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里的景致唯有东南面烟波画舫附近的玲珑峭与明瑟楼,其中玲珑峭乃是一方珍贵异石,约有两人高,占了十分大的地方,但石中通道蜿蜒绮丽,各处能容纳数人,外头看来浑似山水横批画,里头则有水有鱼,沿着几处通道走则目的地也不同。也是因为花朝节的缘故,各处都上了灯笼,映着夜晚隐隐的白雾,显得如同置身幻境中一般。
李采春从还黛阁出来后,便一直向着后院东南方去,一路上的风亭月榭,奇石清泉在一方方灯笼的映照下十分的逶迤梦幻,采春兴致变高,见了前方的玲珑峭心中欢喜,叫紫串在一旁等她,而她则提着灯笼来到了玲珑峭里。
却说那江兰士从明贤阁丢下仲心一个人鬼使神差的走到玲珑峭处,心下正想着今天发生的一系列的事,当下又是烦闷不已,一股那儿坐在玲珑峭出口的小石凳上发起呆来。
李采春快出玲珑峭时,却见前方隐约有个衣着华丽,身姿挺拔的年轻公子,当下生疑,提着灯笼往前走了几步想看清楚,却脚下一个不稳差点跌倒,这下江兰士听到洞内一声叫喊,连忙起身往玲珑峭内看去,这不看还好,这一看,江兰士整个人好似糟了雷击一般,全身凉到了脚,整个人麻木了起来,江兰士想说话,却奈何一种力量让他说不了话,他想说千言万语,却在心中化为一句这个妹妹,我必然见过。
这个妹妹,身着白色褙子,对白色褙子,头上梳了个小鬟髻,簪着几朵粉色桃花,杏眼娥眉,美目渺渺,绰约多姿,对,前世,前世我定然与她见过,江兰士下意识往前追了几步,那姑娘却好似受惊了一般连连后退,竟然害怕似的跑了。江兰士心下一阵落寞,跌坐了下来,灰尘扑在了锦衣上,心中只有一个她是谁,为何她如此熟悉,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莫非是那神女下凡?是了,必然是神女下凡了。江兰士失了魂似的站了起来,望着那姑娘离去的地方盯了许久,方才失魂落魄的往明贤阁去了。
而那李采春小跑到紫串面前时,早已泪流满面,香汗淋漓,紫串心下着急以为自家姑娘刚来一天便被人欺负了连忙询问,而李采春也只是好似失了魂一般摇了摇头往还黛阁走去,那位俊秀公子是谁,为何我一见到他便泪生两颊,心中止不住的悲伤。李采春一路上红了眼眶,一直到还黛阁也未曾停止过,这眼泪止不住了般一滴一滴的往下掉,打在李采春拿着帕子的手上,一开始温热而后又冰凉刺骨,随后便消失匿迹。
“爷,你怎么了啊这是,”待仲心看到自家失魂落魄的江兰士时,不禁紧张了起来,要知自家公子长这么大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仲心怕是公子中邪了,连忙扶着他回房歇下,而江兰士心中心心念念的却是那素未谋面,又深知前世必然见过的神仙妹妹,一下子竟着了病根,卧床不起,日渐消瘦了起来。
四爷病了,全府都惊动了。尤其是束夫人整日里守在江兰士身边喂汤喝水,十分细致,又认为江兰士的病是张连的缘故,气的给了二十两银子便打发了张二家的走,只留了张松儿送到江兰士房里以后伺候兰士,张二家的知道自己惹下了大祸,什么话都不敢说,只是摁着张连的头不停地在国公府门口磕,林管家嫌其丢人,招了几个家丁将他们轰走,说是越远越好。
江蕴真也急的不行,本来好好地,怎么就病了,便带了虞烟去明贤阁去看江兰士,刚进去便看到束夫人面带倦色,想必是操心过了头,束夫人见江蕴真来了便将汤药递给了蕴真道:“大夫看了也束手无策,说是兰士并无异常之处,你说这人并无异常之处怎么就会病了呢。要不让老爷去松鹤山上请那个道士下来给你四弟也看看,说不准能驱邪了。”
“请母亲保重身体为先,母亲可知道四弟最后一次的地方去那儿?”江蕴真道。
束夫人想了一会儿:“仲心说是花朝节那天晚上从玲珑峭那儿回来人就变了,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神仙妹妹之类的浑话,这会子累了才消停了,我看啊哪儿有什么神仙妹妹,你四弟必定撞邪了,这不请了几个大师在那儿驱邪伏法,还望老天爷保佑我儿子早点康复啊。”
蕴真摇摇头道:“那问题便是出在玲珑峭那里了,不过未必是精怪邪祟,毕竟国公府乃皇家敕造,自古以来邪祟皆惧钟鸣鼎食之家,诗书簪缨之族,所以有精怪邪祟倒不大可能。我等会子去玲珑峭处看看,母亲莫要紧张。”说完,仔细帮睡着的江兰士掖好被角,朝束夫人点了点头,束夫人深知自己这个女儿博学多才,做事又极有稳妥,当下也放了点心让她去了。
玲珑峭这周围围了许多的人,可景致依旧的漂亮,这些丫头下仆人们见到蕴真来了忙让了个道儿,蕴真带着虞烟径直走向那几个做法的和尚处,这会儿摆了法事用的瓜果经幡与咒语文书,那几个和尚身着僧伽梨见到蕴真双手合十行了礼,蕴真回了礼后继续由他们做法,蕴真正要玲珑峭往里去,却见到里头玉磬正在对着玲珑峭壁不知在研究着什么。
“玉磬妹妹,你可有发现什么吗?”蕴真上前对玉磬问道:“我看你看的如此认真,心下好奇便来看看。”
玉磬闻声回头,见到是蕴真便笑道:“原是蕴真姐姐,我在这儿见到一处非常奇怪的地方,以前都不曾发现,今日一见蹊跷的紧,姐姐你看这儿。”玉磬指向一处,蕴真看去,只见那地方不显眼的用小篆刻着两行字‘前生缘起玉木黯,今世续缘佳偶成。’蕴真一下子生疑了起来,这玉磬说得对,这些年在这儿玩耍从未见过这两行字,虽不显眼,但是也不至于没有一个人发现得了,蕴真看向玉磬道:“的确蹊跷的紧,妹妹有什么想法吗?”
