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颐宫。
太妃上座,品着茶与身边的女官随意笑语,几位闺秀恭谨地侍立一旁。
慕云竧处理完政务,急匆匆赶来:“见过太妃!”
太妃唇边勾勒出一抹妖冶的微笑:“皇帝且上座,稍安勿躁,哀家并未册立沣儿的太子妃。”
慕云竧微不可查地狠狠吐了口气。
常颖儿出身不高,站在最后,正听得耳边脚步声密集,赶紧眼观鼻鼻观心,却不料身旁骤然多了一个女子。
常颖儿大奇,转头一看,顿时眼睛和嘴巴一起瞪得圆圆的。
这不是昨日被遣出去的长宁公主吗?她怎么又回来了!
常颖儿小声道:“喂,喂,你怎么才来啊?”
心颜不安地看看她,不做声。
内侍突然大喊:“太子殿下驾到!”
一众人赶紧上前施礼。
等叩拜过后,几个胆大的,悄悄抬头一看太子殿下的样子,年轻俊美、事业有成,和没进宫时的传言一样,个个都先松了一口气。
太子殿下对太妃极为尊重,几乎事事都由太妃做主。今日的择妃,他坐在那里好像没事人一样,倒是太妃热心,宦官点了闺名,叫人上前和太子殿下见礼。
秀女过了大半,太子的神情始终恍惚寡淡。
直到最后,太监说道:“宣萧氏。”
心颜走到殿前下拜:“一品寒王嫡女萧氏,名讳心颜,见过陛下!见过太子殿下!”
而一直以平淡神情安坐的太子殿下,此时终于露出明朗笑容:“阿颜,不必跪了。”
这一声“阿颜”,唤得宠溺、轻柔,让心颜几乎吓了一跳。她不知道太子殿下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示亲密是什么意思,勉强镇定地起身,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太妃,她的神情果然有些僵硬,连脸上一直保持的笑容都不见了。
下面那群闺秀,仿佛听到了什么宫闱秘史,齐齐跪下,屏息静气,不敢出声。
慕云沣轻笑:“阿颜出身勋贵,性子又温柔婉约,的确是儿臣的不二良配。儿臣甚是喜欢。谢父皇!”
慕云竧宠溺一笑,并不搭话。
太妃不动声色地挤出一抹笑容:“看来太子是真的喜欢这个女娃了。”
这口气,已经不是当初那种冷漠的语气,称呼非常亲热,难道……
心颜余光瞥向那些秀女,看见她们手中攥紧的绢帕,那仿佛要在绢纱中挤出水来的样子让她瞬间了然。
心颜在阶下叩头:“心颜蒙受陛下、太妃厚爱,感激不尽,只是……”
“阿颜。”慕云沣淡淡地打断她的话,语气淡冷,貌似漫不经心地抬手示意身后人将一个古朴的盒子送上,“这东西怎样?”
心颜话被打断,只能将后面的话艰难地吞回去,看向那个盒子。
是一只琉璃牡丹簪。金丝绞成牡丹蕊,淡紫琉璃卷成牡丹花瓣,片片透明,再用鎏金铜丝将这些花瓣攒成一朵浓艳的琉璃牡丹。
她只能说:“这只簪子……十分精致美丽。”
“我也觉得,和你十分相配,所以命人找出来了。”他不假人手,亲自走到她身边,端详了一下她的发髻,然后插在鬓边。
所有人显然十分意外,太妃更是脸色不悦。殿上所有人只知道这只簪子华美异常,可是唯有她清楚地知道并且记得,这只牡丹簪是当初崇德帝和薄昭仪的定情信物。
就在牡丹簪插入发髻时,慕云沣低下头,伏在她耳边道:“我与你一夕缠绵,慕云澈已经知道,宫中上下人尽皆知,你若是就此出宫,没有人会要你。”
他的温热气息在耳边萦绕,却让她的脸色和唇色一起煞白,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而且,寒王之所以战败的秘辛,你以为,真的只是表面那么简单吗?你不想,知道内情吗?”
心颜骤然睁大眸子,抬头看他。
他已经直起身子,又坐回了锦椅上:“阿颜,你且在崇福宫等待本宫迎娶你吧!”
心颜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凉,身体僵直,交握的双手连松手的力气都没有。
但她终究还是闭上眼睛,俯身低声道:“是。”
这种情况下,她如何能从慕云沣手中逃脱?又或许,她连自己最终是否能走出去,也已经绝望了。
父王诡异的战败,让她觉得惊疑的诗文,太妃不正常的举动,她又如何能毫不介意地抛开,一径去寻找自己的所求?
她得留在这里,找到当年的真相,再找到顺理成章离开的机会。
即使三生池上的那一个吻,那一句“我等你”的承诺,或许会永远落空。
可她只能如此选择,因为她无法抛下自己应该做的一切,就这样决绝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