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慈祥的面具猛得一震,险些破功,只得轻叹:“哀家并不愿萧氏如此功高盖主之人的后代入宫,若是太子喜欢,哀家倒不好夺人所爱。”
慕云澈讽笑:“是吗?”
太妃略微有些恼怒:“如何?”
慕云澈轻笑:“表妹虽然出身毓秀名门,奈何舅舅、舅母早逝,并无人教导,怕是配不上太子哥哥才是。”
太妃惊疑道:“豫章王此言莫不是想要……让自己的嫡亲表妹被赶出宫吗?”继而叹道,“哀家纵使不见得萧氏女,可仔细一想,怪就怪她出身,她自己本身并无错处,哀家总是针对,也是怪不好意思的。”
慕云澈随便一笑,也懒得敷衍她的假仁慈:“太妃不如召吴昭慎前来一问。吴昭慎伺候她这么久,也该有个了解。”
太妃也懒得装,冷声道:“纵使萧氏女德容皆优,哀家就是不让她进门,你能奈我何?”
慕云澈高深莫测地笑笑,冷漠地躬身:“太妃,本王告退!”
出门时恰好遇到吴昭慎,吴昭慎急忙隐晦地躬身行礼。慕云澈冷冷一瞥,匆匆从墙边过去。
第二日,太妃懿旨下达:萧氏女流露荒野已久,怎能堪得太子的垂爱,遣送出宫,另行嫁娶。
心颜看着这巍巍宫闱,明知自己应该留在宫中,为父王复仇,却是终究敌不过良人,自此与宫闱绝缘。
十步之遥的宫门外,豫章王在此等候。
脸上微微浮现一抹笑意,她也快要出来了吧?
他用将近十年时间去记挂的女子,无数次在梦中仰望的少女倩影,在月下如水墨一般印染在他后来无数的梦想。
然而他不再怀恨,因为曾有一个人,将那只开放的桃花,放到他的手上。
那是他灰败黯然的记忆中,唯一鲜明夺目的记忆。
他珍藏着那只桃花,直到花朵彻底枯萎凋落。他珍惜的保存着这根银灰色的桃枝,不曾离身。就算没有看见,也能让他知道,自己凄凉冰冷的人生中,还有一抹温暖的颜色。
春雨花神庙,刹那相逢,恍如隔世。
他梦中出现无数次的稚嫩面容,如今已然清丽无双。即使知道不应该、不可以,但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站在她身旁久久凝视,移不开目光,发不出声音,甚至呼吸都差点遗忘。
她伸手去接芭蕉树上滴落的雨珠,那些雨珠似乎也滴落在他的心上,细细密密敲击,不可抑制。
——灼灼桃花凉,今生愈见滚烫,一朵已放心上,足够三生三世背影成双。
她鬓边珠花被他一箭射落,万千青丝垂下,如同千万情丝密密麻麻缠绕成天罗地网,恐怕再难逃脱。
不过,他心里想,就算逃不脱又有什么关系呢,谁能有他这么好的运气,实现自己将近十年的梦。
就算在梦里困到死,也是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她答应了他的求婚,在三生池边,接受了他的亲吻。
虽然横生波折,她进宫走了这一趟,但如今万事落定,她终究还是要回到自己身边。
他不能进宫去接她,但他也按耐不住,无法安坐在豫章王府中等待她。所以他要亲自等在这里,要在她踏出宫门的第一刻就握住她的手,从此再也不放开。
愿为双鸿鹄,振翅起高飞。
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他这样想着,只觉得人生圆满美丽,无不尽如人意。
唯有太阳渐渐转移,正午的刺目光线仿佛未来倾斜而下,狰狞地照射在宫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