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一身穿淡金色流光锦长袍,上绣金色牡丹的男子出现在了房间内。
他的双手负于身后,正一脸审视地,自上而下地俯视着昏迷在地上的东方洛染,眼中毫无波澜,仿佛在审视一件货物,一张稍显阴柔的脸,美得雌雄莫辨,让人不由屏息。
“鱼榕见过主子。”在这男子出现的瞬间,房内的鱼榕神态极为恭敬地跪下行礼。
男子的目光仍旧落在东方洛染的身上,仿佛在审视这件货物的价值到底够不够,对于鱼榕的话,仿若未闻。
鱼榕也不恼,她恭敬地跪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男子审视结束,脸上的神情越发地谦卑。
“呵,不错。”终于,男子的嘴角微微浮起一丝笑意,看着昏迷的东方洛染,开了口,鱼榕的心里不由一松,看来自家主子对这少年,还是颇为满意的。
其实,从主子注意到这少年开始,今夜的一切,便成了针对这少年布置的一场局。
这醉春风本来就是他们的,而她,明面上是醉春风的花魁之一,实则却是主子安排在这里的负责人,本身也有不弱的武功。
不然一个柔柔弱弱的青楼女子,如何能跨越那么远的距离,将绣球准确无误地抛到位于人群后方的东方洛染手中?
自己的魅力,鱼榕还是很有自信的,看台下那些狂热的人就知道了,本以为将绣球成功地抛给了这少年,便万无一失了,谁知,他竟对自己表现出不感兴趣来。
她怔愣了之后,就是发慌和生怨,发慌自是怕任务完成失败,等待自己的处罚,而生怨,是这少年居然对自己的美貌不屑一顾!
没有哪一个女人能忍受得了这种事,尤其是一个靠着长相生存,整日沉浸在众人对自己美貌的痴迷中的女人。
然而到底任务为重,她还是忍了下来,放低姿态,终于让这少年点了头,将任务完成了大半。
回去准备的时候,丫鬟递来了主子的纸条,说这少年之所以肯来,怕只是因为想一探究竟,看看她到底在刷什么花招而已,叫她务必仔细准备。
之后少年的表现果然如主子所料,只是靠在门边与自己调笑,不管自己如何诱惑,都不为所动。
那时候,她的心中还对这少年的机警与应变生出几分赞赏。
不过任务还是要完成的,自己主子何等神机妙算,岂是一个区区少年可比的。自己按着主子的吩咐,装成心有所属、不愿陪人过夜因此才选择他的样子,便成功地打消了这少年大半的顾虑。
之后故意不出声,营造出心思被点破后绝望,在纱幔后打算轻生的感觉,这少年果然够聪慧,当下便想到了这一点,然而,他却不该割断纱帐赶紧走进来的。
层层纱帐,早就浸满了迷药,在门口尚且觉不出什么,走到里面,便会有强烈的晕眩感,更不要说这少年还直接割断了所有纱帐,纱帐飞舞间的药性,就是她这个服过解药的人都有些头晕,更不要说他这个没有一丝准备的少年了,会瞬间晕倒,已是意料之中。
想到这里,鱼榕不由也看向了晕倒在地的少年。
说实话,这少年的武功好得让她吃惊,单凭那一手隔空斩断纱幔,就可见他的武功居然毫不弱于训练十多年的自己,这让她不禁有些好奇这少年的身份。
当然,鱼榕更佩服的是自己主子,包括这少年的聪慧,每一步,竟都被自家主子算到了,鱼榕自也不担心这少年究竟是何身份,因为她知道,只要是主子看上的,又怎会顾虑他是什么身份?
“能为主子效力,是鱼榕的福气。”鱼榕低着头,恭敬地道。
男子的目光这才不疾不徐地落到鱼榕的身上,这是他进屋后,第一次将视线正式放到她身上。
面前的美人一身水红纱衣,玲珑有致的身段若隐若现,而她伏跪着,从男子的角度看去,刚好能看到胸口大片大片的雪白肌肤,春光乍现,诱人至极。
然而男子的眼神,却与看向一旁的茶桌椅时半分无异,甚至还不如他看向东方洛染时平淡下隐隐带了的那抹兴味。
鱼榕早已见怪不怪,事实上,她心中常有庆幸,自家主子只喜爱男风。
鱼榕见过自家优雅的主子如何对待敌人,也见过自家主子如何处置犯错的下属,更见过主子是如何对待那些被他看上之后,千方百计弄来的少年。
幕幕都让人浑身寒意连连,冷汗浸遍全身。
然而若真让鱼榕非选一个不可,她宁可当主子的敌人,也绝不愿当被主子看中的少年!
好几次夜里,她梦到了那些少年的哭声与惨叫声,然后猛然惊醒。
连她多年经受魔鬼般训练的素质都有些承受不住,更遑论一般人?
所以鱼榕庆幸主子不爱女色,不然她明白,那些少年的下场,定也会是她的下场。
鱼榕的心中心思百转,面上却仍是恭敬地低着头,微垂眼帘,顺从地由男子打量着她。
似乎忽然想起什么,男子笑了笑。
“这次的事办的不错,作为奖励,你那情郎,本座便不再追究。”他居高临下,施舍般地随口道了句。
鱼榕却仿佛得到了天大的恩赦,“鱼榕谢主子开恩。”她眼中隐隐有激动之意,话语都带了颤。
“行了,下去吧。”鱼榕激动的样子让男子眼中闪过轻蔑和不屑,不由便不耐起来。
在他看来,这不过又是一个为了追求所谓的爱情,甘愿突破一切底线,将自己卑微到尘埃里的蠢女人罢了。
不过,她爱的男人对自己而言无关痛痒,他也就不介意成全他们,换来一个更加忠心耿耿的下属。
不追求所谓的爱情便好像没法活下去,女人,似乎总是这样........
想到这里,男子嘴角的轻蔑与不屑愈甚。
鱼榕却并不觉得什么,她仿若没有感受到男子轻蔑的目光,恭敬地行了一礼,起身便药离开。
“那个绝不会对无辜之人出手,甚至还因此顶撞过本座的天字五号,现在想想,还真是有些令人怀念呐。”男子忽然似有感慨的说了句。
走到门口的鱼榕身子一僵。
“无论鱼榕变成什么样子,为主子肝脑涂地的忠心,绝不会变。”她镇定地转过身,行了一礼,宛如面对自己的信仰般,虔诚起誓道。
男子冷眼看着她行礼,哼了一声,“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留你到现在?”
鱼榕的动作一顿,卑恭地垂下眼眸,“是,鱼榕谨记。”
男子依然冷眼看着她。
鱼榕镇定地走了出去,轻轻合上了门。
门关上前,她不由又看了一眼晕倒在地的少年,心中到底止不住有些愧疚之情。
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少年。
他看向她的眼神中虽然带着抹玩世不恭,却远比那些人看向她的眼神干净。
然而主子喜欢的,也是这般干净的少年。
原谅我吧,人都是自私的,为了侯郎,我只能选择牺牲你。
虽然她的确对自己的师父发过誓,不会对无辜之人下手,但侯郎和其他的比起来,是高出几个层次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