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然梦回
我的意识非常混沌……
我随着本能向前走着,入目,是一帧帧连起来的、流动的画面。
漆黑如墨的天空之上,并无繁星,只有一轮明月,更显夜的漆黑,毫无柔和可言。尽管明月耀眼,但仍只能照耀明月边的一片,驱不散那夜的黑暗,亦遮不住那红色的火光。
——这是什么?
那红色的火焰来自树林的另一端,隐约传来火焰烧掉树木时“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中,显的喧闹。
尽管着实相隔很远,可那火焰转瞬间便前进到红衣少女眼前。
——那个少女是谁!?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的……陌生而又,无比熟悉?
红衣少女似是要离去,就在此时。一根银针钉上了红衣少女的衣摆,银色的光泽融入那一身红衣中,仿佛粘在了一起,阻止红衣少女前行的步伐,却无意于伤人。
不知红衣少女说了些什么树旁走出来一名蓝衣少女,那少女一身淡蓝,如白莲,晶莹,不染尘埃,神色亦是冷淡如高岭之花,不屑于红尘之中。
不多时,又一名黄衣少女从火焰旁走了出来,那少女裙摆鹅黄,倒鲜艳的很。面上总觉得该充满笑意,似幼童般天真烂漫才对,可此时那面上只染着几分沉重与肃穆。
三人似有争执,而此刻,又一名白衣少女从天而降,神色,姿态,无比张扬而又狂妄。可……在那高傲的不可一世的神情之后呢?
谁也不知道。
——为什么,这个少女她……
黄衣,蓝衣,红衣少女竟似是一致警戒与那白衣女子。
最后来的那白衣少女不知说了些什么,其中两人慢慢垂首,离红衣少女远了些许,不再做声,亦不再同白衣女子或红衣女子说什么。
而后便是一片混乱,红衣女子倒地不起,慢慢弥散,白衣女子好似崩溃。似有凄厉,又有悲伤。
——好痛!好痛!为什么会痛?
在最后,天上流星坠落,绝美而又凄然,好似烟花炸裂,冰雪消融,昙花一现,飞蛾扑火……那耗尽生命的绝美。
我惊醒过来,大口呼吸,莫名而来的悲伤要将我淹没,令我窒息。
我喃喃道:“又是这个梦……呵。”
我不由自主的冷笑一声,连我自己都莫名其妙。
这时我听到一旁传来一阵脚步声,脚步声既似不紧不慢,又似有些犹豫。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在空寂的房间里显得突兀。
“星辰?怎么了?我刚才好像听到你房间里有声音。”
我答到:“没事,我就是做了个梦。”
——只是——做了个梦?
“那,你好好休息吧。不要想太多了。”
我说:“好的。”
我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没了来时的犹豫,却平添一丝落荒而逃的感觉……我隐约听到一声轻叹,可,我没懂这声叹息的意思。
姐姐……她总是这么奇怪,可她对我确实实打实的好……
姐姐啊……
我也曾在心里对她有过问号,可在我看见她时,又觉得我对姐姐心存疑虑太不应该,她待我那样好……
——不应该的,不应该的……
我随即翻了个身背对着门口,姐姐……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只是,你也,不会信吧?
我摇摇头,哪会信我呢,哪有人一天天的只做一个梦呢?还是这么凄惨,从未见过的,那么鬼力乱神的梦呢?
