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听到了女人的啜泣声，冰凉的触感将他从黑暗中惊醒，他猛地起身，带起巨大的水声。
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他摸索着从水池里爬了出来，先前听到的啜泣声变得更大了，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感到一股凉意顺着脊椎爬满全身。
“谁在那儿？”
没有人回应，但是哭泣声还在。
“别吓人行不行，说话！”
似乎有一阵阴风吹过，陈浩脑海里闪过无数的恐怖场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
女人抽噎着说，话没有说完，就又哭了起来。
“是活人么？”
陈浩听到活人的声音，他的心情缓和下来一些，同时也嗅到了这里被忽略的味道——令人作呕的厕所味。
他皱着眉：“这是什么味……你先别哭，别哭行吗？冷静点……”
女人抽噎着：“我……我以为这里只有我……”
陈浩叹了口气，独自身处这个伸手不见五指还散着厕所味道的奇怪地方，谁心里也不会好受，他摸索着向声源处走去，哗哗的铁链声响起，他心里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急忙弯下腰摸到自己的脚踝处，有个冰冷坚硬的铁铐，他沿着铐圈上的锁链摸索，摸到了一根粗大的铁管，心仿佛陷入了冰窖。
就在此时，头顶传来旧式灯管通电时发出的“滋滋”声，刺眼的灯光紧随其后，陈浩捂着眼，他在黑暗中待了太久，眼睛没有办法立刻适应这灯光。
半晌，他的眼睛恢复了应有的作用，立即向脚踝处看去——他被铐在了一根铁管上。
“啊！”
先前哭泣的女人发出一声尖叫，陈浩回头看去，在他的不远处躺了一具倒在血泊里的尸体，他的手里捏着一把枪，太阳穴处的血迹最多，看起来像自杀。
眼前的一幕让陈浩感觉到眼熟，他努力在记忆里搜索，终于在一部恐怖片里找到了相似的情景——《电锯惊魂》。
这是第一部时的主线场景，两个人被锁在无人问津的地下室，等待着死亡。
“钥匙……钥匙……”
在电影的结局，那个杀人狂说过，钥匙在浴缸里，陈浩急忙向身侧的浴缸看去，里面空无一物。
丧气一笑，他不甘心地拽着铁链，直到浑身的力气用尽，那根粗大的铁管却纹丝不动，绝望感迎面扑来，他想起了电影里的杀人狂为两个受害人留下的线索，摸向自己的口袋，里面空无一物。
“草！”陈浩怒骂一声，“这人根本不是想模仿电影里的场景，压根就是想我们死！”
“什么电影……”
女人冷静下来了，虽然声音依旧在颤抖，但至少能说出话了。
“电锯惊魂。”陈浩叹了口气，“你没看过么？”
“没……”
“讲一个变态患了绝症，通过各种惨无人道的办法让人悔过自身的故事——大部分受害者都死了。”
陈浩又想起了电影里锯子的位置，一边说着，一边翻找马桶上的水箱，他在里面找到个黑色的袋子，心一下子沉到谷底，硬着头皮将袋子拆开后，他看到里面的两把手锯——它们太小了，不足以锯断铁链，或者镣铐上的锁。
“这个变态！”陈浩怒骂一声，“还想学着电影里让我们锯断脚么？！”
“脚……”
女人看了看陈浩手里的锯子，又看了看自己的脚腕，又哭了起来。
“别哭了行吗？”陈浩心烦意乱地吼着，“找找你那边有什么线索行不行？！”
女人被他吓到了，怯怯的“哦”了一声，四处看了看，又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摇了摇头。
“草！电影里至少给出线索逃生，这个SB模仿犯压根就是以杀人为目的的？！”
陈浩火冒三丈，但除了破口大骂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他看了看身边的锯子，一怒之下将它拿起，放在脚背上，冰冷尖锐的触感让他犹豫了，恐惧淹没了他的怒火！
“别锯！”女人忽然开口，“锯了你会流血流死的！”
“那你说怎么办！”
陈浩将锯子扔到一旁，对那女人发火道。
