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师,您的故事说得很好,很感人,这下我是完全弄清楚了。”
“刚刚我说到婚恋观时,您很激动。当时您一共流露出了三种情绪。”
“第一种是悲伤,第二种是悔恨,这两种我就不多说了,您在故事里已经表现得很清楚。”
“我要重点说说这第三种,这第三种,是迷茫。”
吴宜春一愣:“迷茫?”
陈朴点点头:“对,迷茫。吴老师我问你,你自己生活的希望和意义是什么?”
吴宜春笑了笑:“生活嘛,不就这个样子。我有个一岁多的女儿,很像我从前的样子。我会好好培育她,若说希望和意义,那么就是她了吧。”
其他几人听得觉得挺悲凉,陈朴却是惊得一身冷汗:“老师,你知道吗?在心理学上,你这样很可能会把你女儿,变成和你一样的人。”
吴宜春沉默了:“不,我不会像我爸妈那样过分,我不会干涉她的婚姻和自由。”
陈朴摇了摇头:“吴老师,看来你到现在还没搞清楚自己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你父母是很过分,但你的核心问题,是你对他们的懦弱和愚孝。”
“我知道在你的世界观里,忤逆父母就是对父母不孝,就是天大的罪。”
“你有意识到这样不好,可即使到现在,你也没有解决好这个问题。”
“你这一生,都是为别人而活,更准确点,是为你父母而活,为你父母的期许而活。”
“你以为你这样是孝顺,可在我看来这是一种残忍。不只是一种对自己的残忍,更是对所有爱你的人的一种残忍。不管是你从前的那个他,还是现在这个老公,遇到你都是倒了八辈子霉。”
“你从前的那个他很明智,看清了你之后就离开了。你现在的老公,怕才是最惨的吧?”
“你没怎么提过他,但很多事情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你爸妈要是想在你那儿住上一个月,你敢拒绝吗?你爸妈若想你有个孩子,你敢拒绝吗?你爸妈……”
“够了!别说了!”吴宜春有些歇斯底里地大叫,陈朴却没有停止:
“你这种人,若不改变,终生都是不配得到爱的。”
说完,陈朴转身就走。
李东几人望了望有些崩溃的吴宜春,偷偷跟上来,小声喝彩:
“骂得好!真是个人渣啊!”
范雨茹轻轻问了一句:“这样……这样骂过之后,她能悔改吗?”
陈朴望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她因为教育因为性格原因,已经几乎失去了这种和父母平等相处的能力了。”
“在心理学上,她这种是最难改变的,几乎是不可逆的。哪怕是最强悍的心理专家,不借用催眠等非常规手段,都要长时间帮其培养、建立这种能力,哪是我嘴炮这几下就能管用的。”
李东:“……那你骂那一通做什么?”
陈朴哈哈大笑:“爽啊?你骂人不爽吗?”
众人:“……”
坐车回到婚介所后,几人和老姜说了一下吴宜春的情况。
老姜哈哈笑了两声,耸了耸肩:“她现在的老公就是她爸妈帮她在我这婚介所找的,这个客户算是挺特殊的,因为我从头到尾,都没见过她的人,都是她爸妈来回奔波。”
陈朴叹了口气,拉了个椅子在老姜面前坐下来:“老姜,所以吴宜春这样的人在社会上多吗?还是说,这也只是个例?”
老姜叹了口气:“她这是个例,毕竟她的父母有点太夸张了。但像她这样的人,其实很多很多。”
周静雅有些不敢置信:“真的假的?真有这么多女人这么怂?”
老姜耸耸肩:“我的女儿现在八岁大,有一次我晚上回来,看她在那看电视,就把她骂了一顿。她委屈地眼珠打转,却也没说什么。”
“后来我发现我真冤枉了她,那电视是老师让他们看的新闻频道。我不好意思地问她,明明是爸爸错了,你怎么不说?”
“她委屈地直接哭了出来。说老师教她们女孩子要听话,要懂事,尤其是要听爸爸妈妈们的话。”
“我好好教育了她一通,告诉她不管是男是女,在面对问题时要学会思考、要学会争辩,而不是一味的顺从。”
“不过自此以后,我也关注起了这个问题。”老姜摆摆手。
“我们现当下很多观念是有问题的。我发现老师在学校里,喜欢给女孩子灌输‘听话’、‘懂事’、‘温顺’之类的概念,要她们不要跑不要闹要安静要温柔。放眼到整个社会,人们对女孩子的要求也大多这样。”
“在这样环境成长起来的女孩子,基本上很早就失去了思考能力和争辩能力,只知道服从和顺从。到了结婚的年纪,你又突然要求她为了房车彩礼去和父母争辩硬刚,这不是难为人吗?”
周静雅忍不住了:“真的假的?我从前有些学校的老师也是这样,但我爸妈从没这样,他们一直和我说,女孩子和男孩子没什么不一样。”
老姜看了她一眼:“上次你和我说过,你爸妈都是律师吧?你觉得六七十年代出生的人,有几个能有你父母这样的文化?”
“我这么一讲你们应该也清楚了,这本质上就是个男女不平等的问题。在封建文化里,男孩子就顶起整个家。所以男孩子不独立、受父母操控,是要被千夫所指的。”
“而女孩子,在封建文化里不过是个物品。物品嘛,要求的就是听话和温顺,所以就算女孩子听父母话一点,也没人说什么,大多还夸她孝顺。”
“所以现在很多女孩子,父母叫结婚就结婚,叫打胎就打胎,问她们的男人要房要车要彩礼时,这些人更是躲在一边屁都不敢放一下。这种女性活得不像个人,倒像是条父母的狗。”
“说得有点难听,但你们也别太难过,因为在封建时代,女人本来就是这种活法。她们是没有自己的选择权和自主权的,婚前从父,婚后从夫,丈夫死了之后还得听儿子的,本身就是个玩物。”
众人听得一阵窒息,周静雅疯狂地拿着手机做着记录,范雨茹却坐在角落里,默默流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