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赵老二抛了抛手里的半吊钱,看着适才那两个汉子和白净男人离开茶铺走的远了,他不禁泛起一阵冷笑。果然不出所料,前日的事情算是惊动了长安周边的各路牛鬼蛇神,今天连续两波打探消息的人就证明所有对这件事有兴趣的势力都已经开始出手掺和了。
赵老二慢慢踱步走到门前,看着之前三人消失的街角背着手思考着问题。他知道自己刚才一番做戏并没有露出马脚,只不过没有露出破绽并不代表不会招来怀疑。但凡稍微有些头脑的人都会首先把注意力放在老崔和许胖子这两个死人平时常常来往的这些人里,而他赵老二是绝对被重点注意的人之一。
他本身就是老崔的邻居,事发当天还确实去过老崔杂货铺,这样的事情在这个巴掌大的小集镇里是绝对不可能瞒过人的,当天肯定会有人看到他进了老崔的大门却没有从正门出来。虽然他平日里也和老崔比较熟络彼此来往就很正常,但是就在老崔被杀的当天晚间进出杂货铺,他绝对是说不清楚的,或许此刻所有关注者都可能会因为终南山下的刺杀事件而把关注焦点放在和南宫家有所瓜葛的其他势力身上,但是并不能保证没有人会另辟蹊径从被杀的人周边查起,那他就会是第一个被怀疑对象。
赵老二这个时候有些犹豫,他在考虑的就是现在是否要采取行动或者以静制动什么都不做。如果先下手为强采取行动,假如某一方一直在监视自己的话那么自己就暴露无遗了,可是如果无动于衷坐视那些探子勘察消息那么会不会暴露出更多的事情来呢.....
另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刚才那个白净无须的中年男子,这个人的身份问题很大......赵老二此时心中想到这个男子,不由得踌躇起来。因为通过刚才的接触和观察,赵老二确定了这个男子的身份——刚才那个人绝对是一个太监!
想到这里,赵老二眼中泛起了浓浓的杀意,他低低的自言自语:“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这些猎犬狗鼻子还真灵光呢。”
赵老二抬头看看外面的天空,天色尚早还没到打烊的时候,但是他并没有继续喝茶消磨时间,而是转身回到店铺关上了店门。他这个小茶铺平时就很清淡,基本都是街坊四邻的来光顾的多,平时没有人上门的时候他也会偶尔提前打烊,然后到街角的小酒馆儿打个两角浊酒再弄点猪头肉下酒,所以完全不用顾虑这个时候关门会惹人注意。
关好了店门的赵老二手里拎着一个大葫芦然后背着手哼着小曲儿晃悠悠的往街角的小酒馆儿走去,酒虫上来了想要解解馋的话在这个集镇上自然非馨儿家的小酒馆莫属了。
“小妮子,小妮子,赶紧的,老样子。”赵老二还没进门就大声的嚷嚷着招呼老板。
“赵二叔里面坐吧。”从小酒馆里间儿挑帘子走出来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身材高挑面容姣好,柳眉琼鼻青丝如云,简单的挽着一个发髻用一只细长的铜簪子别在脑后,干净而清爽,只是笑容比较清冷,并没有普通买卖家招呼客人时的殷勤和谄媚。
“呵呵,小妮子,赶紧的吧,我这酒虫又犯了”赵老二毫不客气大马金刀的就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等到少女转身拾掇酒肉的时候他才漫不经心的随便看了一下酒馆儿里的情况。这个时候酒馆里除了他之外也就三四个客人零零散散的正在喝酒说话,赵老二略微扫了一眼竟然全都不认识,没有一个集镇上的熟人,看到这里他顿时心里也就有数儿了,看起来不光是他,其他集镇上的人家也有人在打探消息。
“赵二叔,您的酒肉。”少女端来食盘,上面搁着一壶还带有微热的散酒和一盘切好的猪头肉。
赵老二倒了一碗酒轻轻抿了一口,舒服的呼出一口酒气,然后对少女说:“馨儿丫头,今天生意不错啊”
少女听到赵老二的话,微微扭头看了一眼其他的酒客,然后不在意的说:“恩,今个倒是有些过路客商,却是比平日人多些。”她说话声音不是很大,语气也是淡淡的,似乎天生就是一个清冷的个性。
“哦,也是怪了,今天我那里也无端的多了些过路客呢”赵老二顺手夹起一片猪头肉塞进嘴里,嚼的满嘴流油。
听到他这么说,少女的眸子里略过一丝了然,然后轻笑一声回答:“过路客多些总是好事,也能多得一些银钱。”说完这话她和赵老二互相对视了一眼,她的眼中还是那么平静,而赵老二眼中却带了一丝笑意,然后瞬间隐去.....
