小枫问道,“你识得此簪?也是,你虽因推恩令之遗泽泯然庶人,但终究是也是皇族一脉,想来是看出这簪子的名堂了吧?只是你是如何凭借这支金簪猜到夫人身份的呢?”
“说起来倒是见笑了,一开始我并未猜到夫人的来历。还误会了陆大哥您……”
“无妨,你且说来与我听听。”
叶小枫道:“其实在我见到夫人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推算错了,因为这簪子应是皇家御赐之物,加上之前得到的关于王寻的消息,我便猜测可能是陆将军劫了王寻之女。但是其中尚有一个说不通的地方,那便是他们去许昌的路并不经过定陵,陆大哥没道理跑这么一段距离去堵一个未必存在的人。若是失策,得不偿失,不像是陆大哥的行事风格。”
随后,叶小枫又将自己修正的推论解释了一遍,才道:“所以那个让陆大哥如此尊敬的人,自然非陛下的师母莫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