可我,就是这样一个怪人啊……
——或者说,是怪物(Mon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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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姓末,名星辰,末星辰。
我本来是个孤儿。
姐姐说她去看望孤儿院院长时,院长说过,她当初捡到我时,我不过小小的弱弱的一只,蜷缩在大木盆里,冻得嘴唇发紫,生机几乎没有了,看起来不过是一岁左右,很可爱很Q萌,但又怪异的让她有些害怕,到底和孩子打交道的多,对一个小孩子的不忍终是战胜了恐惧。因为我在一个木质的大盆里,像古代那种弃婴一般,吓了她一大跳。她当时当即轻轻地抱起我来,我那时很乖,不哭也不闹。那盆里除了我之外只有一块玉佩,晶莹剔透,不染纤尘:如冰若雪,纹路复杂。背面刻有一“星”字,既古怪的吓人,也精致的漂亮。
那时呢,我随水流流到了那条河流的最末端,于是,院长以“末”字为我的姓,又因为我身边唯一的东西是一块有“星”字的玉佩,于是我的名字便为最浩瀚的“星辰”二字,末星辰一名,就此诞生。
我在孤儿院里生活了整整八年,八年期间,从未离开过。
也就是我九岁那年,我的人生彻底改变了。
——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天命不可违,规则不可改,你以为你没错,可每个人都错了……所谓的无辜,从不存在。
那一天,一位年轻的少女走进了孤儿院,她来到我们的屋子里,看向我,又看向院长,微微一笑。
院长点了点头,看向我,也微微一笑。
“星辰?”她郑重的宣布,“你好哦,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家人了哦。”
我看向院长,她笑着看着我,微风吹起她脸旁的碎发,清晨第一缕日光打在她的面上,发间,侧脸,勾勒出一圈淡黄色的,神圣的边。她的笑是那么的祥和优雅,与世无争:“去吧,星辰。”
我走到她的身边:“阿姨好……”
她笑:“星辰,我有那么老么?”
我忙改口:“姐姐。”
从此,我就与这里,与院长无关了罢……
可我想不到,成全我的,是她……
——多年后我才发现,谁也不能轻言命运,尽管命运的轨迹绝不会改变……
如此一来,我就不再以孤儿之名义存活了,我就算是有了一个……家?
如此一来,我便和她一起,回到了她的家里,或者说,我们的?
她的家很大很大,至少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很大,可是里面却空空的,好像被谁……特意搬走了一样,不似无钱置办,看起来倒像是根本不曾往里面放些什么罢。
我就这样子生活着,努力向前奔跑着,不畏严寒酷暑,我想……让姐姐开心……
也不知这一切对于数年后的我而言,多么讽刺……
其实,我并不知道我十二岁前的事情,那些都是姐姐,也就是那个领养我的少女告诉我的。
不错,我失忆了。于十二岁之时。
可是,我对院长的那个明媚的,又好似蛊惑人心的笑容以及那空的古怪屋子,都不曾忘却。我本是不信我那所谓的姐姐,但他所言,与我记忆中那两幕好似都可以对上。
尽管如此,我本也对她抱有怀疑,只是……她真的对我很好,很好很好。
我或许,是溺在她的温情之中,无法自拔。
每每我如此想时,我的内心深处就会传来不屑的冷哼。
——哼,温情?
我疯狂地想要逃避,却发现,无处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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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星辰?”姐姐见我一动不动的出神,喊了我两声。
“啊?”我一惊,“怎……怎么了?”
姐姐笑了笑,那笑容却有些勉强:“见你半天没反应,想什么呢?这么专心啊?”
我摇了摇头:“只是在纯发呆嘛!”
“我的小星辰啊,一转眼都这么大啦!”
我笑了,为了她,自己也要更努力才行。
毕竟,人都希望自己的亲人好好学习,好好努力,不是吗?
可那时我还不知道,我的努力,让她多么惶恐。
她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喃喃道:“不用,那么好的……”
——星辰,就这样吧,姐姐陪着你,不要回到过去了。
“什么?”我没听清。
她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
我不解,却并没有追问。我明白,她与我,其实本无任何瓜葛。
其实,并非我想发呆,只是……自从我十五岁那年开始做那个梦之后,我总会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无头无尾,却倍感凄凉。
莫名其妙。
那声音,是同一个人发出的。却仿佛,经历了一个人的一生。
那声音,或开怀,或天真,或悲伤,或凄凉……
可,不知为何,明明开怀的声音,却感觉很凄凉;明明很讽刺的声音,却倍感温馨。
好似一个人,在回忆自己的一生,曾经的开怀,已物是人非,令其悲伤;或是讽刺以前的一切,却发现那是心底最后的柔软。
明明,凄凉刻骨,却又不记得,说了什么。
我并不害怕,我总是觉得,我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可,那种感觉,却会让我觉得怪异。
姐姐……我心中有愧于她。
在遥远的将来,我回想起这一切时,才发现,世界真小,我真可笑。
“星辰,你已经十六岁了,已经要上高中了,可不能再总发呆了哦!”