“我不知道……”
女人将头埋进膝盖里，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哭泣。
“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啊，别哭了行吗？”
无助感让陈浩暴躁无比。
“我能有什么办法……”
女人啜泣着说。
陈浩丧气地靠着浴缸坐下，沉默了半天，这个地下室里只有他跟那个爱哭鬼，还有地上的死尸。
忽然，陈浩想道：“电影里的Boss就是那个尸体，这家伙莫非……”
陈浩按奈不住自己心中的不安，对着那具尸体吼道，“我知道你在装，快给我滚起来！”
但是那具尸体纹丝不动。
骂了半天，不起作用，陈浩不禁央求道：“大哥，你起来行吗？至少把事情说清楚啊，你想干嘛啊……你难道就是想看着我们在这饿死吗？这也得个三四天的，大哥，你要跟我们一起挨饿么？”
尸体仍旧纹丝不动。
“你在……跟谁说话……”
女人小声问道。
“这个装死的混蛋啊！”
陈浩怒声道。
“这是个尸体……”女人不禁提醒道。
“他在装死！电影里这么演的！”
“我……”
女人不知所措，她以为眼前这个男人疯了，想到自己要跟一个疯子一块死在这里，她不禁又哭了。
陈浩抓了抓头发，身上的力气也因为愤怒消耗的差不多了，他坐在地上沉默着，脑子却不断的动着：“是不是‘主神’把我整到这里来的？恐怖片的场景……很像小说里描写的……对了，这里的场景跟电影里的极其相似，这世上哪有杀人犯能找到这么相似的场景，一定是……一定是了……”
“主神……主神……您老人家说句话啊，到底该怎样才能完成任务，要锯腿您就说啊，我立马锯给您看……”
陈浩在脑海中试图跟小说里的“主神”联系，可是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小说里只要完成任务就能去到“主神空间”，在那里无论受到多大的伤都能复原，只要确定这是“主神”的游戏，陈浩会毫不犹豫的锯断自己的腿！
疼怕什么？反正能复原！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他确定不了，他不能确定把他搞到这里来的是“主神”还是单纯的变态模仿犯，前者无所谓，后者的话，锯断腿他很有可能像那个女人说的那样流血过多而死！
不安、愤怒、暴躁等情绪交织在一起，不知过了多久，得不到任何答案的陈浩终于认命似的放弃了。
“这就是一个变态杀人狂的游戏。”
陈浩绝望地想，这里不存在生还的可能。
沉默了半晌，陈浩觉得不能这样一直干耗着，他看向那个女人，说道：“喂！你叫什么名字，咱俩说说话吧，好歹黄泉路上做个伴儿。”
“陈……陈溪。”
女人小声说道。
“不会吧……”
陈浩如遭雷击，脑子轰然炸开，这个名字对他来说有非同寻常的意义！
他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忍不住颤抖，继续试探着问道：“……武汉的？”
女人抬起头，她的眼睛已经哭肿了：“你怎么知道……”
又是一道惊雷在他脑海里响起，陈浩不敢再问了，他害怕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却又希望得到那个答案。
半晌，心中对于真相的渴望击溃了他的胆怯，他鼓起勇气，再次问道：“你是个……护士？”
“我……认识你么？”
女人觉得奇怪，她从未见过眼前这个男人，但他又精准的说出自己的姓名、职业、所在城市。
又是一个他希望中的答案，陈浩怀着不安的心情说道：“曾经……用过13200633596的电话号？QQ是939859612？”
“你到底是谁？！”
女人觉得恐怖了，这个男人似乎知道她很多事，但她却对他没有一丝印象。
看到她的神情，陈浩心里如同翻到了五味瓶，他犹豫着说：“你可能不记得我了，应该说……早就希望我不缠着你了吧。”
“什么？”
陈浩的话让她一头雾水。
“说起来好笑。”陈浩惨笑一声，“你还记得你十七岁时的网恋对象么？你不愿意给他你的照片，你们总是为了这个吵架，他告诉过你他的名字，你却总是忘记。”
