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大卫,你帮我订机票。我想回国,越快越好!”
大卫难为地看紧她,即使之前黎总交代过一定要看紧她。但看她这般失神的模样,回国或许是一个更好的出口。他点点头,不着痕迹地走了出去。
凌以霜恍惚地站起来,赤脚站在那个毛毯间,仰头看着满天的星星。思绪飘忽虚空,眨了眨眼,又一颗眼泪掉了下来……
“我知道你没死。你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昊川,你回来好不好……”
“昊川……”
不远的阳台处,响起这样一首英文歌曲:shoulditmatter……不知哪个外国女人手持吉他,幽幽地唱着。一声一声这样地清晰,落在她心里这样地伤,这样地痛!
看着星星久了,竟觉得它也想落泪了。零星细碎的小雨斜斜地打在她的脸上,凌以霜一眨眼,又哭又笑地抹去那点晶莹,伸手捧着……
“昊川,我好冷……你回来好吗,回来好吗?”
原以为我已离你远去,心中的歌不再为你唱起,空旷的枝头不再悬挂你的欢声笑语……但原来不曾远离,更没有忘记,一回眸的刹那,你的微笑已定格我心里……
仍然是那个小村庄里。
一个清丽的身影晃着两条腿,在田边微仰头,看紧万里无云的苍穹,心中的愉悦不减。蓦地,一股力量落在肩头上,薄如蝉翼般覆她纤柔的肩头,随之一件大衣覆在她身上。
赵昕柔身子一暖,心也跟着暖和起来。
“穿着吧。”姚景文安静地坐在她一侧,略微笑道。一个星期来,他从来不越界。赵昕柔不喜欢,他就不碰她,甚至没有在村庄里住下,怕她怀疑他的企图。
赵昕柔一笑,柔声应道:“嗯。”
不知道对他,自己到底存有什么感情,但是从他在小村庄里莫名出现开始,赵昕柔好像对他的碰触不抵触了。
“你去哪里?”她眼角看见他欲离去,下意识地问。
姚景文顿了顿,温润的嗓音悠悠地解释道:“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天就快黑了,别太迟回去。”
说完,微露笑意,直接往自己的车子迈去。
“你……再逗留一下。可,可以吗?”她发觉自己的嗓音有些颤抖,是紧张吗,还是害怕他会拒绝?姚景文显然有些惊讶,看着她难得绯红的脸颊,太舒心地一笑。终于轻声应允,挨着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第一次,她第一次将他留下……
“冷吗?”他体贴地裹紧她身上的大衣,温柔地问。
“不冷……”有他在身边,莫名其妙地觉得温暖了许多。赵昕柔微微一笑,本想说些什么,然而身侧突然出现一双发亮的皮鞋。她纳闷地顺着那身影仰头看,目光顿时一滞……
“昊川?”
“你……怎么在这里?”
由法国抵达中国的班机延迟了一个小时,飞机在下午四时终于抵埠。
凌以霜拿着LV行李箱,那是大卫在机场为自己找回的。她苦苦笑了一阵,来的时候还悠闲得自在,两手空空,现在居然沦落得这样可怜兮兮……
她踏出机场,伸手随意拦了一辆计程车报上了黎园的地址。或许在很早很早的时候,自己已经将黎园当作自己的家。只是理智从来都在阻止潜意识的思想和举动。
A城没变,只是物是人非。心中一阵苦,弄得她好难受,好想作呕……
“小姐,你不舒服吗?”司机往镜里一探,见她脸色发白,无精打采,遂随口问问。
凌以霜微弱地笑着摇头,却不知道嘴角压根没有挤出弧度。双手随意地打开旅行袋,想找出一些纸巾,制止就要往下掉的泪水。然而,车子猛然一刹车,她一个不小心往前一倾,LV袋就掉到车底,东西都洒落在地上……
“对不起,小姐。前面大塞车……有些颠簸。”
凌以霜没有回答,目光却一滞,在看到一个小小的锦盒时,心里有些恍惚。锦盒不大,恰恰比那个蓝宝石的锦盒大一些些而已,全红色,很扎眼,很漂亮,也很……震撼。
她记得旅行袋都是黎昊川命人收拾的,双手有些发颤地拿了起来。方打开,一束白光便射入眼球,一个十二克拉的钻戒随之落入眼帘。锦盒内部镶着凯莉?玛利亚的签名,那是英国最有名的珠宝设计师,只负责为皇室贵族量身订做。凌以霜记得她在网上看过这个女人,高贵优雅,如同她制作的珠宝一样!