“也许不干这字儿的事儿罢,许是真的未曾有人注意过,至于兰士的事我倒觉得另有原因,都说兰士念叨的是一位神仙妹妹,不如先去问过那神仙妹妹长什么样再行定论。”玉磬道。
“妹妹说的有理。”蕴真笑着点点头,顺势拉过玉磬的手道:“之前给你的词儿看了吗?”
玉磬见蕴真拉着自己的手儿,不知怎的竟有一丝异样的情绪涌上心头,于是连忙挣脱开来道:“看了,比起我的好多了,尤其是那心也悠悠,水也悠悠,倒是让我的心也悠悠了。”
“竟会说笑。”蕴真笑着看了一眼玉磬:“想必这个时间母亲也离开明贤阁了,你要与我一起去么?”
玉磬点点头,便与蕴真一道去了明贤阁,刚至明贤阁就见到李采春红着眼睛无助的站在明贤阁外,蕴真二人见此情况连忙掺住李采春心疼地道:“采春妹妹这是要做什么,这会子不在屋里坐着,跑这儿来作甚。”
李采春咬着下唇看了一眼她二人道:“听下人们说府里四公子自打花朝节那日去了玲珑峭便病倒了,我心里召集的紧,便过来看看,可我不敢进去,还好等到了二位姐姐,可否代我进去看看四公子如何了。”
玉磬奇道:“采春妹妹素未见过兰士,怎么还哭了,来都来了,为何不进去?走吧,咱们一起去看看,也好做个伴。”
“我便不去了,可谁知他会说出什么疯话来。”说罢,李采春带着哭腔竟道了个别扭头走了。
蕴真朝玉磬看了看,二人云里雾里笑了笑倒也罢了,便当了个小插曲,继续去了明贤阁里坐着了。束夫人已然离去,屋内有着奇特气味的佛香,想必是束夫人放置得了。江兰士已经坐了起来,穿着素白的中衣,一张俊脸惨白的吓人,呆呆的坐着仿佛被人抽了魂魄。
蕴真见了,心疼不已,忙上前去扶住江兰士道:“好弟弟,你这是怎么了,平白无故的,倒像是被人抽了魂魄似的,把我们都心疼的。”
江兰士听了蕴真这话,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有气无力的道:“便是遇上了个神仙似的妹妹,我好似前世见过似的,只一下,我这心便飞去了,回不来了。”
“神仙似的妹妹?”玉磬一听,立马道:“好兰士,你说说看那神仙似的妹妹长什么样,年龄几何,说不定我与你二姐便可以把她找出来。”
江兰士一听这话,眼睛中仿佛有了些神采道:“若用天仙子来形容也不为过分。那神仙妹妹生的是花容月貌,体态是那风姿绰约,夜色恍惚见得风鬟雾鬓,十分美丽。前世是见过的,对,是见过的。年龄好似十五六岁,一袭白色的衣衫,天下之佳人,未有得之姿容一二,但我一见她,不知为何便是心痛无比,好似前世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二姐你说,我跟她还有相聚的一天吗。”
这话听完,又想起刚刚李采春那副样子,玉磬跟蕴真心中都有了一二,怕不是兰士将采春认成了神仙姐姐,可兰士为何见到她又会无来由的心痛?她二人皆看了一眼对方,想到一处去了,便是明里暗里问问采春是否花朝节去过一趟玲珑峭,若是有,那便实打实是了。
“四弟你放心,你只要好好的就行,什么神仙妹妹神仙姐姐,二姐都帮你找出来,别担心。”蕴真关心的拍了拍兰士的背部道,兰士眼中有些欣喜直道:“二姐可当真?若是真的,我便来生做牛做马也愿意。”
“你二姐说话何时当不得真了?”玉磬笑道。
至此玉磬蕴真与江兰士叮嘱了几句方才走了。这二人心中出来皆是明朗,相视一笑,这也算是一段奇妙缘分了。
出来后蕴真与玉磬道自己不方便直接去还黛阁,希望玉磬代自己套一套话,玉磬笑着应承下来,便带着环儿朝还黛阁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