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风啊,我在沧浪待了这么久,今天才想到我们可能是在杞人忧天。”邓元站在落地窗前,欣赏着脚下碧波荡漾的湖水,春天来了,湖边游人如织,春风送暖燕子飞,人面桃花相映红。
“怎么讲?”沐风停下手头的工作,仔细倾听。
“我曾经也是将死之人,在那段日子我想得最多的不是吃好的、穿好的、玩好的,我不去怀念父母亲朋,不再关心这个世界,整天只想着怎么才能活下去。可笑我年轻时也曾豪气冲天,感觉自己可以为伟大的事业牺牲自己的生命,可是当生命真正要弃我而去的时候,我却投降了。”
“这是人之常情。”沐风表示理解。
“对啊,人之常情。我们之中确实有英雄存在,比如那个‘莫邪’号船长叶崯,大副成逢,可是那毕竟是少数,我活了百来年,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一个俗人,爱偷懒、爱说大话、贪吃、怕死。刚刚我看到湖边的游人,你看,他们言笑晏晏,我根本猜不出来哪些人的快乐是真心实意,哪些人是在虚情假意。”
“大好春光,何出此言?”
“我活了这么久,见过了太多的战争,你看这太平盛世,人人可亲,我看确是世事无常,前一秒还是温柔的父亲,后一秒就可能变成杀人的魔王。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我不认同,我自己就是单纯地想保家卫国,才从事军人这份职业。”
“那你满足现在的状况吗?”
“满足。”
“对啊!你获得到了你想要的,‘当军人’就是你的‘利’!”
沐风哑口无言。
邓元继续说道:“大家争来争去,最后还不是要死?你看,有些人类、从类就活得比较明白,他们渐渐抛去了人类身上的一些陋习,按照一种不太科学的说法,他们的精神境界渐渐接近于‘圣人’,不去学大家的自私自利,而是学奉献。”
“老邓,按照你之前的说法,他们其实也是俗人,因为‘奉献’会让他们感到满足。”
“我没有说他们不是俗人啊?圣人就是大俗之人。熵增是必然出现的,看似永生的从类要是不去努力抵抗熵增,终究也要消逝。小了说,他们要更换衰老了的零件,大了说,他们要在精神上不断得到满足,否则枯燥无聊会逼他们自己要了自己的命。”
“所以你想说,人类从类,再高尚也是趋利的?”沐风这样理解。
邓元微微一笑:“聪明。所以我就在想,大小麦哲伦星云的众类他们想要得到什么?我们这里有没有他们想要得到的?”
“自然资源?不,大小麦哲伦星云地广人稀,不缺资源。对啊,他们要什么呢?”沐风也想不明白。
“Mud说,小麦哲伦星云的人当时救我,索要的酬劳仅仅就是我们这边最新的发展情况等信息,所以他推断出那边的众类有可能会入侵我们。而我们等到现在,也没有大小麦哲伦星云的舰队出现,按说他们早就有了攻击我们的科技水平和经济实力了啊!可是他们没来,而且他们还在我们离开之前教给我们两个一些他们那边的先进技术,包括安全洗脑技术。”
“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也许吧,不过你刚才说好像说了一句话,‘大好春光,何出此言’,我活得久了,经历过风风雨雨,习惯把事情往坏处想,可是不是有时我又想得太多了呢?这么多年来,星际战场永无宁静,是不是我们这片星空的人类从类太好武了呢?我们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
“大小麦哲伦星云的人确实也有可能并没有攻击我们的野心,老邓,其实不管他们如何,我们自己脚踏实地地发展总是对的。”
“对啊……”邓元不再言语,他专心致志地欣赏其美景起来,Mud费劲千辛万苦给他续命,他更要珍惜,活在当下。
湖边的游人之中,有一对小情侣正依偎在湖畔的一块青石上,优哉游哉吃着女孩自己制作的糕点,春风和煦,带来青草的气息,杨柳依依,随风而摆,好一幅美景,人入画中。
“阿苏,这湖里真的有一个航天母舰基地吗?我看着怎么不像啊?”女孩正是病愈得差不多了的谢小宛,阿尔苏飞不忘兑现自己给她的承诺,刚能走路,就带她来到了尧光。
“当然,你再等等。”青年嘴里咀嚼着香甜的红豆糕,有些狼狈。
没过多久,湖面中心出现了一个巨大漩涡,一会儿工夫湖水就都不见了,原来是湖底打开了一扇门,一艘巨大的航天母舰正在缓缓升起,惹得游人纷纷驻足观看,谢小宛也瞪大了美丽的双眼,目不转睛地欣赏着航天母舰扑面而来的震撼。
“这舰上的舰长是仲尼济,大副朱笑,二副深邃,都是昨晚吃饭你见到的。”
青年的脸上浮现出得意洋洋的神情,他的面容已经完全不是阿尔苏飞的模样,一年前,Laurel自爆之后,阿尔苏飞被炸得只剩下大脑是完好的,Mud赶紧将他的大脑收回,极速赶回地球上的实验室。幸好Mud穷惯了,有保存物品的习惯,之前被他换下来的人类躯体还在培养舱中好好活着。Mud直接把那躯体中的萎缩大脑取出,换上了阿尔苏飞的大脑,阿尔苏飞这才得救。
经历过换脑手术的躯体和大脑还不能好好配合,阿尔苏飞在床上躺了有数月之久,Mud干脆把他安排到了盖娅的医院,同谢小宛当了邻居。谢小宛经过几个月的治疗,渐渐恢复了从前的记忆,而阿尔苏飞新的面容也不会刺激到她,所以她常常跑到躺着的阿尔苏飞身边说话,久而久之,两人便旧情复燃。Mud和阿拉克夫妇自然乐见其成。
阿拉丁和Leeber在Laurel自爆的那天便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他们也再也没有联系过阿尔苏飞。
小麦哲伦星云的众类们通常每隔一段时间会到处于星云相对靠中位置的“众类之殿”议事。半年前,“众类之殿”迎来了两个特殊的客人,他们自称“桂”和“樨”,以后将代替一个势力较小的众类参会。此二人展示的洗脑技术让其余众类惊魂不已,虽然大家都猜出来那个小众类已经被此二人控制,但都敢怒不敢言,只得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夜色中,两人登上观星台,遥望仙女座星系和银河系,异口同声说道:“Mud,我会夺回我的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