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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灯会(3)迷迭香花

晚上有些冷,干冷干冷的。李风邃把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偷偷观察着顾轻云的脸色。

她的眉头是舒缓着的,薄薄的嘴唇紧闭,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李风邃一向弄不懂这个时冷时热的姑娘的想法,只得依葫芦画瓢,学着像她一般沉默不言。

顾轻云心无旁骛地走着,偶尔出神地看向路边的商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时李风邃就朝着她的视线看去:那里或许是卖宠物的商贩、或许是做投签卖糖的手艺人……在这大冷天里依旧卖力地吆喝着,试图赚到一两个行人的光顾。

两个人很有默契地不说话,李风邃耐得住性子,此时也不觉得尴尬,只是有些奇怪:当四个人都在时顾轻云明明挺温柔的,为什么独处时又变成了这副模样?

他又想起了刚见顾轻云时,那时候的她嘴不留情、恶趣味至极……到底哪个才是她真正的一面呢?

李风邃不禁想起那晚和路不滓一起做的荒唐事:两个人假装上厕所,频繁出来交流……如今想起来倒是十分有趣。他不禁笑了起来。

“你又笑什么?”顾轻云停下脚步转过头问他。

李风邃耸耸肩,说:“想到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就是在咖啡馆里的那一次……”

还不等他说完,顾轻云就打断了他:“很傻。”

“说谁呀?路不滓吗?”

“你俩!”

顾轻云给出的评价让李风邃心碎。

“干嘛这么刻薄!”李风邃不满地嘟囔着,“你就像是小学里爱说教别人的女班长!”

顾轻云愣了愣,半天没说出话来。面上不露神色,插在口袋里的手指却绞在了一起。觉得李风邃是小学男生,自己何尝不是变成了小学女生?她向来觉得自己是理性且不易动怒的。李风邃不是路不滓,她一开始对路不滓态度冷淡是情有可原,可是为什么对身边这个男孩也会这样呢?

“不过也怪我,今晚是我迟到在先。”李风邃见她不说话,以为惹她生气了,好声好语地跟她道歉。

真的是因为他迟到了吗?

顾轻云很疑惑。

她找不到答案,只能点点头。

在这条路上,有着数不清的行人,总有一位智者醒目得像是绽放在雪地里的一株梅花。她想要找到那位智者,和他诉说自己内心的疑惑。

可是智者真的能弄清楚吗?

这是只有她知晓的事情,这是埋藏在她心里的宝藏:盛满了财宝的箱子严严地合上,再夯上厚实的泥土,藏宝图烧掉、路上的标记毁掉……只有她才知道这宝藏确切的位置。

现在她站在这金灿灿的箱子面前,手里紧紧攥着钥匙,却迟迟不敢打开。

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

“啊!看到塔了!”李风邃指着远方南林镇的标志性建筑——散发着金色光芒的高塔,喊出声来。这声音不急不缓,恰到好处地拽回了顾轻云的思绪。

“很好看。”她这样温柔地开口,似乎从来没有冷漠过。

“快点!”李风邃跑到了她的前方,朝她挥着手。

顾轻云心想:“他还真像个小孩子呢。”她笑了笑,小跑着来到了李风邃的身边。

高塔依山而建,山上的树木在晚上本该显得阴森,可是塔上缀满金色的灯光,将山林也映照得金碧辉煌。在塔下有一座湖泊,说是湖泊也许是夸大了,但也着实不算小,能容得下数艘大船同时航行。白色的塔林桥横跨整个湖泊,像是镜子上装着的玉把手。

灯会就在这里举办,行人将桥面挤得满满当当,万千的纸灯从他们的手中升上天空——飞鸟难行,人亦是如此。

纸灯布满整个夜空,像是繁星误入人间,又像是天上有个灯火通明的城市。湖泊倒映着这座小镇——一切清晰地在水里放映,于是这世上有了两座南林镇。

两座小镇注视着彼此,但是永远无法接触。

“行人很多,”李风邃有些不好意思,“我怕走散了,要不你拽着我的袖子?”

他脸红着伸出自己的袖口,上面的纽扣灰暗——是唯一符合原本夜色的物件。

顾轻云笑了笑,眉眼像是花的骤然开放,又像是美却吝啬的孔雀终于展开自己的屏。

她的手穿过李风邃的袖口,不去理睬那灰暗的纽扣,而是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很大,很厚,是男孩子的手,掌心又有着独特的温柔。她的手指很长,很瘦削,有着女孩子的柔软。

