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肆虐得让人睁不开眼。
李元站在偏院外，面上带着临时做成的丝绸纱巾，模糊中瞧着偏院内呼啸着的大火，神情凝重。
他以为自己之前已经做好充足准备，没想到当大沙暴来袭之时，意外依然出现。
“国公爷，这火是隔壁刘寺卿府中飘来的……幸好您早前让偏院着火那几间房的下人们提前出来，要不然这些人恐怕都要遭殃！这火刚起，那几间房啪得一下爆开，呼通一声就倒掉啦！”
有仆人上前心有余悸地汇报，李元却早已注意到外面黄沙纷飞中的大火灾。
“这么大风沙下，这火……救不了呀。”
李元神色凝重，吩咐道：“让府中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来，偏院这火不用救了，所有人都给我去提水，给我严防死守偏院，一粒火星子都不能漏！”
李元话落，那仆人狠狠点头应是。
此前他和其他人一样，以为先前国公爷把人从偏院着火那几间房子里撵出来，纯属又犯浑了，可现在想来，要不是小国公爷，那几个仆人恐怕早就被砸死或者烧死在房中了。
仆人同样带着丝绸纱巾，一边跑一边吼：“国公爷有令！都去提水！严防死守！不放过一粒火星子！”
“国公爷有令！快去提水，严防死守！不放过一粒火星子！”
……
喧嚣此起彼伏，整个国公府百十口人，护院的、服侍的、赶车的……甚至倒夜香的，无论是谁，面对大火灾，听到国公爷的命令，他们都纷纷冒着迷人眼的狂沙去提水，严防每一处可能着火的地方。
李族长和李老二瞧着这一幕，心中都对小国公李元有了新的认识。
这位国公爷，根本不似传言中那么不着调，相反他今日早前所做之事，如今看来简直是大智慧！
李素欣慰地看着弟弟李元，觉得他终于长大了。
管家李松阻止人手严防死守偏院四周每一处，欧阳嬷嬷则神色复杂，她瞧着下人们脸上的丝绸纱巾，心疼不已。
“太可惜了啊，那么多丝绸，就这么糟蹋了啊！”
李元不在乎糟蹋丝绸，他更在乎人。如今府中没有伤亡，他的目的就已达到。
风中的火，烧得很快。
没过多久，偏院着火的那几间危房，全部化作灰烬，被一阵阵风卷上天空，和黄沙混在一块飘远。
李元在偏院前足足站了半个时辰，他嗅着空气中呛人的火气，以及远处袭来的滚滚浓烟，心情沉重。
如此大火，要死不少人了……
李元望着府外的天空，久久不语。
他此时意识到，面对大沙暴这种天地伟力，甚至面对如今还在烧着的大火灾时，一人之力，微若蝼蚁，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这会儿，他甚至想若昨晚他在龙古秘策上得知大沙暴后，立马提醒全城百姓，严防死守，警惕各种意外，或许就不会有现在这场大火了吧？
可惜，他无权无势，又如何提醒得到全城百姓呢？
李元，第一次对权势产生渴望。
无比渴望！
……
兴国公府。
杨龙渊坐在府中书房内，他的面前，此刻站着一个长相平凡的小厮，这小厮这会儿眼神慌张，想要张口说点什么，却不知怎么开口。
“天灾无情，谁也不能预料，此事不怪你，你下去吧。”
小厮足足站了一炷香时间，浑身都僵硬无比之际，杨龙渊终于开口，让他猛地大喘一口气。
“谢谢主子！”
“谢谢主子！”
小厮噗通一声跪地，死命磕头跪谢。
他真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被主子兴国公原谅了，要知道外面的大火灾，可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啊！
虽然……这火是眼前之人让他……
小厮一想到此，就忍不住一个哆嗦，头磕得更狠了。
“好了，下去吧！”
杨龙渊听着动静，心头烦躁，挥手让小厮下去。
等小厮战战兢兢退出书房后，杨龙渊长叹一声。
“谋划再好又如何，老天爷不给面子啊！”
杨龙渊神色复杂，刚才的小厮，是秘事司暗子之一，被他安排在吏部尚书朱弘府上多年。
如今他谋划之事到了至关重要的时刻，没想到跳出来反对最激烈的就是朱弘。
他就是茅坑里的臭石头！
为了他的霸业，杨龙渊动了暗子……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谋划的火烧朱府，最终竟演变成如今这局面，连片的房屋遭殃，不知多少百姓葬身火海……
“太惨重了啊！”
杨龙渊双目冰冷，独自一人坐在书房中喃喃自语。
片刻后，他开口道：“影子？”
杨龙渊话音刚落，他的面前，小厮之前站立的地方，突兀多出一道身影，诡异至极。
“把刚才那个人丢进火海吧。”
影子听完，转身离去。
书房的门，根本没有开关的迹象，格外诡异。
离开兴国公的书房，小厮王二狗心头庆幸无比，同时也清醒无比。
“国公爷交代的事，终归没办成，虽然他当面说是原谅我，可这些年在朱尚书府上潜伏，见多了这些大人物的手段，所以……我还是小心为妙……”
小厮王二狗心中这般想，瞅着外面远处通天连绵的火光，心头微微一寒，扭头就朝反方向快步离去。
他要出城，他要躲起来，躲到谁也找不到他的地儿，隐姓埋名。
一路畅通无阻，大沙暴最狂暴的时候已经过去，空气里满是沙土味和烟熏味。
王二狗出兴国公府，直奔金光门。
大火灾下，城里街上几乎没什么百姓，他们要么躲在家中守自己家，要么都赶去灭火。
王二狗心底泛起一丝愧疚，离去的脚步却没多少犹豫。可他还没走多远，心底突兀升腾起一股诡异的阴冷感觉，他忍不住环顾四周，总觉得他似乎被人盯上了。
“奇怪！没人啊……”
王二狗环视一圈，没瞅见任何人的踪迹。
可等他再度前行之时，微黄的太阳光下，他那模糊的影子突然一阵扭曲变黑，如墨一般猛地涌向王二狗。
“唔…唔…唔——”
一阵压抑至极的闷声挣扎中，王二狗的身体和影子渐渐融合，如冰雪般消融，化作点点漆黑渗入地面，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