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人生若只如初见(二)
无名儿见此,急欲骂他两句,却见任逍遥快马加鞭,眨眼间影踪全无,看得个无名儿目瞪口呆,怅怅只得作罢。
低头却见自己的手腕上一副银镯,链锁九环相叩,与眼前女子手腕上相连,配成一副,难解难分。这才着急“哎呦!任老兄的干嘛使这个捣,将我和这位仙子铐在一起,这可大大的害我嘞!你老兄招惹的好事!如今道上严抓淫贼,我带着这么个镣铐,走不上半步必被有心人觑见,届时审问起来,见我小和尚铐着这么个姑娘,又将人藏在袋子里!亲娘!说我不是个淫贼,自己都不信!我虽心里明白,清者自清,奈何如何和别人解释,刀剑不长眼!还有一点,这女子虽漂亮,难不成我溺便也带上她?”
想罢伏下身子,捡起地上一块鹅卵石,向那锁链关键处砸去,却见火星飞溅,手掌酥麻,一颗鹅卵石裂成两段。
又捡另一颗鹅卵石来。如此砸了半晌,把大好一地鹅卵石都磕成齑粉,也没在那银链上磕出个豁儿来。
当时他正砸的起劲儿,却没曾多注意。待听见身后声音响起,已经近在咫尺。
“那处坡上是什么声音?像是有人在打斗!大家快去看看!”
无名儿闻声好像是薛志坤,吓的后颈一冷,一来也是心怯,赶忙将石头丢下,又将这女子塞回袋中,将口袋横抱在怀,见四周空旷,只有一颗一抱粗细的大槐树,急忙往树后去躲,掩在那处,见坡下人声马声,低头看尽是玄衣子弟,正是权衡派的高徒,登时吓的肝胆俱裂。
原来,过了如此之久,这些人终究还是循迹追来。
而无名儿方才所处一片小坡之上,四周空旷一览无余,早有人认出是那合欢楼中和任逍遥一伙的小和尚,当即大叫出来,登时一呼百应,一拥而上。
无名儿吓的面色苍白,道“任老兄,你可害惨了我嘞!”
危机时刻,见此处却也甚熟悉。才知兜了一圈,竟然又转回白老峰山下。他无处可躲,只得调头向山上而去。见他抱着那口袋,恨不得指甲盖戳在草尖儿上地跑,五步飞上山去犹恨不够快!
说来也奇,这帮玄衣子弟虽有轻功在身,又正当壮年,血气旺盛,却一个个追的气喘吁吁,怎么赶他不上,上气不接下气道“这小和尚怎么这么好的耐力!”
无名儿脚步飞健,虽怀里还抱着一人,竟先他们一步跑到山上来。见自在寺三间瓦房,一处破院儿,哪里有藏身之地?只得往后山跑去。
不知不觉,竟然跑到当初埋葬老和尚觉色之处。然而到了此地,却全然傻眼。
原来,老和尚觉色的棺材不知何时竟被人“挖”了出来,棺盖倒在一边。
他登时急哭了,揉眼道“谁这么丧良心!人都道死者为大,入土为安,哪个猪油蒙了心的把他挖出来,好歹再给他埋回去倒是,竟敞着天灵盖儿在这儿晾嘞!师父你好惨!”
但当走近去看,见四周浮土向上高拱,又见棺材内盖上竟有一个半指深的掌印,哪里像是从外面挖开,倒像是从里面顶出来!
无名儿当下心骇,道“完完完!我就说这老和尚身上又没甚财宝,盗他的墓出来能值个土钱!原来不是被人挖了,竟然是自己诈尸!”
再待多言,见身后的追兵已至,慌忙之下也没处躲,顺势往那棺材一倒,便躺在其中。
虽一只手不灵便,也费力将那棺盖拉过来,盖在下棺处。
却说这棺材是老和尚生前存下的,上等实密木材,虽是个棺盖,却也有六七十斤的重量,他一个小和尚如何能够搬动?
