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纸团正正砸到了刚推开门进来的清苑的脑门儿上,清苑捂着头“哎呦”了一声,然后有些委屈地捡起那纸团,道:“侯爷,您这又是怎么了?”
“有没有正事儿?”楚逸没好气地道,“没有就出去,不要来烦我。”
“那个……”清苑转了转眼珠子,“我就是来跟您说一声,您那日给卖糖人的袍子我已经拿回来了,还留了些碎银子给他,他前日里带着一家老小去郊外的灵空寺拜佛去了,说是那日一定是遇见了神仙,还说神仙一定是为了在人间游历才借走了他的衣服。”
“说得倒也没什么错。”楚逸道,“那灵空寺供的是谁?”
“这……我也不知道。”清苑道,“既然是寺,供奉的肯定是佛?”
楚逸翻了个白眼,想着自己怎么都是个神仙,把已经到嘴边的那句“废话”生生咽了下去。清苑看他一脸十分烦躁的样子,道:“那个……方才蒋衡传消息过来,说是四王爷邀侯爷丑正在醉月楼相见。”
“相见?见什么见?我又不是他相好的。”楚逸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见!”
清苑看着他一副小女儿撒娇的样子,惊得下巴险些掉下来,晃入脑海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伯奇君总不会是喜欢四王爷吧?
他连忙甩了甩脑袋,试图把这种想法甩出去——这可比喜欢皇帝的女人还要命:师父和徒弟喜欢同一个男人?不,就算神仙界再开放,也是大大的不妥。想了半天,他只好小心翼翼地道:“那个……要不我穿个笑意给蒋衡,告诉他侯爷身体不舒服?”
“你能不能盼我点儿好?”楚逸斜了他一眼,“反正这几天也没什么事,去看看那家伙有什么事儿也不是不可以,等小容这趟完事儿回来,我一定要让她把离心境的耗子全抓了……”
再说宋瑾,自那日从画舫回府,他就死皮赖脸地抱着自己宿在外室的枕头被褥回到了内室,嘴上还说着:“外室的榻硬得很,睡得我整日腰酸背痛,今日终于可以回来了,对吧?”
最后的“对吧”两个字被他说得万分委屈,一时间容蓁也不好再拒绝他,只好低着头道:“王爷想回来就回来吧,只是我……”
他“嘿嘿”笑了两声,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哪里受得住,我一定老老实实睡觉。”
容蓁把手上的梳子扔到他怀里,道:“又胡说八道!再这样我就让翎儿把你的东西统统扔到书房里去。”
宋瑾顺势接过梳子,走到她身后,一边替她梳头发,一边道:“如今就算是满地撒泼打滚,我也是赖在这里不肯走了。”
说罢,他把梳子放到一边,道:“你可想看一看写册子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王爷已经找到他了?”
宋瑾摇了摇头,道:“不算找到,但他每月十八都会去书行送自己写的文章,想来十八那日一定可以见得到他的庐山真面目。”
“王爷可是要把他捉拿归案?”容蓁道,“写了那些东西,冯家人哪里能放过他。”
宋瑾点了点头,道:“是啊,冯太师我可得罪不起。而且此人字里行间句句指摘我宋家江山,怕是我皇兄也不会放过他。”
容蓁看他笑得狡黠,知道他定是心里有了主意,却仍然故意顺着他的话问道:“所以,王爷是让我去看如何抓人?”
“抓人这事儿哪有那么容易,我得了这样能出风头的机会,自然要让蓁儿去看一看。”宋瑾道,“不过过几日晚上我要出去一趟,此事还需要一个重要的人帮忙才能行。”
这个“重要的人”,自然是此刻在清苑陪同下,不情不愿地坐在醉月楼密室里的楚逸。他坐了约莫有半刻钟,宋瑾和蒋衡二人才匆匆忙忙地从密室门走进来,宋瑾一看到他,连声道:“我来晚了,误了与兄长的时辰,我自罚一杯,自罚一杯。”
楚逸看了看他,只见他满面红光,一脸春风得意。楚逸此刻只觉得这群成双成对的人个个儿都刺眼得很,他忍不住道:“王爷可是被家里的王妃绊住了腿脚,才来得晚了?”
宋瑾倒也不与他见外,直言道:“她若愿意绊着我,我今日也许就不来见兄长了。”
“……”
“不与兄长玩笑了。”宋瑾正色道,“今日请兄长来,是有要紧事要请兄长帮忙。”
楚逸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两杯酒,一口气喝了,道:“说罢。”
“也不是什么大忙。”宋瑾道,“不过明日正午时分,桃溪街南口会有一群京兆尹府的府兵捉拿一名逆犯,届时还要安阳侯路过,随便干点什么绊住他们的腿脚。”
楚逸“啧啧”两声,道:“王爷如今连让我帮忙放走逆犯这样的事情都不当作大事了吗?我还真怕王爷哪天要了我这颗脑袋。”
宋瑾并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兄长可知最近京中学子都在读的那本《凌州故》?”
“可能看过一眼。”楚逸道,“我说这些日子王爷忙成这样,原来是为了这本小册子。”
宋瑾脸上的表情是难得的严肃:“兄长以为,这样的人不该放走吗?”
楚逸叹了口气,把手中的杯子放在桌子上,道:“我不知道什么该不该,这世上许多事情原本也就说不上什么该不该。不过这些日子,皇帝不找我下棋,你不找我喝酒,我实在闲得很,还有什么能比给京兆尹府找晦气有意思呢?”
一旁的清苑听了这话,直想伸手去捂他的嘴。在外是异域强国的二皇子,在内是受众神追崇的伯奇君,怎么能说出这样……自暴自弃的话来。
宋瑾显然也被楚逸的语气吓了一跳,他试探着问道:“兄长最近可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若真是有,不如说出来,我也能替兄长一道想一想主意。”
清苑表面上低眉顺眼地站在楚逸身后,暗中在心里猛摇了一百个头,心道:“他看上了你嫂子,你可要怎么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