她似乎不怎么喜欢我这样子——遮掩的愧疚。可无论我怎样掩饰,她都好似可以看出来;无论我怎样说服自己,我都会不可避免的产生一股子愧疚,还会冒出一点莫名其妙的……怨气?
这股子无理由的怨气,使我更加愧于姐姐了。
“嗯。”我说,“我会努力的,我……我回屋子里写作业了。”
我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慌乱。我不愿在持续这样的谈话了,可我忘了——我才告诉她,我写完作业了的!
我连忙回屋子里去了。
我自是不会知道,我越努力,她,越是惶恐。
她在原地,看着我的背影喃喃道:“不用太好的,真的……不用太好的啊。求求你,平凡一点,简单一点。不要再那么耀眼了……不要像星星那样耀眼,好吗……星辰……阿殇……”
这时,门被打开,门外的绿色人影走了进来,冲着姐姐,笑的怪异。
若是她的笑容再平和一点,我见着了,定会喊一声“院长”,毕竟,若是这张脸上挂上了平和的笑意,便会与我记忆中,那个对着我笑的人影重合。可是,我已然回到屋内,关上了房门。
姐姐敛去眼中的落寞,恢复如初,看向院长。
——可我,什么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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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总是很短暂,又很快乐的,为什么不在长一点?
无数人心中都是这么想的。
可我不是,假期,给我的感觉是枯燥无味的。毕竟,在小区里从没有人找我搭过话。
“我的小星辰已经是高中生咯!”姐姐总是这样说。
不过对于即将到来的高中生活,我的心里倒还有几分小期待。
姐姐一大早就将我叫了起来时,使我早早地逃离了噩梦的痛苦。
“星辰。”姐姐突然很认真,很严肃,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认真的样子,“带上它吧,这本就是属于你的。”
后来我才知道,从这时起,她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姐姐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了一个盒子,不说别的,这盒子本身就很是奇异了,古朴的金色花纹,光滑的木质……这一切都向我昭示着它的不普通。
姐姐打开盒子,盒子里面放有一块玉佩,上面有一个“星”字,纹路古朴厚重而又复杂。
玉佩呈扁平圆状,水晶蓝色,通体透明,晶莹剔透,不染纤尘。
“这便是你的家人唯一留给你的东西。”她顿了顿,“就是当年你未到孤儿院时,所携带的唯一的物什。”
我郑重地接过玉佩,神色微敛。玉佩通体冰凉,却又让我心里暖暖的。我将玉佩紧贴在胸口。刹那间,我发现我的心情不由自主的悲戚,刹那间,那奇怪的声音纷纷浮现,交织在一起,好听的声音混为了恐怖的调子,令我的内心毛骨悚然。
“做过了就是做过了,真相……永不会被掩埋。”
“为什么?我觉得我不曾啊——”
“事实由不得我信你,你知道的,我还是在乎的。”
“汝,这又是何苦?看透彻就好,说出来,便乱了。”
“我不知道我该怨你还是该内心中感谢你,毕竟,她是我的妹妹。”
……
我不出声,和姐姐一起走向学校。
本市名为玉影市,而这所学校名为玉影市玉襄高中,而与这所学校总是在争的学校则是玉影市影耀高中。玉襄高中坐北朝南,离家说不上远也也不能说近,对此便是莫名的满意。只不过高中是必须住宿的,一个月我才得以回家一趟。
我看向学校的大门,莫名其妙的就笑了。
我和姐姐走了进去,开启了我的高中生活。
走进学校,原以为会一番好找,不曾想,姐姐对这里倒是很熟络,带我直接走向了高一幺八零班。
我心中疑惑,却并未多说,问什么呢?问她为什么这么熟悉吗?