女人愣住了，她没有忘记，任何人都不会忘记一段持续了五年的可笑感情，这是她人生中办的最傻的一件事，她难以置信地说：“你是……”
“是啊。”陈浩苦笑着说，“我是陈浩啊，距离断关系的那天，也有三年了吧，你大概早就忘了我吧，可是我却……忘不掉，是不是很可悲？这三年的时间里，我变了很多，不再是那个只会自怨自艾的废物了，我成为了我们当初约定好的那种人，生活不成问题，可是……”
陈浩感觉自己的鼻子酸酸的：“我心里就像开了个洞，这三年的时间，我有过很多女朋友，可是每一段关系都维持不了太久，分开的时候，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痛苦，后来我才发现，她们都像你，但毕竟不是你，我忘不了旧的人，女人都是敏感的生物，她们肯定也察觉到了吧。”
“我……我有对象了，计划着今年结婚。”
女人误会了陈浩的意思，说道。
陈浩愣了一下，他轻轻地说：“嗯……他对你好么？”
女人似乎想到了她的结婚对象，脸上露着幸福的笑容：“很好。”
“你失踪了，他肯定很着急吧。”
陈浩苦笑着说。
“他是个警察，肯定会找到我们的。”
想到了那个男人，陈溪心里就像找到了靠山似的，安全感溢于言表。
陈浩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地摇了摇头。
“你肯定能找到更好的女人的。”
这句熟悉的话，刺激到了陈浩的神经，他大声说道：“不会的！”
陈溪吓了一跳。
陈浩看到她的神态，急忙说道：“对不起……我……我的心很乱，我没想到会这样见面……你可能不知道，我一直想找你，但我不知道你的样貌，不知道你现在的住址，不知道你的人际关系圈，我对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没有办法找，我就算有了能力，有了勇气，我也没办法在茫茫人海里找到你……”
陈溪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陈旧的记忆被翻出来了，眼泪也就跟着出来了，她轻轻地说：“如果你再早一些，就好了。”
“是啊。”陈浩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如果早一些就好了，早一点的话……我的人生……也许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悔恨，懊恼，他只能恨着自己的无能。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声音，紧闭的大门开了，与此同时，一个冰冷的电子合成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你们只能活一个，关掉灯，你们就能看到宝藏的位置。”
陈溪惊恐地说：“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陈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灯……灯在你那儿……”
陈溪四处看了看，在身后找到了灯的开关，她看了看陈浩：“要关么……”
“关……”
陈浩说道。
“啪”的一声，灯灭了，两个标有“X”痕迹的地板，出现在他们身前不远处。
“开灯……开灯……”
陈浩赶忙说道。
灯亮之后，二人爬到“X”标记的地方，用手将松动的地板撬开，各自拿出一个精巧的盒子，陈浩将它打开，里面是一把枪，还有一张纸条：“这里是主神空间，你们两个只能活一个，不然都得死在这里。”
陈浩看了看对面的女人，自己朝思暮想的女人，被自己视作生命意义的女人，同时也是即将嫁为人妻的女人，他又看了看盒子里那把枪，犹豫了半天，狠狠地将盒子甩到一旁，暗道：“我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主神空间是什么……”
女人忽然问道。