傍晚长安城清宁宫
太皇太后吕氏斜靠在软塌之上气度雍容,怀里抱着一只毛色金黄的狸猫,她轻柔的摸着狸猫的皮毛,顺着她手上的动作,那金黄的皮毛层层拨开,如麦浪翻滚、似绸缎柔滑。
“你是说下手之人的手法似曾相识?”吕氏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也没有抬头,只是轻声的问着。
“奴不敢欺瞒老祖宗,经过现场勘查走访以及验看死者,奴发现杀人者的手法似曾相识,像是.....那些人做的.”这个时候日间赵老二茶铺里那个中年白净男子正跪在太皇太后面前低声回禀,他的身上穿着藏青色內侍袍服,表明着他大太监的品级。
“那些人不是已经销声匿迹很久了么?哀家以为他们早就死光了。”吕氏停下手里的动作,顺手把狸猫交给身边服侍的宫女然后摆手示意。看到她的动作其他店内的宫女內侍齐齐施礼然后悄悄的退出了大殿。
“无牙,你可确定么”吕氏再次问道。
“奴惶恐,奴无能。线索太少现在还无法确定,只是目前掌握的情况....无论是手法和迹象都很像那些人”唤做无牙的大太监战战兢兢的回答着。
吕氏有些沉默,脸上的表情开始渐渐凝重,轻轻的闭着眼睛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大殿里长时间的一片寂静,而跪伏在地的大太监无牙则紧张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很久之后,吕氏终于开口了:“无牙,你可知道人为什么要养狗么?”
听到问话的无牙顿时如遭雷击,吓的浑身战栗却不敢稍有动作,他此时身上的袍服已经被冷汗给湿透了,他颤抖着声音回话:“回禀老祖宗....人养狗....这个养狗.....是为了看家护院...”
吕氏完全没有抬眼看他,只是拿起边上的茶盏轻轻的抿了一口又开口说道:“这个养狗,除了看家护院,还需要嗅觉灵敏好在必要的时候为主人家寻觅猎物。你说是这个道理吧?”
无牙狠狠的把头磕在地上,颤声回答说:“奴无能,奴不能为老祖宗分忧解难,实在罪该万死。”这个头磕的非常用力把地面的青石地砖砸的蓬蓬直响。
吕氏轻抬眼皮撇了一眼磕头如捣蒜的无牙,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罢了,起来吧”然后又闭起了眼睛。
大太监无牙终于如蒙大赦,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恭敬的垂首站在一侧等候问询。
太皇太后吕氏似乎平缓了一下心情,然后问无牙:“把你这次得来的情况细细的说一遍给哀家。”
“喏,奴遵旨”无牙赶紧回话:“奴昨日得奉老祖宗谕旨详细的对长安城里已经掌握的各个江湖势力进行了筛选,终于发现前两日刺杀南宫蒲事情是京城中一个名叫血刀堂的江湖杀手组织所为,而这个血刀堂平时都是收钱办事的营生,所以幕后一定是有人指使。只不过当奴刚准备直接把血刀堂上下一网成擒的时候,却发现前日晚间长安城中的血刀堂总堂以及东郊分堂被人一夜之间彻底覆灭,血刀堂在京城里的所有人等全数被杀,其中包括血刀堂总堂堂主。”
“哦?你查到的时候血刀堂已经出事了?”吕氏皱着眉头问道。
无牙赶紧躬身施礼:“老祖宗容禀,奴还在排查各个江湖势力的时候血刀堂就已经出事了,因为死者众多又是在京城中发生,所以当时京兆府就直接通知刑部的六扇门接手了。只是当时六扇门并没有把这个事情和南宫蒲的事情联系在一起,所以并没有回禀皇帝,而是通过刑部转呈给了尚书省。可因为三省阁臣以及刑部、大理寺这些部院这两天正忙着彻查南宫蒲被刺杀一案所以都当做是普通的江湖仇杀而搁置起来了,后来奴发现行刺者是血刀堂之后想上门拿人才发现血刀堂已经被人灭门了。”
“那就是说,南宫蒲被刺杀之后仅仅一天血刀堂就被人灭了门....那这或许就是灭口了...否则不可能这么快就查清楚血刀堂和这件事的联系”吕氏仔细的琢磨着。
无牙听到这话,稍微犹豫了一下才壮着胆子轻声提醒:“老祖宗,血刀堂怕不是被灭口的...”说完这话他小心的看了看吕氏的脸色,生怕吕氏因为被他反驳而勃然大怒。
吕氏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她撇了无牙一眼开口说道:“你为何这么说?如此之快就被灭门若不是灭口谁人有这么灵通的消息?”
无牙赶紧施礼:“老祖宗赎罪,奴本也是如此想的。因为距离南宫蒲被刺杀之时不过一个白天血刀堂就被灭门,奴最早也觉得一定是背后之人灭口,可是奴亲自去六扇门验看尸体之后才发现杀人者所使用的手法和当年那些人的手法非常类似,而且现场痕迹显示东郊凶案现场似乎动手之人只有一个。据奴探查,那血刀堂总堂主的身手仔细说起来也能排进江湖上的二流,当时在场的血刀堂其他手下虽然武功不高但也算身手利落,可这些人全部都是被一招毙命全无还手能力,能有如此手段的人在京城附近无论是军中精锐还是江湖势力都是屈指可数的。可是奴在掌握的所有军方勋贵、豪门大族、甚至江湖门派中详细的核实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任何一个有如此能力的人在当天有作案的时间....那么如此一来,综合奴刚说的手法和痕迹,这个案子动手的人就很可能是当初那些人了。”
听到这里,吕氏点点头,她对无牙的分析也很赞同,毕竟对于她来说很多皇家隐私、朝廷密事完全都是笑话,恐怕现在的圣唐帝国皇家里面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些所谓的顶级机密了。
看到吕氏点头,无牙接着说:“既然是那些人的嫌疑最大,那么奴就可以大胆的排除了杀人灭口,因为以那些人的能力和势力完全没必要使用花钱买凶这种低级手段,若是他们想杀南宫蒲,怕是十个他都早死掉了,何必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