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林山深处幽暗的洞穴中,紫夕盘坐在石床上,原本虽然恐怖却尽是平静的脸色突然剧烈变化。眉头紧锁、双唇微抿面露焦急,似在寻找什么对于自己很重要的东西,却还没找到。
赫宇国边境,黄沙肆起日夜磋磨着嵇倪城这个饱历沧桑的城镇。此时的嵇倪城无疑是一座死城,到处是士兵和原本生活在这里的百姓的尸体。
城外是比城内更可怕的地狱,密密麻麻的全是尸首,敌国龙黎人的尸体到没有几具,大多都被自己生前的战友临退抬走,回归国土。
只剩赫宇的战士,躺在那里无人问津,直到生命结束还要饰演一场人间炼狱,这场仗活下来的只有十几人。
紫夕带兵赶到的时候,这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敌人走了,城还在,可那些拼死守城的勇士却不在了。
她跑进尸海里,一具一具翻起哪些让自己认错的尸体。她要找到他,哪怕一个一个的找也要找到!
再一次,体力近失的她奔向一具外形健硕的尸体旁,颤抖着将沾满鲜血的双手伸出,翻过来:“赫连辰!——不是……”原本闪亮如星空的眼眸在一次一次的失望中暗淡下来:“你在哪,我来了。”
一直肆意妖治的脸上痛不欲生,“赫连辰!我来了,你知不知道。”寂静阴森的尸海里,响起凄厉绝然的声音,直冲云霄,周围刚刚到来清理战场的士兵都难受的捧着脑袋呻吟。
“赫连辰!你如果没死,你就回应我。不然,我就将你誓死守护的嵇倪再屠杀一边,我说到做到!”。第一次这么恨自己的灵力对赫连辰毫无感应,带着满身决绝,紫夕陡然施力——
“啊啊……”,“好疼……”,“疼……”嵇倪城内外哀嚎遍野。
“不要咳……不,咳咳……”穿着普通软甲遍体鳞伤的赫连辰躺在紫夕后方不远处的尸堆里,微微动了动手指,即使是在重伤中他还是下意识想抬手阻止紫夕。
声音微弱到还没有风声大,落到紫夕耳边,却是如深夜惊雷般撕裂了包裹她的无边黑幕。
那一天,紫夕在赫连辰的眼里:淡紫色的纱裙被“血河”染成深色,坠在身上不复飘逸。露在外面的白皙皮肤沾着鲜血,手上、脖颈、妖媚的脸上都有。发丝被烈风吹刮凌乱翻卷,整个人如同刚刚从地狱爬出来的魔魅,还是地狱里最妩媚的那只。
赫连辰喜欢那双眼睛,天生的妖媚勾人又张扬肆意,但最让他沉沦的,是眼前这种神态:回首看向自己,黯淡的双眼慢慢迸发出璀璨的光明。一眨不眨,仿若看着她的全世界。
那一刻,赫连辰终于尝到什么叫作——蚀骨销魂。
公元531年秋,时天下三分,龙黎趁赫宇不备,偷袭赫宇边城,几日间连夺十五座城池至嵇倪,赫宇皇震怒,随即发兵五万派二皇子赫连辰领军前去嵇倪城镇压。同年,两军交战,赫宇大败,责二皇子办事不利,命其出仕沁县。
时日二皇子孑然一身,唯一紫衣女子伴于身侧。
——
“你想要什么?”一直养尊处优的二皇子此时处境落魄,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粗布便服。
他看着眼前问他要一样东西的紫夕,一贯冷漠的双眼此时柔软的不可思议。
“你的一滴心头血。”
“拿去吧。”低沉性感的声音回答的没有一丝迟疑。
抬手,随着灵力的运转,赫连辰的心口处慢慢凝出一滴血,落入紫夕修长白皙的手心渐渐消失。
整个过程赫连辰没有一丝反抗,而是凝视着她闭上眼睛的妖娆俏脸,不经意间露出痴迷的神色。
闭目将那一滴心头血移到自己的源池里,紫夕默念口诀。感受到心里突然跳出的一丝悸动,紫夕满足一笑,她成功了。