陈浩想起来，她不看网络小说的，于是向她解释了一番：“一个神秘的空间，‘主神’发布各种任务，完成后获得‘奖励点’，可以用奖励点兑换各种物品，只有你想不到，没有那里没有的。”
“这不跟游戏一样？”
“没错，就是游戏，‘神’的游戏。”
陈溪惊叫道：“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那种地方！你别信他的，这肯定是那个变态杀人狂想玩我们！”
陈浩苦笑一声：“就算是真的，你认为我会下得了手么？”
陈溪也将盒子扔在一边：“我们不能上当，齐仁肯定会发现我不在了，他肯定会找到我们。”
“齐仁？”
“我……未婚夫。”
陈浩这才想起来，她未婚夫是个警察，他叹了口气，心想：“这张纸条上说是‘主神空间’就肯定是么？只要看网络小说的人都知道这东西，那个变态杀人狂万一想要拿这个来糊弄我们怎么办，我们互相残杀不正好着了他的道？杀了人的话，就算得救了也会坐牢吧……更何况，她未婚夫可是个警察。”
“但愿他能在我们死前找到我们吧。”
陈浩苦笑着说。
陈溪自信地说：“肯定行的。”
那是个能给她安全感的人。
陈浩看着陈溪脸上的笑容，他心中生出一股嫉妒，但更多的是无奈，他暗恨着自己：“谁叫我当废物当了那么久，陈溪已经坚持了五年，五年的时间，对谁来说都已经够长了，我没有能力在这段时间里争取到她，除了怪自己废物外，还能怪谁？”
“如果这真的是主神空间的话……”陈浩的心动了一下，“如果真是‘主神空间’，一切都有重来的机会……可是要我杀掉她……”
陈浩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我在想什么，万一这是变态杀人狂的恶趣味怎么办，我亲手杀了自己最在乎的人，我就算活着，今后也只能在愧疚里苟活！我不能那么做！不能那么做！我没能及时成为一个强大的人，现在已经很痛苦了，我要再因为自己贪生怕死杀了她，我不能原谅自己！”
陈溪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急忙说道：“你怎么了……”
“没事。”陈浩捂着被自己扇疼的脸，笑了笑，“你现在日子过得怎么样，还……会孤独么？”
“不会了。”陈溪看了他一眼，安慰道，“你也能走出来的。”
陈浩摇了摇头：“不会了，我已经放弃了，像我这么懦弱的人，死了也许更好也不一定，如果几天后你……你对象……还没有找到我们的话，你就杀了我吧，试试看能不能逃出去。”
“你说什么胡话呢？我怎么会……怎么会杀人……你总是这样，我在你眼里就那么无情么？”
记忆是个糟糕的东西，相似的语气总会勾起过去的回忆，陈溪忍不住又哭了。
“你别哭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浩忽然感觉自己真的不适合她，相处的那段时间，他只会惹她哭，而他又不会安慰人。
“如果……我们真的逃不出去了怎么办……”
陈溪带着哭腔说，悲伤带动了她的负面情绪。
“你肯定会逃出去的，你跟我不一样，我的人生已经注定了是个悲剧，你还有未来……你能活的很快乐。”
“可是……万一……”
陈溪看了看远处的盒子，使劲摇了摇头。
“没什么万一！”陈浩说道，“现在可是2019年，刑侦技术不是过去能比的，一些老套的杀人手法很快就会被破掉，我们肯定能活着回去！”
“嗯……”
陈溪咬着嘴唇啜泣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两人聊起了分手后各自的生活，也回忆起了过去在一起时的挣扎，虽然苦痛居多。
“我们以前……话说的最多的时候，就是在吵架的时候吧。”
陈浩心里不是滋味，时间就像个小偷，偷走了热情，偷走了信任，也偷走了感情，最终剩下的只有因为距离产生的猜忌和对未来的绝望。
理智告诉他们，痛苦的感情就该结束掉，可是五年的时间所形成的习惯，是比毒还要可怕的东西，让人即便痛苦，也不愿意就此放弃，即便鼓起勇气放弃，也会在心里挖去一大块血肉，他陷入了苦痛的沼泽，渐渐失去了生的欲望。