那双剪水秋瞳眨了眨,噙满千缕万绪……心中的那根弦已经紧绷得骇人,下一秒兴许就会一扯而断,情绪也随之崩溃坍塌。
她抓起五角形的钻戒,锦盒里放着一张白纸。
上边写着一排铿锵有劲的字体:霜儿,嫁给我……
记忆的轮齿转回几个月,那嘴角突然扬起一个笑容。笑得这样悲伤,笑得这样地绝望……一滴一滴的泪落在那十二克拉的钻戒上,随之蹦跳,再埋入车底。他们之间从来都不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他在追,她在退。如今她停下脚步了,回过头,他却已经不在原地等待……
求婚戒指,这许诺一生一世的东西,是这样地神圣,这样地纯洁。他是打从心里想要娶她,是用整颗心来爱她。
凌以霜,你到底错过了什么!
“小姐你别哭了。我把你的家人叫来好吗?”司机也看不过她这样哭得要死不活的模样,随意一问,可她摇摇头,什么都不想说。
双眼无力地看向窗外,大屏幕在报告着今天的新闻走向。原本是无意识地一看,却真真傻眼了。一排流动的字眼显眼地在播放着:皇廷集团总裁今日处理合约纠纷一事,圆满落幕。
凌以霜的心,像是在云霄飞车上,原本落到了谷底,却又直飞而上。慌张与不可置信把自己的心弄得跌跌宕宕回不到实地。今天?那是表示黎昊川还健在?好好地!
“司机,到皇廷集团,快!”
皇廷集团门口。
一个身影火速地冲入大厦,旅行袋还掉在计程车后座,手里却紧紧握着那珍贵的锦盒。她用生命来守护的礼物,和承诺……
“我要见总裁,马上!”
柜台小姐原本是一惊,可在看清来人后即刻像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喃喃地报告道:“转告总裁秘书,说总裁夫人有急事见他……”
可她还没报告完,凌以霜已经急不及待地冲入电梯。保镖们见柜台小姐眼神一流转,自然也没有上前阻拦。之前就听闻了总裁宠妻子的程度,几乎到了人人称羡的地步。所以即使她不在皇廷工作,地位却仅仅亚于总裁,是员工们都用人头来保护的少夫人。
九十九楼,这是她第二次来这里。第一次,不堪回想;这次,却带着兴奋夹杂着激动的情绪而来。
电梯门一开,冷咻咻的风就直往她扑。全身的细胞也为之一颤,眼角那里突然不详地跳了几回。只是几许思绪在心头,凌以霜脑袋仅仅是一片空白,绝无他想。她十天来黯淡的眸子这一刻终于绽放着属于自己的光辉,脚下的步伐也快了些许。
“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你不用担心我。”
一把女声悦耳地响起。凌以霜不以为意地听着,却感觉极为熟悉,再往转角处一拐。整个人顿时像灌了铅,久久无法移动。微张的双唇也僵着,并不知道该称呼谁,该说些什么。眼前的男人完好地站着,手上虽然上了绷带,但是其他地方毫发无损。那只有力的手臂正搭在赵昕柔的香肩,表情这样地小心翼翼。
“乐儿?”赵昕柔首先看到了她那张小脸,顿微缩身子,黎昊川的手也随之落下。
那双琥铂色的瞳孔紧紧地锁着那清丽的小脸,泪痕未干,小鼻子红通通的,貌似刚哭过。他的心为之一颤,完全没有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那小小的身子在抖着,她在害怕,也在激动!
“黎昊川……”
她不知道自己如何叫出那个名字,但脱口而出之时,才发现带着一点哭腔,委屈得很。叫了好多次他的名字,梦里见过他好多次,可为什么真正叫着他时,还是听起来那么地狼狈?
“我……”凌以霜站在原地,一手握紧锦盒,抖得厉害。该说什么,该说什么?
