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蓁与攸宁又絮絮说了这话,直到午后才从长乐宫出来。一路上她一直细细想着攸宁说的话,她的话倒是提醒了自己,这段婚姻带来的变动远比她想象中更多。
至少从今以后,她——乃至整个容国公府——都已经牢牢地与四王府联结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一路这么想着,没过多久她就到了南宫门,一抬眼就看到了正候在那里的王府车驾,只是宋瑾并没有在车上等着她,他背对着宫门站着,似乎是在沉思些什么。他背影修长,身上穿着绣着暗云纹的月白色长衣,整个人看上去倒是精神而又俊朗,他听得身后的动静,转过头来,对容蓁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轻声道:“蓁儿出来了。”
“王爷久等了。”容蓁道,“怎么不去车上等着,此处是个风口,站在此处只怕会着凉。”
“当然是怕你出来看不到我着急呀!”宋瑾从小厮手上拿过一件披风,走过来给容蓁披上,又细心帮她系着带子,“自然,也怕你趁我一个不留神溜之大吉,这样好的王妃,可不能叫她跑了,你说是不是?”
容蓁听他说这话的语气十分认真,不由抽了抽嘴角,道:“王爷说笑了,臣妾能跑到哪里去?”
“那可不一定,蓁儿的本事可是大着呢!”宋瑾终于系好了披风的带子,满意的拍了拍手,道:“方才看你有些冷,特意让人回府为你取了一件披风来。总之啊,不管要跑去哪里,都要把这披风穿好,如今虽已是春日将至,天气还是有几分凉的。”
“王爷这话倒像是在数落臣妾不守规矩了。”容蓁将手上的食盒递给一边的小厮,里头装的都是些攸宁亲手做的点心,“王府中若有什么女训女诫之类的,臣妾回去好好读一读,让王爷放心就是。”
“本王素日爱收集些什么书,王妃不是很清楚吗?”宋瑾突然离她近了些,声音也低了点。容蓁猛然想起那日在书市遇见他时他拿着的那本荒唐册子,不由地红了脸,甩开他的手,一转身就上了马车,宋瑾也不生气,笑呵呵地跟上她,坐在了她身侧,对外头的人吩咐道:“回府。”
容蓁脸上还有些未褪去的红,宋瑾在一旁打量着,随口问道:“丽妃娘娘可好?”
“一切都好。”容蓁捋了捋鬓发,突然看向宋瑾,“我突然想起一事。之前姐姐曾提及,当初她刚入宫时曾被皇后送到佛宝堂抄经,宫人苛待,后来是贵太妃让人送去了好些吃用。”
宋瑾闭着眼睛,手上把玩着他素日常带着的那枚玉佩,淡淡地回了她一句:“是吗?还有这样的事。”
容蓁见他神色纹丝不动,接着道:“当日我以为是我母亲托了宫中人,后来母亲说她与太妃并不相熟。如今想来,能托付太妃的人便只有王爷了。只是那时容蓁与王爷并不相熟,王爷为何出手相助?”
“本王曾经说过,对蓁儿爱慕已久。”宋瑾仍闭着眼睛,神色间有些若隐若现的疲惫,“自然是为了你出手相助。”
“姐姐被送入佛宝堂抄经的时候,我还未曾与……”容蓁顿了顿,总觉得对宋瑾说起林家的事有些说不出的尴尬,就略去了不提,紧接着道,“王爷这般作为,倒是像认定了我会嫁不出去一样。”
宋瑾一直闭着的眼睛总算是睁开了,他看着容蓁,容色坦荡,道:“蓁儿可是疑心当日林府一事乃是本王设计?”
容蓁摇了摇头,道:“傲雪的事是林晟自己所为,臣妾还不至于愚蠢到将这样郎情妾意的事情都怪到王爷身上去。”
宋瑾没有说话,面上仍是一副雷打不动的坦然模样。容蓁见他这样平静,话锋一转道:“只不过现在想来,我总觉得当初王爷将那耳坠子交给我时,似乎就已经知道了林晟与傲雪之间的事。”
“你可是怪我没告诉你?”宋瑾开口,手上把玩玉佩的动作也停了,“若是我告诉了你,你有所防备,那么你与林府的那桩婚事兴许就不会黄了。”
“当日王爷给我耳坠,其实我已有留心。王爷也许不知,那耳坠原本是林晟准备送给我的,只不过我未曾收下。”容蓁将头转开,不再与他视线相对,“不曾求证是因为我并不知道如何应对这样的事,更怕求证到自己早已想到的答案。所以……怪不得你。”
“你后悔了吗?”宋瑾问道,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些无奈和隐隐的忧虑。
容蓁摇了摇头,道:“昨夜王爷问过我一样的话,我说过了,自己做出的决定,我不曾后悔。”
“可我知道,你总有许多的不放心。”他苦笑一声,“尤其今日皇兄对我的态度落在你眼中,我想你更是不会放心了。”
容蓁以为自己掩饰得还好,却不想早就被他如此敏锐的感知到,一时间也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握了握她放在膝上的手,道:“这么多年,一直是这个样子。好在富贵平安不破,而且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护你周全。”
容蓁看着他的眼睛,身在皇家,总有些事身不由己。她虽不十分清楚他的故事,却也能猜想到几分。兄弟间原本应是最亲密无间的,只因为掺杂了这些权力和欲望而变得龃龉龌龊,将这些事情放在明面上终究是不堪。她微微叹了口气,道:“我既然嫁进了王府,从今以后与你便是一体。我只希望,能平安度日就好。”
“我知道。”宋瑾温柔道,“你的心思,我都明白。今后你是王府主母,少不了应酬那些京中大户的妇人。我知道你不喜这些,我会尽量为你安排。王府里的家事虽多些,但好在杨叔能干,他会帮着你一同料理。你以前喜欢做什么,到了王府依然做就是,无须过于在乎那些所谓的规矩——我只希望你嫁给我,可以过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