梼杌把魂魄放在自己的护晶里,捡起遗落在地的归因草。他望了一眼容貌依旧然而已无生气的木兆,眼神里的恻隐一闪而过。既然瑞圣要复活,这具躯体就必须毁掉,他想。梼杌脚步沉重地走向木兆的尸身,在她面前停下来,他举起棒槌,刚要狠狠地锤下去,看到木兆尚有余温的脸庞,忽然愣住了,似乎是陷入了冥想。趁这个机会,湘青拖着自己仅仅能动的左臂,向远离梼杌的地方带着小桃花的尸身挪动着。他的眼睛里无悲无喜,保存木兆的尸身是他现在唯一的念头。没动几步,梼杌就突然清醒过来,此刻,他的眼神不带有一丝温度,举起棒槌狠狠地朝两人砸去。逃也逃不掉,湘青用残存的左臂,紧紧地抱住了小桃花的尸体,闭眼准备受死。
归墟充斥着血腥之气。烛蓝与小姤刚到,便见小桃花与湘青倒在地上,似乎受到了重击,烛蓝以为小桃花一行遇到那守护恶兽,心想此刻可以好好教育一下两个涉世未深的少年。但等她将目光投向那怪物,想不到竟然是故人。“梼杌”,烛蓝喃喃道,还未等小姤发出疑问,就见到梼杌突然对地上的小桃花与湘青发起攻击。烛蓝连忙将回烟之影扔过去。
原本准备魂飞魄散的湘青紧紧拥着小桃花受死,未曾想到,那棒槌却被一物击中,偏离目标,远远地落在地上。棒槌迟迟未落,湘青有些疑惑,他缓缓睁开眼睛,见到远处熟悉的身影,眼中一直绕圈的泪此刻终于缓缓滴落。
梼杌没想到自己会被他人干扰,气急败坏地朝来人看去。待看清来人,他的脸上浮出一抹诡异的笑:“我当是谁,原来是故人。九大王,好久不见。”说完,便狠狠地踩在木兆与湘青的身体上。原本就奄奄一息的湘青受此重击,终于坚持不住,口中含混不清地吐露几个字便晕了过去。烛蓝见此情形,急忙要上前,却听到梼杌阴阳怪气的声音:“站住。还要上前?怎么,那小子你也不想留下?”
听到这话,烛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什么意思?”梼杌像是突然受到刺激,也不回答烛蓝的话,放生大笑,声音嘶哑甚是难听。而后,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依旧诡异无比的笑容,他慢慢扭动着自己的脑袋,以一种奇异的姿势望着烛蓝,说道:“这木兆没救了。怎么那小子,也不想要了?”又转动着脑袋,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小姤:“不要紧,你身边那个,过会儿我也一并解决掉。烛蓝,你也尝尝失去所爱之人的滋味吧。”说完,他满意地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照你的意思,小桃花已经死了?”被迫反应过来的烛蓝略有些站不稳,她摇摇欲坠,小姤赶紧上前一步扶住了她。
“不是死了,是魂飞魄散。这皮囊,”梼杌转头看了一眼木兆,眼神阴鸷狠毒:“这皮囊,我就帮你除掉吧。”说完,不待烛蓝反应,再次向两者发力,不过,一阵热风划过,极强的灼热感逼得他闭上了眼睛。在睁开眼,脚底已经不见两者的踪迹。原来,见梼杌要发力,小姤连忙将木兆与湘青撸过来。原本他的速度就极快,此时烛蓝因为过度伤心而有些神志不清,担忧她的心情更是让小姤加速。此刻,木兆与湘青已经被放在了烛蓝的脚下。梼杌惊异烛蓝身旁那男人的速度,又不曾看破他的身份,原本想要尽早离开,不过看到烛蓝此时的神态,他津津有味地观赏起来。
烛蓝看到两人的样子,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了地上。她不敢去试探两人的鼻息,双眼无神,身体十分僵硬。小姤见她如此,只觉得自己的心也疼起来,却注意到湘青的眼眸轻轻动着,忙把湘青扶起来。湘青挣扎着张开了眼睛,似乎想说话,烛蓝终于有了反应,忙说道:“湘青,别讲话,我一定会把你们治好的。小桃花只是晕过去了,很快你们就又能活蹦乱跳。不用怕。”烛蓝自欺欺人,无奈湘青早已知晓事实,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烛蓝说道:“大王,为桃花,报仇……”说完,瞳孔再无颜色,陷入深深的昏迷中。
烛蓝听完,已经是强撑着自己的身体。小姤怕她受到伤害,寸步不离。那边梼杌还没有离开,还在享受烛蓝痛苦的滋味。
烛蓝的脑海,此刻如走马观花,那个初见的、小小的、女孩子的身影,不停地在她脑海中回旋。她仿佛又见到那个胖胖的女婴,轻轻吮吸着自己的手;她看到小桃花因为偷吃,被鎏术罚面壁思过;她看到小桃花因打不过腓腓,朝自己嚎啕大哭地告状;还有湘青,初见到湘青,小桃花涨红的脸蛋儿,那边前庭众人还在开着不咸不淡的玩笑……过去的一幕幕都鲜活地在自己的眼前浮现,她不相信,自己只是睡了一觉,小桃花怎么就魂飞魄散了。还在甜甜地偷偷见自己“娘亲”的女孩儿,还想跟着自己游历四方的女孩儿,此刻却连呼吸都没有了。烛蓝很想逃离这里,奈何腿脚已然无力,就连喘息,都被心中的痛苦逼退。强大的窒息感,让她无处可去,放眼四周,都是小桃花的身影、笑靥,可她什么都抓不到。
烛蓝不说话,也不动,像个木头一样呆呆地坐着。那边梼杌终于看累了:“九大王,痛失所爱的滋味还好受吧?不用伤心,我这就把你一起送到那边。你们就翠山的人,一个跑不掉。”说完,朝两人扑来。小姤忙对烛蓝说一声“小九,保护好自己”,就变做原形,把身体挡在烛蓝他们身前,向前欲与梼杌厮打起来。
梼杌还未攻击过来,就听到身后女子的声音,冷冽无情,坚决不容人质疑:“小姤,我来。”没等小姤反应过来,烛蓝的身影已经在自己面前,一如当初的清绝冷漠。烛蓝额心的烛花印此刻完全显示出来,那印记鲜红如血,红得仿佛燃烧起来,吞吐着火舌。烛蓝的理智,已经消失殆尽,她的目光狠厉,眼神中只有杀气,似乎隐藏着千年的蚀骨之痛,像一把利刃朝着梼杌射去。
梼杌再次轻轻舔自己的嘴唇,眼神也逐渐狂热,用颤抖的声音说道:“瑞圣,看呐,看我怎么折磨那九大王。瑞圣,他们都该死。啊!!”向天长喝后,梼杌甩动着自己的尾巴,像烛蓝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