“如果这世上真的存在拼图杀人狂，我想我正符合他的目标吧，过着大部分人羡慕的生活，却没有什么生存的欲望，能给我这么平淡而缓慢的死亡方式，也算他还有良心吧。”
陈浩自嘲地想。
“可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陈浩不禁偷瞄了陈溪几眼，或许是因为哭累了，她靠着墙壁睡着了。
“这里只能活一个，并没有规定另一方是自杀死掉，还是被对方杀死的。”
陈浩忽然想通了些事，他这一生一直以好人自居，在伤害别人跟伤害自己之间，他总是选择后者。
“这是在嘲笑我么？”陈浩心中涌出一股愤怒，“我想做一个好人也有错？你是想告诉我在死亡面前，每个人都是自私的？！”
“可是……”他看了看被他扔远了的盒子，“如果我要贯彻自己做一个好人的原则话……就要……自杀……是的，我只有死，她才能得救，现在我们把盒子都扔远了，够不到了，但我这边有锯子……”
“呵……”陈浩心里涌出一股苦水，“我要锯断自己的腿然后自杀，换取她的生存——开什么玩笑！为什么要让我去死，可是……不那么做，不那么做的话……我不就承认了我是自私的，我跟那些自己厌恶的人没有什么区别……”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陈浩在矛盾中思考着，时间却从未停歇，渐渐地饥饿感传来了，这是危险的信号。
不知过了多久，陈溪虚弱地说：“我们……过了多久了？”
“不知道。”
陈浩叹了口气，他的嘴唇早已干裂，空荡荡的腹中就像火烧似的——这里不像电影里那样有块钟表。
“……我们会不会被饿死在这儿？”
饥饿感让陈溪绝望地想，她看了看被自己扔远的盒子，现在连唯一的希望都没有了。
“不会的，警察肯定能找到我们的。”
陈浩嘴上这么说，但脑海里却浮现出了电影最后的一幕，不禁想道：“那个被关在黑暗里等待死亡的男人，就是我们的未来么？”
时间继续走着，在饥饿的折磨下，沉默成了这里的主旋律，他们身上的力气被一丝丝抽去，意识渐渐变得模糊。
陈浩看了看身边的锯子：“如果再晚一些，我……我可能就连锯断自己脚的力气都没了……我不能被那个变态嘲笑，我要把她救出去，一定要把她救出去……她跟我不一样，我的人生已经完蛋了，除了痛苦感觉不到其他的情感，但是她……她有着自己的未婚夫，她快要成亲了，她的未来会很幸福……”
陈浩咬着牙拿起锯子，放在自己脚上，陈溪看到后急忙喊道：“你干什么！别冲动！”
她不希望陪着两具尸体走向死亡，一想到那个场景，她绝望地哭起来。
陈浩感受着锋利的锯齿，还没有锯，心里就感觉到一阵恐惧：“我们还有其它办法么？万一这真的是‘主神空间’，谁也找不到的！就算不是……警察能不能及时找到我们……我现在很虚弱了……再这么下去，我们可能一个都活不了！”
“至少……至少让我做件有意义的事，我不想我这一生都像大部分人一样带着满腔的遗憾走进死亡……”
“我放不下她，我爱着她，而我现在要是为了救她走向死亡，这不正是标准的悲情剧主角的形象……”
他自嘲地笑了笑。
“可是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时间，我们快没有时间了……”
陈浩将心中的恐惧压下去，他撕开自己的衣服，揉成团塞进自己嘴里，将锯齿狠狠地抵在脚上！
“至少有把枪，至少我死的不会那么痛苦……”
“看到了吗？你这个变态，我不会认输的，我会坚持自己的原则，我不会成为我讨厌的那种人，不会！永远不会！笑吧，使劲的笑吧！就算成为全世界的笑柄也无所谓！我能坚守我的原则死去，我很满足！”
他握着锯子的手开始颤抖，是恐惧引起的，他咬着布团，将恐惧狠狠地压了下去，手臂开始用力，锯齿划过脚上的皮肉，他想停下，身体的本能想让他停下，求生的欲望让他停下！
“闭嘴！”
他在脑海中怒斥那个懦弱的声音，他想起了2011年的那个冬天，他像个懦夫一样从高中退下来了，躲在互联网的背后，戴上一张面具，疯狂混迹各个交友平台，排解着自己心中的空虚，逃避着自己的懦弱。
脚上传来的痛觉让他想要放弃，但对自己的憎恨，将疼痛压了下去！
他又想起了他们第一次产生联系的那天，那是个将近凌晨的夜晚，陈溪在一个QQ群里发了条消息：“有没有人做我男朋友。”