我在心中暗暗摇了摇头。
也有可能她以前来过,或者在这里有认识的人啊!很正常,不是吗?
我犯不着心存疑虑。
姐姐与班主任交谈许久,冲我笑了笑,走了。
老师让我们互相熟络熟络,一会儿,当众做自我介绍。
我与他们没什么好熟络的,他们不来找我,我便也不去招惹他们。
于是很快便到了当众自我介绍了。
我没想到的是,这位老师第一个点到的居然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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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姓末,名…….星辰,住在星冀小区。”
就在刚才,我说出“我姓末”三个字之后,我的脑海里回响起了一句话。
“我姓末,名殇,字星辰。末星辰。”
我缓过来后便看到了他们在低声说些什么,议论纷纷。
“星冀小区?就是那个三年前因为翻新,死了个小姑娘的小区?”
“还有,那个疯女人,叫什么……‘徵’,好像是来着……”
“哪里不是还有别的学校吗?她为什么不去哪里?”
与此同时,我见到几个学生对视一眼,眼中有着几分疑惑,几分玩味。
……
“安静一下!”班主任如是说到,“末星辰同学来这里上学,只是因为她家里人看着这里教学质量较好,也不算太远。至于其他的,”那老师冷笑一声,“你们只需要好好学习就好了。”
不知为何,我感觉在她听到他们的言论时,每听见一条,她的面容便多一分冷峻。
我介绍完毕,老师对我道。
“末星辰同学,随便找个地方坐吧。不用在意其他人说的话,好好学习就可以了。”
我点头应是。
我就着自己的身高思索了一下在哪里不会被挡但也不会挡人。
在所有人都介绍完后,老师把过低或过高的调换了下,但不知为何我身旁的这些人不曾有任何变动。
我暗暗对自己说:管那么多干什么,反正并没有什么不合适的。
我的前桌是一名男孩,看样子皮得很。长相比较......中性化,平易近人倒是真的,毕竟来这里的都不会太差,不会个个都没架子,按理来说,有个和气的就该不错了。当时我不曾料到会有人直接走到我面前,我并未细听他的自我介绍,只知道他姓刘,名安瑶。
刘安瑶的同桌是叶苜雅,她不会令人感到多么热情,想亲近,但反正不会使人生厌,在那之中还有一些淡淡的疏离之感,整个人文文静静的。笑不露齿,轻声细语,整一个小家碧玉。
我的同桌是个男孩,叫零溺寒,整个人很阴沉,自我介绍也很短,好像不太爱说话,不大好亲近,眸中甚至有杀戮狠厉之色。而这种神色,在刘安瑶的面前更加的明显。
我的后桌叫张轩烨,他笑意满满,一脸灿烂。他的双眼似乎很是奇特,说他眸中有海,灿若星辰也不为过。他皮肤白嫩细腻,长相似是少了些男性的阳刚之气。我刚见到他时,先是觉得他是个女孩,后知道他的性别后又疑心他是否用了什么护肤品。
张轩烨的同桌是花无芷,笑容甜甜的,温柔的很,又灿烂的很,仿佛能照进人的内心,能温暖所有的人。她一笑起来,露出了一颗小虎牙,更突出一股子天真之态。头发较为随意的扎起来,明明很简单,看着着实灿烂耀眼。只是......我总觉得那灿烂之中还蕴含着什么不一样的情绪。
我的位置在最里面,傍窗。第一节课下课后,我依在窗边,尽力忽视他们对于星冀小区的议论,其实,我记忆中的空房子,不像是刚到家,更像是,翻新的房子……
我对姐姐和院长第一次产生了怀疑,事后我才惊觉,我的第六感,准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