李风邃脸红得像是灯笼里的火,顾轻云却沉静得像是天上的月。

“这……这……不太好吧……”他有些结巴。

“我只是觉得拽着袖口很奇怪。”她说。

从大部分情况来看,两个人的反应应该颠倒一下才对。

李风邃也没有再说什么,五指尽量不去接触她的手——她就这样握着他的掌心。

“走吧!”顾轻云笑着说,但是她却把主导权交给了面前的男生,任由他带着自己探索这场美丽的灯会。

他们穿梭在喧嚣的人群中,像是奋力拨开水草的鱼。但是这感觉并不讨厌,他们切身地参与到了其中,切身地被欢乐淹没——只剩下两幅带着原有形象的躯壳。

少年少女被人潮带动,二人的距离愈来愈近。

“你想去放灯笼吗?”李风邃大声地问她。四周实在是太吵了,说话非得拿出吵架的声音才能确对方准确地听到——饶是她就在他的身前。

顾轻云看着他的眼睛,大声地说:“想!”她的语气中有抑制不住的欢乐和渴望。

李风邃大笑,只有这时候她才有女孩子的活泼。

“好!那我们就去买!”说完他看着水泄不通的街道,不由得叹了口气。

顾轻云笑了起来。

他站在她的身前拨开人群,将自己的掌心和后背全部留给了她。

他总是说着:“借过。”然后灵巧地开辟出一条允许二人通过的道路,他小心翼翼地穿过人群,却从来没有让她撞上任何一个行人。在商铺前他耐心地和老板讨价还价,终于以合适的价格买下了灯笼——这些商人趁着灯会将灯笼的价格哄抬到一个不合理的价格。

“我说小哥,你也忍心让这么漂亮的女朋友等这么久。”老板抱怨着李风邃做买卖不痛快。

李风邃也不知道该怎么辩解,回头看了看顾轻云:女孩朝他笑了笑。

他不明白,这也是她的恶作剧吗?

还是说……

他不相信第二种结论,固执且有偏见地将这一切归结于顾轻云的恶趣味,于是李风邃心下大定。

花一般年纪的二人来到了桥上,他们倚着栏杆大刺刺地站着,顾轻云松开了他的手,捧着那好不容易买来的灯笼。

“你想在灯笼上写点什么东西吗?”顾轻云问李风邃。

“算了吧,在天上燃烧殆尽岂不是什么都没有了?”李风邃不解风趣地说出一句讨厌的话。

“不是呀,”顾轻云盯着灯笼的纸层,“万一天上的神明见到了上面的话呢?”

李风邃努努嘴,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递给了顾轻云。

“那你写吧,”他转过了身子不去看灯笼,“我不会偷看你愿望的。”

等他再转过身时灯笼已经升上了天空,混杂在万千同类中,到达它该到达的地方。

“你写了吗?”李风邃问。

顾轻云莞尔:“不告诉你。”

李风邃轻轻笑了笑,趴在栏杆上看着夜空。

她说:“你说,神明真的会听人们的愿望吗?”顾轻云的头发垂到了李风邃的手上,弄得他有些痒痒的。

“也许。”李风邃说,“但是我不喜欢把理想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明身上。”

“为什么呢?”顾轻云侧过头看着他的脸颊,他依旧盯着夜空,只将立体的侧脸留给了她。

“因为我坚信我所走的路上阳光璀璨。”

“很没有道理,也很自大。”顾轻云打了个很低的分数。

“我才不管呢!”李风邃并不在意,反而是笑了起来:“我只是想守护自己爱的人……这样也很难吗?”

顾轻云觉得这很难,她要不留情面地嘲笑几句:“很俗套哎,你想守护谁呢?大家都是普通人,哪来那么多波澜壮阔。”

“非要上阵厮杀拼个你死我活才叫守护吗?朋友有困难我有能力帮助不叫守护吗?能很好地赡养父母不叫守护吗?有了家室以后,能给妻子和孩子很好的生活环境,无微不至地爱着他们——这不叫守护吗?”

李风邃的眼里是带着笑意的,似桥下的湖泊——包容且温柔。他说:“说起来很俗,我是个没什么大志气的人,报考屠龙学院也只是出于有趣罢了。我不想做什么人类的大英雄——什么屠龙勇士,那都太虚了。我向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只想有个我爱的也爱我的妻子,再有几个知心朋友……大家都能开开心心高高兴兴地活着,有事互相帮帮忙,没事出来一起喝几杯酒,这就够了。”

“当然,你也是我想守护的人。”他直视着她的眼,认真地说。

周围往来者上演着自己的忧愁喜悦,李风邃的话语轻得像没墨的笔写出来的字,一句话的确是说过,但是仿佛又没有说过,风一吹就不见了痕迹。可是在她的耳中,那话就像蠢笨的孩童硬要是用没墨的笔写而捺出的字,一字字被金属的笔头凿在她心上,抹也抹不去了。那一刻,她的耳中似乎轰鸣不已,又好像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她明明是听着他说话的,可是又一句话听不进去,视野中的所有景物都模糊了,所有的光影都集中在李风隧的身上,仿佛要给他来个特写。

他是怎样的一个少年?一个用萤灯虫点起路灯的少年?一个在赛场上支起捍卫者之盾的少年?一个一见钟情却终究错过的少年?一个在训练场中孤独搏杀的少年?一个遇见千年前舰队幽魂的少年?一个在恐惧之兽面前悍不畏死的少年?

李风邃的一切事情顾轻云都知晓,这一切都是他。诸多模糊的轮廓在此刻重叠,形成一个活生生的男孩,眼前没形象地趴在栏杆上的男孩。

她相信他言出必行,她从不怀疑他是最高贵的骑士:哪怕他拿起的是老旧的战矛,哪怕他骑上的是瘦弱的劣马……他依旧是爱人的坚盾,他依旧是杀敌的利刀!他将始终如此,至死方休。

顾轻云心中的宝箱终于彻底打开,露出内里华贵细腻的宝物。

“遇到你,真是一件幸事。”她笑了起来,漆黑的眼眸映照着今夜的一切,她的笑容像是绽开的迷迭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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