于是，他怀着中二的好心对她说：“你别这样发，万一碰到心怀不轨的骗子怎么办？”
她私聊他说：“你要做我男朋友么？”
陈浩说：“这怎么可能……我们距离那么远，这样没有结果的。”
“以后的事谁说得清呢……”
这句话，就像一个火种，点燃了他心中的希望之火，他一边自嘲自己的愚蠢，一边接受了这段感情。
蚀骨灼心的疼痛让陈浩疼出了一身冷汗，大脑不断的释放着“停下来”的信号，但是对过去的留恋，让他再次把那个懦弱的念头压了下去！
他再次想起了三年前的那天，那时他们已经在磕磕碰碰中相处了五年，陈溪一直不肯给他看自己的照片，一直不肯说自己的住址，陈浩看不见希望，再加上身边人的撺掇：“哪有人这么谈恋爱的，就算是网恋也得开开视频确认下不是么？最不济也得给张照片啊？我劝你赶紧分了，她没准是个男的。”
网络，太具有欺骗性了，朋友的话加上陈溪可疑的表现，他的心被无数次的触动，分手的事提了无数次，可是每一次都会再复合，原因很简单——不舍得，毕竟那么长时间了。
终于有一天，他们都累了，陈浩那个时候也有了一定的能力，说：“你告诉我你的住址，我去找你，这段感情不能一直这样。”
陈溪却依旧说：“你别来，还不是时候……”
现在不是时候，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五年了，人生能有多少个五年？陈浩听到她的话，陷入了绝望，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即便对方是男的，他也打算接受了，他舍不得这段感情，真的舍不得，可是对方却连个见面的机会都不给，他很恼火，一怒之下再次选择了分手，这一分，就是真的分了，她成了他心里永远的遗憾。
“如果当时再勇敢一些，再勇敢一些……再勇敢一些！”
对过去的悔恨化作力量，让他锯断了自己的脚！
疼痛折磨着他，陈溪在他旁边哭喊着，他没办法回头了——他也不想回头！
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血流的太多了，他的意识有些模糊，就连伤口似乎都没那么疼了，他爬到箱子前，从里面拿出那把枪，沉甸甸的，他一只手拿不动，于是他用两只手将它举起，放在自己的下巴处，他看了一眼陈溪，她跟自己想象中的一模一样，他说：“你很美……”
随后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响起的枪声，是他最后听到的声音。
“咔嚓”。
陈溪脚上的锁开了，她爬起来，哭着向那扇门跑去！
在踏入黑暗的瞬间，她猛然惊醒，冷汗已经打湿了被褥，柔和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身下是柔软的床铺，她心有余悸地看了看身边，那里睡着她熟悉的男人——齐仁。
似乎感觉到身边的未婚妻醒了，那个男人睁开眼说：“你怎么了？”
陈溪嘴角露出幸福的笑容，扑到他身上，笑着说：“做了个噩梦。”
齐仁擦了擦她的眼角说：“你哭了？”
“梦总是千奇百怪的……”
陈溪搪塞过去。
“嗯，以后再做噩梦带上我，什么妖魔鬼怪都给你打跑！”
齐仁将她抱在怀里。
“嗯。”
在齐仁的怀里，陈溪心里是满满的安全感。
充满血腥味的地下室里，陈浩的尸体静静地躺在那里，忽然，最初躺在地上的尸体爬了起来，他张开手，手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黑匣子，他走到陈浩身边，用惋惜的语气说道：“欢迎来到地狱。”
说着，他将黑匣子放在陈浩的背上，黑匣子就像没入水中一样没入陈浩体内。
“数据采集成功。”
听到这个声音，那个扮演尸体的男子脸上满是解脱的幸福笑容，他的身体跟陈浩的尸体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黑暗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