“进去我办公室说。”黎昊川好不容易才把视线从她的泪痕上移走,尔后转头对着赵昕柔吩咐:“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小心点。”
赵昕柔点点头,再对着妹妹宽心一笑。然后就跟着安森进入了电梯。
“进来吧。”黎昊川转过身,先进入办公室。在他沙哑低沉的声线里,凌以霜捕捉不到一点点的讯息。甚至……看不清他的情绪。
凌以霜吸了吸鼻子,小跑着也跟进了办公室。那门一闭上,她就冲上前,前前后后检查着黎昊川浑身上下。那种患得患失的模样落在他眼里,好比万箭穿心。十天了,她愈发地瘦了,双眼也有些空洞无力。
“你手受伤了,是不是被子弹打着了?痛不痛?医生说什么?”
她语无伦次地一边问,一边四处看。怕他不是真实的,怕眼前的人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醒来后,就如泡沫般消失在视线里。
“没事,霜儿,只是手受伤了,没事!”
黎昊川抓紧她的玉手,终于沙哑地叫着。霜儿,我在你心里终究是有位置的不是吗?
她一怔,听着那声久违的“霜儿……”顿觉委屈和不安,粉拳无力地落在他的胸口处,落泪地声声投诉道:
“你没事就说,至少给我拨个电话。为什么?为什么丢下我回国?我在法国那几天真的好彷徨,好害怕。我以为你不在了,真的不在了……”
黎昊川见她梨花带泪地控诉,复杂的思绪一掠眼帘。伸出手,紧紧地将她圈入怀里,再俯身吻去那些疼痛的泪水。让彼此都沉浸在相爱的痛苦中,让彼此都纠结在这段没有出口的迷情里。他有多想把她揉入怀里,多想多想!
“没事了,别哭了。”
他把脑袋压在那柔软的发丝上,闻着沁人心脾的发香。她久违的味道,只要闻到那清新淡雅的味道,就知道是她……
“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先回国?”凌以霜任由他吻干自己的双泪,仍然泪眼蒙蒙地抬头问。
黎昊川闻言,脸色却一变,刚刚的柔情已不复再,取而代之的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怎么了?”她发现原来自己也害怕知道这个答案,甚至刚刚和赵昕柔在一起的那一幕,她不敢问。怕问了会伤心,怕问了心会碎。
眼前的那双眸子带着纠结与怅然,他决然地转身,看向落地窗外的车水马龙。那岑冷的唇角闭成一条线,明明只是秋天,身子却如置在冬天里冻得发紫。
凌以霜身子一空,没有了他的怀抱,愈发地觉得不安。尤其他的背影,这样可望而不可及……她一步上前,在离他背影三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她可以等,等着一个可以解除疑虑的答案。一个她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想不想听的答案。
“霜儿……”沙哑的声音不带情绪,由他口里吐出。
“我们……分手吧。”
十天生死两茫茫,原以为红尘万丈里能够相逢,乃上天赐的礼物。但原来,纠结的只有自己,听到的只有绝然的两个字:分、手!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说出这句话,或许连自己都没有发觉放在口袋里的右手正发抖得厉害,握拳,再紧握……
凌以霜的笑容瞬间凝固在嘴边,脸上的纠结和兴奋如海水退朝,已然没有痕迹。右眼角拼命跳,拼命跳,随着心跳在叫嚣着蹦出自己的身躯。浑身一片冰冷,四肢八骸凝固在零下十度的气温里,久久无法动弹。
右手,颤抖地拿起那颗钻戒,随着一滴泪的滑落,步到他跟前。她嘴角一扯,好难受地一笑,苦涩顿冻结了喉咙处。
“你不是要娶我了吗?”她落泪,却笑着问。
那一张白纸,她还完好地收着。上面明明写着:霜儿,嫁给我。没有任何利用的成分,没有任何外在的企图。他只是想纯粹地娶她而已。不是吗?不是吗!
黎昊川的眼神一接触到那她握着的戒指,涣散的眸光聚在一个焦点上,无边的痛意迅速凝聚在眉宇间……他一伸手,倏地抓着那颗钻戒,语气里是她所陌生的淡漠和无情。
“这个戒指,是一个错误。”