精血融合在自己的源池中,她将和赫连辰在灵魂上产生牵拌,无论他在哪里只要她想,就能够找到他,即使他轮回转世,牵绊也不会消失。
将眼睛闭上,还勾出这么挑逗的笑容,是男人都会理所应当的认为是邀请。
“勾引我,想过后果吗?”赫连辰性感的声音在紫夕耳边低低响起,他楼住眼前身材惹火的娇躯,低头附上那经常令他迷魂失控的朱唇,肆意品尝其中的甜美汁液。
古老的桃树在春天开出繁盛的花朵,用自身形成了一个天然屏障,遮挡了里面的无限风光。
——
深秋之时,天地覆盖一片苍黄,落叶如蝶飞舞,宁家的院子里也铺了一地金黄。
阿狸趴在落叶上一动不动,它头上顶着一个由荣草编成的小花环,周围放着刚折下正显娇嫩的挂花枝,雪白柔滑的身子在鲜花的衬托下呆萌可爱,乖巧的神情、亮晶晶的眼睛这一切都被宁宇生动传神的勾勒纸上。
见宁宇放下毛笔向它招手,阿狸立即摇着蓬松的尾巴站起来,跳到宁宇的书桌上和他一起欣赏画中的自己,花环在途中掉落。
距离宁老去世已经过去两个月,宁宇的情绪平复了很多。也是从那之后,阿狸跟他几乎是形影不离,即便是去私塾也是抱着自己一起去的。
先生见宁宇可怜且这样也没怎么影响其他人,就没阻止。好在都是傍山居住的,狐狸野兔这些孩子也都见惯了,加上自己每次在私塾都会装的和普通狐狸一样,就没闹出什么轰动。
宁宇好像很喜欢画它,自从他第一次画自己那天以后,每到旬假日都会给自己画一幅精致的,平时也会勾勒一些小相,作画天赋是有的,也因此画功进步飞快。
这些都是阿狸根据宁宇画的越来越像自己而得出的想法。
轻轻晃荡着比自己身体还大的尾巴,阿狸歪歪小脑袋,眼睛一直瞅着宁宇新出炉的作品:好看,如果能经常带在身上就好了。
这时,在私塾里一些家境较好的学子身影出现阿狸脑海:有了!
宁宇正满怀期待的等着小狐狸的反应,以往给它画完后,它都会对自己又蹭又舔,活泼灵动。还如以前一样准备迎接小狐狸的亲昵,不想它却转身跑了出去。
宁宇皱眉,仔细审视了几遍自己的作品,觉得并无问题,想了想,又将画拿起来凑近嗅了嗅,一股墨香扑鼻而来,仔细辨认发现没有特殊味道后将画放下展好,心里更是疑惑。
这一段自我怀疑的时间也足够让阿狸又重新回来了,把昨天发现的东西叼在嘴里,阿狸跃上书桌松口放在宁宇面前。
看清东西是什么后的宁宇神情微闪,又将东西放在手里静静凝视,这是一个做工精致的香囊包,素色的锦稠上绣着一棵开放着蓝色花朵的寒兰,虽然通体只有这一处点缀,确更显得清贵优雅、简单大方。
这是宁宇娘生前做的最后一个,也是专门留给宁宇的。
阿狸咬住宁宇袖口轻轻把他拽回神,先是拍了拍放在桌上的画像,又指了指宁宇手中的香囊,然后拿着晶莹剔透的眼睛看着他。
“阿狸想让我把这副画放进去?”人性化的举动让宁宇很容易读懂阿狸的意思。
阿狸一个月前把自己洞里的那块布衔给了宁宇看,那上面有紫夕给它写的名字,所以宁宇知道了小狐狸叫阿狸,以前不是没有怀疑过,这样就更让宁宇确认了小狐狸不简单,不过他不是害怕,更多的反而是庆幸。
将画纸认真叠成一小块儿装进香囊里,他看的出来小狐狸很喜欢这个,所以决定送给它。
看到原本扁扁的香囊被撑的鼓起来,阿狸高兴的贴脸蹭了蹭,长时间在屋内放置的潮湿味儿呛得它猝不及防。
回忆起私塾学子带的香囊都是有香味的,阿狸忽然意识到还差点什么。
这时又是一缕似有若无的清香飘入鼻息,双眼一亮:树底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