原来这无名儿自小时便能将百斤铜鼎举过头顶,又扳折碗口粗的松木毫不费力,只因他终日与老和尚觉色在山上修行,寻常不得下山,因此与山下人接触甚少,虽怀巨力,还以为人人皆是这般,不以为然。
那棺材上的土本是向上拱起的松土,此时一受震荡,又倒下来将棺材盖住,不仔细分辨,竟然难窥其径。
只听脚步声频繁,薛志坤等人循踪而来。无名儿躲身棺材之中,眼前黑咕隆咚,难知上面情形,只得屏息凝神,心中念佛祈祷化险为夷。
正念时,却猛然心觉“坏了!先前我见师父没了气息,身上又僵硬冰冷,怎么看也像是死了,那时也一悲恸,没曾顾虑许多,便把他“入土为安”,现在想起来,这老和尚也是个有道行的,难不成先前只是假死,过了这些日子,竟然又苏转过来?哎呦,惨嘞!这老叼才若是没死,醒时见我把他压在这棺材里,必然气的三尸神暴跳,出来还不得打断我的后尻骨才出气?你看这棺钉当初我亲自钉下,这可整七个一尺多长,半拃来宽的生刚钉!我又怕他害潮,牟足了劲,钉的密密登登,严严实实,扔河里也渗不进一哈巴儿水渍子!谁曾想他就死一阵,过会儿还活嘞!看这棺材盖上老大一个巴掌印,竟像是纯力道打出来的!娘!这得多大的劲!便上面压再多土,钉再多钉口,这一巴掌下去不也得蹦飞喽?也亏得这棺材好木头,受得这一耐!”
又想“这老叼才从棺材里出来,如今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说不好正到处找我嘞!我可得万分小心,万一冤家路窄,夹道相逢,可不要了我亲命!”
却说他正胡思乱想,突然却听黑暗中有一个女子的声音。那声音颤抖,显然发声之人内心极为恐惧,“这里是哪儿?”
不听则罢,听了无名儿吓的七魂飞去其六,急忙去捂住她的嘴,心想“亲奶奶,早晚不醒?怎么这会儿醒!多有得罪!”
那女子突然感到一只手向自己捂来,大吃一惊,欲待挣扎,她被裹在袋中,又加之棺材狭小,哪里还有周转的余地,心中无比惊悚“我先前在房中安睡,再醒过时却怎么到了这里?是哪个姐妹如此戏弄人?”
无名儿生怕她弄出响声,也顾不得许多,一手捂其嘴,一手按其肩,使力将她按在棺板之侧。
那女子挣扎不得,心中更加慌张“难不成黛皇宫里竟闯进来什么贼徒不成?他要将我怎样?”想到此处,自然流下泪水。
且说这棺材本宽三尺不足,容纳一人尚可,二人便有些勉强。隔着口袋,无名儿闻到她身上似有淡淡清香,如栀子玉兰,如此好闻。又感受到手掌柔柔触感,淡淡温度,他一个纯阳之体,童子之身,不由得面颊滚烫。
只是忽感到左手上略有些湿润,知她流泪,心里便万分不忍,压低声音悄道“好姐姐,我放开你,可不许叫。外面坏人要害你,是我救下你躲在此处,可见我是天下第一大好人嘞。我知道你见我手脚毛躁,心里好怪我,迫不得已,多有得罪,待避过风头,由你打骂,死而无怨。只是现在必然不敢出声,你要的听得懂,便点点头。”
那女子听发声之人声音清澈,娓娓动听,又主动赔声下气,好言相求,虽心中依旧害怕,却也冰释大半。又想此人声音倒是蛮好听,必不可能是个五六十岁的邋汉,倒像是个风华正茂的公子,她目不能视,哪知二人正挤在这狭小棺中,只道他紧紧压住自己,好不非礼,羞怯之下,面红如醉,轻嗔薄怒,“你我素不相识,你竟然这般待我,要我怎么相信你说的鬼话?从没听过男子将女子按在墙边非礼,还不让人嚷叫的道理!”虽然,还是点了点头。
无名儿只觉她螓首微点,心中微喜,即松开左手,未曾想她突然大声呼救“救人!救……”
无名儿慌不迭又赶紧捂她,心中大闷“们这些在家人就是不如我们出家人老实,口口声声答应好别人,怎么能眨眼就变卦!”
那女子心中怯愤,轻张小口,狠狠咬在无名儿虎口。无名儿虽痛,张开说什么也不敢再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