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言,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
方仲永有无得方父强壮身体的遗传尚未知晓,但是恢复的速度确凿是遗传到了。
记得方父上次打虎受了重伤,涂抹点药,在床上安养几天,又生龙活虎的上山。
而每天练完砍柴功的江流累得喘气如猪,隔了一夜,胖胖的小身板又能跑能跳了。
自从生活中多了一件读书的大正事,方二哥感觉整个人都是惬心快意的。清早又教了阿姊几个字,就拿着江母缝制的书袋出发。
自从发现母亲的手艺,他就求着母亲用不用的旧布给他缝了布老虎、熊口袋等等。
书袋只有一层,两个长长的系带可挂在肩上,里面有老学究交给他的书,还有毛笔,他自己磨制的铅笔芯,几张黄纸。
因来的比较早,学堂里只要老学究和一个瘦高的小男孩。江流对他颇有几分印象,因为他是放学时唯一一个跟学究告别的,显然比较早熟和懂礼。
“方二哥,来坐这。”瘦高男孩见是他进来,主动邀请他坐右手边。
待方仲永坐定后,男孩介绍自己道:“方二哥,我是小河庄的何为学,家中排行第一,也可以叫我何小乙。”
“昨日见二哥对千字文朗朗上口,小弟很钦佩。”
方仲永被人夸奖,也不以为荣。毕竟他多活了二十几年,阅历自然丰富,何况还顶着大宋名童的隐藏称号。
“我曾听过,所以才能答学究的问题,没什么大不了的。”
“二哥,实话说我以前也请过家塾,可对千字文还是不掌握。二哥,你桌上这布袋是……”
“书包,就是跟书箱一样的东西,不过不用竹架而是用布。”
两人相互交流后,感觉对方都很适合为友,尤其是在小人书、传奇话本方面的讨论,感觉很有聊的。
“按我说,小人书应该更画的细致些。”
“二哥,我也觉得小人书里的那些人物不够好看。”
方仲永前世读书期间极爱小说书和中国小人画,故曾苦练过铅笔画,他始终认为要学就要学自己感兴趣的。前世大多数人都可自称杂家弟子,方仲永除了文学历史为主要学,闲余除了铅笔画还在中国古代战争、经贸、心理等方面花时间去了解。
不知是不是因为名童身体的缘故,过去的记忆十之八九也能回忆起,思考反应也提升了。过去一些专业问题和学习困惑,现在稍微思考下便得出答案。
他展开黄纸细心涂起来,用的素材是三国演义桃园结义的故事。
完成后,递给何小乙,他捧起津津有味地看。
“二哥,画的真好,故事也很好,要是成册放在市上,肯定能大买。”
方仲永一脸正色道:“怎么能在学堂说生意。”
何小乙连忙告罪。
“要说,也要放学后再说嘛。”
何小乙愣住了,和江流对视后两人相互笑起来。
“哈哈,二哥真是个有趣的人。”
老学究抬了抬眼,看着两个才几岁的小娃娃,不知他们聊什么如此开心。
陆续来了一个个学生,见人全了,老学究继续带弟子熟读千字文。
学堂的朗朗读书声,传到远处的郊野。
课间。
十几个孩童都围到了方仲永的身边,他们在上课时就传看了他随笔的漫画。
“哇,这张黑子画的好看。”
“没有关公好看,这关公要是用朱砂点在脸上就更好了。”
“桃、园、结、义,我们要不也结义吧。”
“你懂什么结义,你没看见这三个人,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这就是真正的英雄气概吧。”
“方二哥,结义后呢,还有后面的续篇吗?”
方仲永抽搐嘴角,怪自己手贱画什么三国演义,难不要成文抄。
不过若是真的能有收入,能减轻晨起晚归、日月辛劳的爹娘负担,那么文抄也要抄,只能跟作者说声抱歉。
正在大家都热闹围着圈指着画说着话,一只枯长的手掌把画拿起来。
老学究沉着脸道:“都上课了,还不回自己座位。”
孩子们这才明白没注意上课时间早已到了,连忙回座位。
“大家继续读千字文,江流跟我出来下。”
老学究把江流叫到了屋子里。孔孟的画像高高挂在堂前,椅子只有一把,数列书架上摆满了书籍。
老学究大致看了纸上的漫画:“这是你画的?”
方仲永点了点头。
“桃园结义的这般情节是你自己想的。”
方仲永心里迟疑了下,还是点点头,若说是别人所画,也无根据,作者离现在还有两三百年才出生。
“有无完整的故事?”
方仲永把三国演义的梗概讲出,然后道:“学究,我是听人说三国故事而想到的,具体的情节,我还在想中。”
他又没背过三国演义,只是反复看过几遍,做过研究分析而已,全文照搬可做不来,不知前世小说里的那些文抄公是如何做到过目不忘的。
殊不知老学究心里掀起翻然大波,每一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癖好。而老学究自小就有看唐传奇的嗜好,即使此番年纪,每有话本上市,也必买来自己品评,三国话本看得不少,桃园结义这般写未见过。
假若方家二哥没有欺骗自己,童子著书,难不成老夫今生有幸收到神童为学生。
即使是神童,也不能玩物丧志,“方二哥,故事虽好,但现在年龄小,读书方是大事,切记不可沉浸其中,误了学问。”
“是的,学究。”方仲永乖乖点头,承认错误。
少年神童,长大后泯然众人。没有比方仲永更为牢记,因他一听见自己的名字,就想起王安石的伤仲永。
老学究对他的尊师态度很满意,又问:“昨晚回去后,老夫给你的书可曾看过?”
“不曾。家贫灯油贵,天黑便睡,不敢浪费。”
刚听前两个字的老学究还皱皱眉头,听到后面,顿生怜惜。
“是个孝顺的孩子”,老学究沉吟会儿道:“这样,以后在老夫家吃夜饭,同老夫一起看书,亥时老夫送你到家。”
方仲永心生感动,对老学究的尊重越发出自内心:“不敢劳烦学究。”
老学究道:“不劳烦,老夫一人住在这,也总感孤独。有你陪伴,有个说话人,也能解解闷。若是方二哥不愿陪老夫,也不强求。”
话都说到这份上,方仲永只得道:“那学生就和学究一起夜下看书,不要嫌学生打扰。”
再交待几句话,老学究便放方仲永回了学堂。
走在路上的方仲永略感沉重,现在越来越偏离了自己最初做个商人的打算,难不成真要寒窗苦读去搏个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