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将至?
唐舞望着窗外刚刚升起的赤色朝阳,八九月天,晨曦的光跃进窗户,有些刺目。
这是第二次听别人提起“黎明”两字了。“黎明”,究竟代指什么的黎明呢?唐舞有点搞不清楚。可红衣女人已经走掉。
没人会解答唐舞的困惑。
安抚好唐衣,唐舞丝毫不敢看地上尸体——那种关于一个平凡人死亡后所带来家庭崩溃的联想令他窒息,而且这份悲剧还是他间接所致。
他想给尸体盖块白布、或者默哀会儿,可就连这种“假惺惺”他都不敢。因为这种目击者多余的仁慈会留下破绽,最终害死他。
理智地报官,理智地装作“吃瓜群众”处理好后续审查、笔录,其间流溢出的演技和冷静,连唐舞自己都讶异。究竟是自己习惯死人还是越发冷血了呢?扣心自问,恐怕都有一点。
【如果习惯不了,那就学会健忘。】
红衣女人这样子教他,唐舞讨厌那种处世方法,更害怕自己血彻底冷掉。可他却发现……自己真越来越“健忘”了。这几天,他又几时想起过杨紫?
冷冰冰的,乱糟糟的。
【也许自己终将变成一匹冷血的怪兽。】
唐舞自嘲想。他害怕这个可能性。但害怕又能怎样呢?命运轮转,犹如精妙机械。“齿轮”们最无法控制的,就是自己,“终将成为何物”。
……
同红衣女人的再次会面,比预想来得要快。
当天清晨八点,唐舞就在街边又看到那个红衣女人……的尸体。
围观的人,不少,大多评头论足。甚至有议论是当小三被正妻戳死的,理由是胸口那个巨大的血洞——这种评论多是女性。想啊、人得有多恨她、才会把整个左胸心脏处都挖穿剖掉。
而议论的中心:红衣女人,只静悄悄一动不动。按理说人死之前经历剧痛表情会扭曲,但她依旧安详,像是睡着了,是被故意安放在这里的“睡美人”。
“哥,这个人……”
唐衣认出她,下意识唤。
唐舞用力掐了下唐衣的手指,冷汗直流,这傻弟弟,人家把尸体放在大庭广众显然就是要等同党,唐衣这一声,这一声……唉!
果然,透过人群,唐舞余光瞟见个目光炯炯的中年男子,锁定了他俩。
唐舞深吸口气。
转身,慢走。
中年男子果然尾随其后。唐舞装作没发现,低头玩手机,悄悄给衣衣发句:“见机行事,少说话。”唐衣瞬了然。唐舞主动找上家茶楼,要了个二楼靠窗位置,没多久,蹬蹬蹬,上来两个人。
第一个,正是那中年汉子,身材壮硕,肩膀十分宽阔。唐舞这时才发现那人背着一根用布抱住的极长棍状物,具体辨认不出——反正肯定不会是甘蔗。
粗略猜测,是枪,那种传武用的长枪。
想到红衣女人胸前的伤口,又联想巨力下长枪戳穿心脏可能造成的痕迹……唐舞手有点颤。
这时候唐舞就很羡慕衣衣了,这傻孩子,心眼儿缺的,都快成磨盘。竟然还有空评价上来的第二个人。
“哥,那个妹子好漂亮,打扮像是樱花省的诶……”唐衣小声。
紧随背枪男人的正是个花季姑娘。一身和服打扮,简单合脸型的长姬发式,温婉如诗。不同于背枪男人,她表情很柔和,别说杀气,连锐气都看不到。在唐舞心里,倒是蛮贴切上世纪樱花省文学里所说的那种“小女人”。
这种姑娘曾经是很多的。可惜自八十年前“樱花国”借机入侵、结果被大萌子民以丰富的反入侵经验打懵逼顺便“收复失地不小心收过头”后。樱花省女人就“飞速朝大.陆看齐”,既不想貌美如花,也不想赚钱养家,温柔是小奶狗的,暴躁是老娘的。
口头禅:“直男.癌、你懂个P的女权!”
甚至樱花省某女.优出身政客提议,直男癌三个字还入选了樱花省重点高考词汇,要求二十二条定义背诵。
社会社会。
“小兄弟,拼个桌?”
正胡思乱想间,背枪男人已经阔步走到附近,出言询问。
“行倒是行……不过其他桌,明明都空着……”唐舞装作腼腆低头。
——实际是不想被察言观色,看出心思。
男人笑了笑,“小兄弟,明人不说暗话,我注意你蛮久了。”
“啊?可、可我不是gay那型的。”唐舞猛抬头“惊慌”。顺水推舟抛个误会,目的打断男人思路,抢夺话语主动权。
樱花省女人“吃吃”捂嘴笑起来。
两颊攀上了红潮,灿若新桃,至纯至柔。唐舞悄悄瞟一眼,就有点脸热。
“……”
错觉么?背枪男捏那杯子好大力。
“啪。”
好吧不是错觉。杯子捏碎了。男人尴尬中带着一丝凌乱,深吸口气,“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我也办不起保险。”
“……”
目视男人双眼,唐舞小兽似“怯生生”地,又补充:“也不想赚1048万。”
——女孩那水润眸子笑成一弯月牙。
——唐衣快憋疯了。
男人愣好久,他眨两下眼,愈无奈,也轻轻笑出声,“小兄弟,你看你哥都比你机灵。合着你眼里,我就那么像搭讪的、卖保险的、传销的?”
“叔叔您长得是挺像个好人,”唐舞低头,磨蹭双腿,“但我爷爷说过,越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算计越精。”
“是么?”
“嗯。”
唐舞敷衍应,心底琢磨:这傻白甜小屁孩儿人设应该瓷实了,是时候趁着固有印象一步解决……他抬起头,忙道:
“所以,叔叔你找我们到底啥事啊?先提醒你啊,我、我没钱,真的没。”
“呵呵,”男人尴尬,“我不是骗子,我就是想问:看情况,你们认识今天死的那个红裙子女人?”
“不能说认识吧,见过。”唐舞似无戒心道。
“在哪里?”
唐舞把当初敷衍官差的那套说法,给背枪男人又说了遍。大意是:早餐店吃饭,女人进来点单很多包子,后来没付钱,直接掏枪把老板崩了,吓他们一掉。
这套说法无懈可击,那家店内没监控,这也是唐舞深思熟虑后敢撒谎的底气。加上这番表演,唐舞推测能瞒过去的概率,在七成。
很快,那两人对视一眼。
“明白了。”
男人失望。
“大叔,难道那个女的……有问题?”
唐舞双眸亮晶晶地,像个不谙世事的大学生,故作好奇问道。
“别管太多。”男人轻声,彻底堵断唐舞的话。随后,他撂下句道别,便匆匆带着樱花妹子下楼。
唐舞又故作热烈地和唐衣聊上十多分钟,直到那丝被窥视的发毛直觉彻底消失,唐舞才表情渐黯,低语:
“衣衣……”
“以后要不太平了……”
喃喃罢,他更轻更哀地,又喃喃一次。
“要不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